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榮家別墅, 陽光明媚。
兩個女孩躺在陽光房裏毛茸茸的地毯上。
榮蓉趴在地毯上雙手托着腮想了下,似乎思考很久道:“喜歡一個人就是死纏難打。”
茉茉搖頭。
死纏難打,她不敢。
所有的勇氣都只用在跟謝聞臣坦白的那一瞬。
她要對他死纏難打, 謝聞臣會很讨厭她, 那晚在老宅, 她跟他坦白後,謝聞臣看她的眼神好冷淡。
那種冷漠是她從沒在謝聞臣看過的, 她讀不懂,也很害怕他不要她了。
榮蓉‘嗨’了一聲, “有什麽不敢,謝大佬又沒有明确拒絕你。”
“他拒絕了。”很無情。茉茉一想到謝聞臣冷漠的眼神,難過的要命, 呼吸變得不順暢。
榮蓉嘆嘆氣,一秒化身感情大師, “我的傻茉茉,以謝大佬的作風真的拒絕一個人,絕對絲毫不留情面,不會問你‘知不知道什麽是喜歡’,假設他對其他人都這樣個拒絕法,謝家二爺的後院都能趕上古時候皇帝的三宮六院了。既然留了餘地,這個時候你要拿出點真誠,讓他看到你喜歡他的決心和持之以恒, 勇往直前,而不是退縮。”
真的嗎?
不算拒絕嗎?
茉茉內心忐忑複又燃起一絲希望。
榮蓉撇撇嘴:“不信啊?這樣說吧,你說你家二叔不要你了, 想要給你找家人。這事後續怎麽說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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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什麽後續。
那晚謝聞臣剛剛提出來,他就被三叔叫走。
茉茉想起當時謝聞臣問她‘你想要家人嗎?’想起來還很難受。
在謝家老宅, 她不敢發脾氣。
被謝聞臣拒絕,他還不要她了,她難過的要命,心髒疼得就跟被人抓在手裏一樣,快要窒息。
在謝家老宅,她不能跟謝家其他人說,連哭都不敢大聲哭,怕被其他人聽見,更怕其他人知道。
謝二夫人不同意她在謝聞臣身邊,謝老夫人中意的是周嬈,那樣她真的不能留在謝聞臣身邊了。
茉茉當時唯一能求助的人只有榮蓉。
從謝聞臣生日那晚,這幾天茉茉一直待在榮蓉家裏。
榮蓉的哥哥在外有自己的別墅,幾乎不在家住,榮蓉的父母在外旅游,家裏除了傭人,只有她們兩個女孩。
這麽多天,茉茉沒敢給謝聞臣發消息。
謝聞臣也沒給她發消息。
兩人對話框裏的消息還停留在謝聞臣生日那天,那句她最後發的‘等你’。
他是不是真不要她了。
茉茉嘆嘆氣,小臉上都是愁悶。
榮蓉懶洋洋地躺在毛茸茸的地毯上,翻了個身,嘟囔一句,“茉茉,你幻想過自己的家人嗎?”
家人——
茉茉對這兩個字是未知和恐懼的。
從前她傻乎乎什麽都不懂,渾渾噩噩地躲在只屬于一個人的地方,從沒想過‘家人’這兩個字。
現在仔細想了想,腦中幻想不出家人的模樣。
在她這裏謝聞臣是她的全部。
陽光暖洋洋的,還有些刺眼,茉茉眼睛睜不開,她擡手遮住眼睛。
榮蓉心疼的揉了揉茉茉臉頰,“茉茉寶貝不要傷心啦,你看看你一雙眼睛腫成核桃啦。小臉跟打了美容針還沒消腫似的。”又紅又腫,看得她都心疼壞了。“相信我,你家二爺寶貝你跟寶貝眼珠子似的,哪舍得不要你,就算将來你的家人找來,二爺都舍不得放手。”
榮蓉又拍了拍茉茉的肩膀,“姐妹,相信我,繼續沖吧。近水樓臺先得月,錯不了。”
茉茉郁悶幾天的心情,在榮蓉一頓開導一番後,又得到她的鼓勵,笑容甜了幾分,“蓉蓉,你懂的好多啊。”她完全想不到這些。
榮蓉揚了揚腦袋,眸裏酌着絲絲得意的光,傲嬌道:“那是當然,誰讓我是有老公的人呢。”
哎,可惜她的老公,離他也好遙遠——
最近都沒他的公告,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想他好想他啊。
要是現在就能夠在他身邊就好了。
榮蓉回頭又瞧見茉茉像是打了霜的茄子焉焉的,“怎麽了?”
