第27章 茉莉

茉莉

楊初厭請了一上午假。

淩晨兩點半,楊初厭收到了一條來自孟晔的短信,讓她明天去他家一趟,說有事找她。

:[好。]

一早,楊初厭向何璨請了假,在自行車亭子裏找到了自己那都快落灰的車子,已經很久沒騎了。

她不知道孟晔突然找她幹什麽,但覺得總歸不是壞事。

南瀾街不遠,楊初厭很久很久沒來孟晔家了,導致他們搬了家她都不知道。

楊初厭順着孟晔給位置,一路騎到了孟晔的新家,把車鎖好後,走上了三樓。

咚咚咚。

“來了!”男人雄厚的聲音從門內傳來,楊初厭低着頭扣着手指,不知道在想什麽。

咯吱。

門開了。

孟晔見到楊初厭的第一眼愣住了,着實不太敢相信這幾年沒見他的外甥女,都已經長這麽大了。

他愣着神側過身子讓出地方,讓楊初厭進來。

楊初厭今天沒有穿校服,穿了自己的便服。上身是黑色連帽衛衣,心口處還有一支茉莉花的圖案,下半身穿的是針織喇叭褲,還套了件黑色羽絨馬甲。

一身黑的搭配,襯得楊初厭更加沉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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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晔拉着楊初厭坐到了沙發上,倒了杯水放在了她面前。仔細端詳了兩秒,他移開眼,喃喃自語着:真好。

楊初厭環視一周,開口問孟晔:“舅媽去上班了嗎?”

孟晔說:“你舅媽回她家一段時間,小寶也想去,就跟着去了。”

楊初厭點點頭。

許久,孟晔才啞聲開口:“初厭,高中生活還好嗎?”

楊初厭扯扯嘴角,語氣裏聽不出情緒,“挺好的,舅。如果今天找我來就是聊這種無聊的話題,那我就先走了。”

說着,楊初厭站起身,毫不留情地就要往門口走。

“哎哎哎,初厭。”孟晔急忙拉住楊初厭手腕,拽着她讓她重新坐下。

楊初厭的耐心馬上耗盡,低下眼瞟了眼手表,這個點他們正在上早修。

孟晔有些哽咽,他其實有很多話想對楊初厭說,可最後只是囑咐她上下學小心,注意安全。

臨走前,孟晔要往楊初厭包裏塞錢,被她發現了。

楊初厭沒要錢,也沒告訴孟晔自己在哪個高中上學。自己是住宿生,哪來的上下學這一說。

孟晔送楊初厭到了樓下,目送她騎上車子後,落寞的上了樓。

她沒有立馬回學校,而是回了湖杭街,想回七巷七戶看一眼,如果楊東華不在自己可以把日記本拿回來。

順便把家裏所剩無幾的胃炎藥帶走。

不幸的是,楊初厭沒算好日子,楊東華兩天前才退了房,他現在除了七巷七戶也無處可去,加上現在又是早上,他不會出門喝酒。

倒黴,楊初厭和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楊東華撞了個正着。

不過楊東華裝作沒看見她,仍盯着電視時不時漏出大黃牙笑幾聲。

草。

楊初厭在心裏暗罵句髒話,眼神不善的看了一圈,沒什麽變化和自己離開時都一樣。

剛心想着楊東華沒亂來,下一秒楊初厭走到自己卧室前就否認了這個天真的想法。

草,沒亂來那還能是楊東華嗎?