茉茉垂着小腦袋,兩根手指頭對了對,很糾結,“蓉蓉,萬一他不喜歡我糾纏他,會不會很讨厭我。”
榮蓉:“嘿,怕什麽,追男人,臉皮要厚。雖說吧,謝二爺這麽多年身邊沒個女的,還一定點桃色緋聞都沒有,是要比普通男人難搞一點。不過你要這樣想嘛,他要是好搞,是個處處留情的渣男,也不會成為黎海豪門千金理想對象,更不會讓你心心念念。難不成他是個隐形渣男,私底下偷偷藏了什麽人?”
茉茉小臉嚴肅地看向榮蓉道:“榮蓉,他不是這樣的人。”
榮蓉俏皮笑道,“假設假設而已。”哼,寵夫狂魔,一句不能說。
榮蓉托着臉,撇撇嘴,“茉茉寶貝講真的。你看呀,謝二爺除了成熟穩重,英俊紳士,有點錢以外真沒什麽好的,年紀還大。要不,你換一個,根本不用追,跟點菜似的,随便點。”茉茉在學校半年,成績好,又漂亮,跟洋娃娃似的,早成焦點,奈何她眼裏只有她的謝二叔。
“不要。”就要他,只要他,誰都不要。
榮蓉聳聳肩:“得,誰讓你的謝二叔在你心裏是世界第一好呢。那你按照我說的做,男人好追的。”普通男人好追,謝二爺這等見過花花浮沉世界,還能孑然一身的男人,為茉茉擔憂。好姐妹呢,總不能潑她冷水,她都這樣傷心了。
*
茉茉在榮蓉家待了整整一禮拜,才回來。
像個鹌鹑一樣把自己藏得緊緊的,偷摸摸地回家,進了院子,還不忘貓着身子東躲西藏地觀察謝聞臣在不在家。
她打心底還是有點怕謝聞臣罵她,更怕他不要她。
邱嬸從屋裏出來,正匆匆忙忙地在招呼什麽,一眼瞧見探頭探腦的茉茉,“哎唷,我的小祖宗你可算回來了!”
茉茉眨了眨眼眸,探着小腦袋,往屋子裏看,客廳沒人,她磕巴着小聲問,“邱嬸。他、他呢。”
邱嬸淡笑,“二爺從老宅回來當晚便出差了,說是要去兩三個月。”還叮囑了日常照顧小小姐的事宜。
茉茉微愣。
那天晚上,他也從老宅離開了嗎?
還直接出差了?
還是兩三個月?
“這麽久?”茉茉低聲問。
邱嬸見怪不怪,二爺出差三個月很尋常,小小姐剛來二爺這邊居住,不習慣,為了讓她盡早習慣,二爺出差最有長半年呢。
以往是沒什麽,可是這次不同,茉茉覺得,他在躲她。
好不容易管控好的情緒,一下子湧現,靈動清澈的眸子摻着淚花,低聲問,“邱嬸,他去哪裏出差了?”
邱嬸回想,“好像是內地,叫什麽來着——渝城?”
渝城,很陌生的城市。
茉茉只去過一次內地,叫海城的城市。
內地其他地方她是空白的。
邱嬸瞧見茉茉眼底湧着淚光,倒吸了一口氣。
這是怎麽了?小小姐當真和二爺鬧了矛盾?
二爺生日那晚從老宅回來,小小姐并沒有回來。
小小姐是二爺的小尾巴,只要二爺在黎海,二爺在哪她在哪,二爺歸家小小姐怎麽回留在老宅,沒跟二爺一起回來。
邱嬸當時試探地問了句,小小姐,怎麽沒一起回來。
二爺淡淡地回“去朋友家玩了。”二爺那時面色不佳。上樓沒多久,褚先生便來了,二爺提這行李下來,說是出差。
她當時是想過兩人可能拌嘴了,但又想了想,再怎麽二爺都不可能生小小姐的氣。
邱嬸正要說點什麽,請的搬東西的工人從後院出來,邱嬸趕忙招呼道,“你們慢點,千萬別弄壞了。”這些都是小小姐的寶貝,弄壞了且不說小小姐要傷心,二爺都要心疼。
茉茉看着她一幅又一幅的畫被人擡出來。
在眼眶裏打轉的眼淚繃不住,直直地從眼眶砸下來,“我的畫?你們要搬哪裏去,為什麽要搬走它們?”
邱嬸開口解釋,“小小姐你的畫——”剛開口,被茉茉搶了話,“是不是謝聞臣讓搬的?”
的确是二爺讓搬的。
邱嬸請示過謝聞臣的。
茉茉一股子委屈襲上心頭,眼淚徹底繃不住。
他真的不要她了?