她的卧室門打不開了,自己離開前給上了鎖,現在反複試了三次門依舊緊閉。

楊東華把鎖換了,在楊初厭不在的日子裏,他進了她的房間把能翻到的全翻了,能拿的全拿了。那一刻,楊東華變成了搶掠者。

腦中的警鈴瞬間作響,楊初厭拿着鑰匙的手松了力,咣當一聲,鑰匙掉落地上。

楊東華聽到鑰匙掉落聲和看到楊初厭僵着的背,終于忍不住大笑出聲,像是卑劣者嘲笑着勝利者的無能。

楊初厭只要回頭看一眼,就能看見楊東華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

可她沒有,她多看一眼都嫌惡心。

楊初厭感到全身發軟無力,動一下都是困難。大腦神智開始模糊,聽不清嘲笑聲,看不清地上的鑰匙。

身子倚在門上,楊初厭低着頭似是譏諷的笑笑。她以為自己會生氣憤怒然後和楊東華大打出手,但她沒有。在嘗試最後一次時,心裏就已經有了答案。

她第一次面對楊東華感覺到了害怕。

楊初厭不知道那本日記現在是否幸存,有沒有被楊東華看見,畢竟他連卧室都能輕松進去了,一個小小的抽屜鎖哪難得了他。

她努力平複着自己的情緒,長呼一口氣,整清思緒認真想了想。

自己的日記本從來沒有提到過那個人的名字。楊初厭賭想,楊東華應該猜不出那人究竟是誰。

畢竟,她的日記是屬于自己的謎語。

楊初厭不想再待在這,走到門口前,她微微側過頭,看着笑的奸詐的楊東華,眼神幽暗,語氣中泛着諷刺和寒意。

“楊東華,你的左耳是被要債的人割下去的吧。”

楊初厭再回到學校時已經是午休時間,回宿舍換了校服,才回班級。

站在門口往裏面望了眼,在班的同學不是睡覺就是帶耳塞背書,安靜的可怕。

顧錦托着下巴注視着門口向班裏望去的楊初厭,抿着笑,柔情似水的注視着她。

楊初厭在離校前掐着點給顧錦發了條消息,說自己上午請假,讓她別擔心。

她朝門口那人招招手,讓楊初厭過來。

“你怎麽沒去排練?”顧錦壓低聲音,湊近了小聲問。

楊初厭:“今天下午文藝表演就開始了,何璨說今天不練了,好好休息下午正常發揮。”

顧錦摸摸楊初厭的頭頂,淺笑着,“加油,楊初厭。”楊初厭也笑了,腦袋很沉重卻還是點頭。

楊初厭很累,倒不是身體上的累,而是精神上的。她放好書包後,啪的一聲倒在了桌子上,臉還沖着顧錦,撩不開眼皮,很疲憊的樣子。

不行,再熬夜寫題自己遲早要死在宿舍裏。

顧錦湊近了點,兩人鼻尖相抵,這麽近的距離,她終于清晰的看到了楊初厭眼底那越來越重的黑眼圈。

她把椅子挪到楊初厭椅子邊上,就和那天那把雙人椅一樣。

顧錦趴在兩張桌子的縫隙處,手放在她同桌後背上一下又一下,很輕很有節奏感的拍着後背,仿佛是在哄小孩睡覺。

楊初厭也确實在顧錦的哄睡下睡着了。

顧錦看着眼前人緩緩閉上的眼睛,舒口氣,停下了拍背的動作。

她動作很輕,小心的拉過楊初厭搭在身側的胳膊,眼神時不時瞟幾眼,确保自己沒有把她吵醒。

顧錦悄悄地把楊初厭校服袖子和衛衣袖子一一挽上去,她久違的看到了那胳膊上的舊傷。

那道疤痕至今還未消去,楊初厭被紮傷後的傷疤至今仍觸目驚心。

顧錦的手指慢慢撫上那道疤痕,不知道盯着看了多久,久到眼睛發酸,不自覺的留下了眼淚。

她擡手揉眼,蹭過臉頰時才發現自己臉濕漉漉的,兩行眼淚掉下來消失在校服袖子中。

楊初厭的身上很久沒有新傷了,可顧錦看到她身體上曾經的舊傷,眼淚就不值錢的往外掉。

咚咚。

聞聲擡頭,看到了站在門口的何璨,何璨朝睡着的楊初厭指了指,示意顧錦喊下她。應該是找楊初厭有事。

慌忙的向何璨比了個ok的手勢,顧錦戰戰兢兢的把楊初厭衣袖挽下來,然後胡亂的擦了把臉上的淚,手忙腳亂的忙完這一切才故作鎮定的喊楊初厭。

開口喊楊初厭時,她已經醒了。

楊初厭只有睡了短短十五分鐘,卻睡得異常踏實。

顧錦告訴她何璨找她,點了頭,轉身去找了何璨。

何璨向楊初厭招手,倆人倚在欄杆上,迎着風講話。

她遞給楊初厭一件什麽東西,喝口水才慢條斯理的開口:“小楊,這給你下午文藝表演記得穿上昂。”說完,何璨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楊初厭一個人懵逼的站在原地與懷裏的衣服大眼瞪小眼。

何璨自掏腰包給楊初厭、藍鶴和曲靖三個人一人買了件衣服,說是什麽別的班學生有的我的學生也不能差。

打開包裝袋裏面是一條秋冬的小黑裙套裝,在裏面翻找一下,楊初厭甚至找到了光腿神器。

楊初厭:“……?”

何老師,你還真是……貼心。

楊初厭抱着那包衣服回了座位,剛坐下就感受到了旁邊人狐疑的眼神。

轉過頭,看到顧錦眼神的那一刻,楊初厭噗嗤笑出聲。

“怎麽這種眼神看我?”楊初厭挑挑眉,問道。

顧錦看看她懷裏的衣服又看看楊初厭,壞壞的笑笑不說話。

下午,何璨到班裏囑咐了幾句話,大部分人的心思早已不在學習上了,迫不及待的想去禮堂了。

“璨姐,別說了!帶我們去禮堂吧!”

“是啊是啊!”

起哄聲接連不斷,何璨拿他們沒轍,去一班瞧了眼,發現他們班已經去了禮堂,何璨才一排排的讓同學們出去。

顧錦看着旁邊的空座位,莫名笑下,随後和大部隊一起去禮堂了。

楊初厭、藍鶴和曲靖在廁所裏換衣服,她也才知道何璨給她們三個人買了三件不同的裙子,但都是黑色長裙款。

是根據三個人的身高買的,楊初厭較高裙子長度也比較長,藍鶴身高中等裙子長度就剛剛好,曲靖身高一米五九長度比她們兩個人略微短點。

璨姐,還挺細心的。

曲靖捂着嘴巴,看到楊初厭的時候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我的天,楊初厭你這身材不多穿點裙子真是埋沒了!”

楊初厭禮貌的回笑着,“謝謝,你也很漂亮。”

曲靖:喔,被漂亮的女孩子誇原來是這種感覺!!!

曲靖內心狂喜,捂着心髒嘴角就沒下來過,因為她要先去禮堂調小提琴,所以向藍鶴和楊初厭短暫告了別。

看着曲靖走後,藍鶴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楊初厭後面,吓她一跳。

“唉,楊初厭,顧錦知道你穿裙子嗎?”藍鶴話裏話外透着看熱鬧不嫌事大。

楊初厭緊張的一直在整理衣領,說話都不敢大聲,“沒有,但她一會就知道了。”

藍鶴在她周圍來回走,“啧啧啧,你這該死的儀式感,表白還要等到對象生日的時候再說。”

楊初厭的手一頓,臉有點熱,“還不是對象,別亂講。”

啧啧啧。

沒剩多少時間,藍鶴也不逗楊初厭了,倆人一起繞後門進的禮堂,裏面只有何璨和曲靖。

“唉,我就說我眼光不錯吧!真漂亮,你們仨一站上去唉!這讓我老臉多有面子!”

三個人笑着打趣了一會,設備全部檢查沒問題後,何璨帶她們仨去了辦公室坐着,等到一班表演結束她們就上場。

此時,何璨正在帶着二班其餘同學進入禮堂。

臺下位置很多随便坐的,顧錦坐在了最後幾排坐她旁邊的是陳聞。

禮堂沒開燈,黑乎乎一片,陳聞坐下後試探性的問了句:“顧錦?”

顧錦嗯了聲。

陳聞松口氣,她比較腼腆,怕旁邊坐的是陌生人太尴尬,不過還好是熟人。

等到所有同學全部找到位置坐下後,舞臺上的帷幕緩緩拉開,燈光驟然亮起,一位翩翩少女,走上了舞臺c位。

一班表演的舞蹈,時間不長,顧錦跑個神的功夫就表演完了。

什麽?我還沒看呢?就完啦?

顧錦一臉懵圈的和其他人一起鼓掌,臺上的同學鞠躬道謝下臺後,帷幕又緩緩拉上了,連同着燈光一起熄滅。

楊初厭打頭陣,藍鶴和曲靖緊随其後,三個人彎着腰,憑借着肌肉記憶在黑漆漆的舞臺上找到自己的站位。

“接下來出場的是來自高一二班的楊初厭同學、藍鶴同學以及曲靖同學,我們掌聲歡迎!”

顧錦坐直了身子,眼睛緊緊盯着那即将拉開的帷幕。

帷幕拉開,燈光亮起。

聚光燈先後打在楊初厭、藍鶴和曲靖身上,三個少女安靜的像三尊華麗的雕塑。

顧錦望着舞臺中央的楊初厭,心底發酸,又想哭又想笑。

今天的楊初厭很美,顧錦還沒見過她穿裙子的樣子,今天算是第一次。她強忍着淚水告訴自己不能哭,眼淚會擋住視線,不然自己就看不到楊初厭這麽閃閃發光的一面了。

楊初厭不算白,看似是缺點卻恰恰好好成為了她的特點,成為獨一無二的少女。

配樂響起,歌聲娓娓道來。

楊初厭的聲音像春風,又像是湖邊被風一吹泛起的漣漪,像含了薄荷糖,清澈又極具感染力。

—細雨帶風濕透黃昏的街道。

—抹去淚水雙眼無故的仰望。

—望向孤獨的晚燈。

—是那傷感的記憶。

—再次泛起心裏無數的思念。

—以往片刻歡笑仍挂在臉上。

—願你此刻可會知。

—是我衷心的說聲。

—喜歡你。

唱到最後一句時,臺下有人起哄,藍鶴也看見坐在前排有的人再向女朋友表白。

顧錦聽的陶醉,這樣的楊初厭實在太少見了,所以很珍惜,看的認真,聽的入迷。

同樣,唱到最後一句時,楊初厭始終低垂的眸子,猛的擡起眼,在昏暗看不清人臉的臺下,僅僅一秒就與顧錦那炙熱的視線撞個滿懷。

與她對視的人在那一秒變得驚慌失措,楊初厭勾勾嘴角笑了,她知道自己賭對了。

一首歌唱完,臺下響起了比一班謝幕時還要響的掌聲。三個人朝對方一笑,給彼此悄悄豎了一個大拇指,随後一起走下臺。

楊初厭下了臺順着自己剛才的視線,徑直站到了顧錦身邊,笑得肆意,在黑暗中她拉着顧錦的手腕,溫柔又平穩,“找到你了,顧錦。願意和我出來一趟嗎?”

禮堂後門沒有關,兩個人悄眯的從後門溜出去,一路跑到了學校的小花園。

顧錦沒跑,一路上都是楊初厭拽着她,自己只是被她拽着走。

楊初厭站在顧錦面前,雙手撐腰,勻着呼吸,等到調整差不多時,她從裙子的隐藏口袋裏掏出了一條手鏈。

顧錦歪歪頭,假裝不明白楊初厭什麽意思,狡猾的問:“什麽意思?”

楊初厭當然不信她不知道,拉過顧錦搭在身側的胳膊,為她戴上了那條手鏈。只不過戴了好幾次,手鏈都差點險些掉地上。

手鏈是楊初厭挑了很久買的,本想送花,後來又覺得顧錦沒時間養,于是挑了這條茉莉花的手鏈。

楊初厭臉頰潮紅,耳根都紅了,好一副純情模樣。

“顧錦,生日快樂,17歲快樂。”

停頓了很久,顧錦輕笑着開口道:“只想和我說這些嗎?那我走啦?”說着,她就要假裝離開。

“不是,別。”楊初厭終于有些急了,緊攥着顧錦手腕,生怕人就真的離開了。

顧錦轉過頭,回眸一笑,“那楊同學還想對我說什麽?”

楊初厭咽咽口水,異常緊張,眼神都不敢看顧錦。

“你知道那首歌歌名叫什麽嗎?”

“知道。”

楊初厭擡眼,眼底閃爍着光芒,熾熱又真誠,“那首歌歌名就是我想對你說的話。”

顧錦不打算就這麽敷衍過去,搖搖頭故作遺憾,“可我想聽楊同學親口對我說那三個字。”

說話開始結巴,楊初厭整理好措辭,羞紅着臉,“喜歡你,我喜歡你顧錦,很久了。”

喜歡你不止是歌名、歌詞,更是我的蓄謀已久。

顧錦向前一步抱住了楊初厭,臉埋在頸窩裏拼命點頭,“楊初厭,我也喜歡你。”

從朋友到同學再到女朋友,需要耗費很長時間,但如果是你,我願意等。

現在,我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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