是二爺讓搬的不假。昨晚花園的水管爆了,小小姐的畫室被水浸泡大半晚上,放在窗邊的幾幅畫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壞,二爺還說不讓小小姐知道,免得她難受,他安排人過來修複。
二爺讓他們把小小姐的畫挪到前面的木屋。
那是還沒裝修現在這間畫室前,小小姐作畫和學習的地方。
邱嬸還沒來得及開口,茉茉扭頭往別墅外跑去。邱嬸哪還顧得了其他,趕忙叮囑工人兩句小心點,立即追上去,“小小姐,您剛回來,這是要去哪裏啊?”
邱嬸追出去不見茉茉身影,只留一輛出租車的尾氣,邱嬸撥了謝聞臣的電話,關機。
複又撥了茉茉的電話,被挂斷。
這可怎麽辦啊!
小小姐在黎海很少外出,沒什麽認識的人,要是出了事,可怎麽辦?
邱嬸急得在原地打轉,趕忙撥了司機的電話,開車尋找茉茉。
*
國際機場。
茉茉買好機票,開着票上黎海到渝城的航線,心裏一陣忐忑。
她從沒有一個人單獨離開黎海,一想到謝聞臣在那邊,還把她的畫丢出來了,心裏一股委屈上來,有了勇氣。
要找謝聞臣問清原因。
‘砰’一下,茉茉被人撞了下。
茉茉低着頭沒看路,對方也在看手機,在兩人相碰那刻,對方手裏的咖啡灑了,對方立即道歉,“抱歉,抱歉,小姑娘,有沒有被燙到?”說話的同時,打量茉茉一番,沒有濺到女孩的衣裙上,咖啡都灑在了他的手背喝襯衫袖口。
“沒。”茉茉還不是很習慣和陌生人觸碰,在對方靠近,茉茉連退幾步,紅紅的眼眸充滿防備。
對方多看茉茉兩眼。
好漂亮的女孩子,這要是能進娛樂圈,簽到他們工作室,一定能成名。
男子還想搭讪兩句,一波人流之後,小女孩不見身影。
男子有些遺憾地撫了撫眼鏡。
轉身進了貴賓室休息間,大咧咧靠在沙發上休息的年輕男人,擡了擡墨鏡下的眼皮,“地板上有膠水嗎?買杯咖啡需要去這麽久?”
男子氣呵呵的,把剩餘的半杯咖啡放在男人跟前,“我的大明星、大少爺,好端端的私人飛機你不坐,非要擠普通航班,人多到買杯咖啡跟打仗似的。你看看灑我一身。”男人抖了抖手,“還不小心撞到一個約莫十八九歲的小姑娘,好在沒把人家姑娘燙傷,人家姑娘更沒計較,不然我連帶你上熱搜。”
“小姑娘?在哪裏?”男人聽聞,感了興趣,推了推墨鏡,露出一雙激動的眼眸。
經紀人笑他,“我就知道你,只要提到十八九歲的小姑娘,立馬來興趣,你知不知道這些年黑你的新聞都怎麽亂寫的。”說什麽頂流有什麽特殊好愛,專門挑年紀小的女孩,偏偏這位少爺不解釋,新聞寫得不堪入目,花花公子,浪蕩少爺,等等,各種标簽不斷,要多離譜有多離譜。只是狗仔們又苦于蹲不到實際一星半點的證據都沒有,只能寫寫公衆號,尬黑來博取流量。
說到底好在這位少爺有位了不起的大哥,家底又硬,加上這少爺自己有點本事,圈內某些人被他治理得服服帖帖的,不敢再找他麻煩,當然,少爺脾氣也是出了名的不能惹。
經紀人嘆嘆氣,“我的少爺,我們在黎海徘徊夠久,該收收心思,好好工作了,雖說我知道您不缺錢,不為別的咱們也要為了支持你的粉絲考慮是不?”
經紀人明白宗澈這幾個月徘徊在黎海不肯離開的原因,但凡他要找的人,當真在黎海,不至于一點消息都沒有。
雖說宗家的勢力不在國內,更沒法透徹黎海的系統,宗家在國內的人脈還是不容小觑的。
連宗澈這等家境都查不到的信息,要麽就是原本的檔被抹去了,只是誰會抹去一個小女孩,宗家在黎海又沒有跟誰結仇。
多半這次又是個虛假線索,這麽多年,接到的虛假線索并不少,甚至還有人冒充。
其實,他想說的,他要找的人,或許,早不再這個世上了,只是他單方面的執着。
當事人并沒有表态,又重新覆上墨跡,繼續小憩。
*
謝聞臣出差并非全因為茉茉在他生日那晚無厘頭的那番話。
出差計劃是早前定下的。
只是那晚他走得比較急。
散會後,謝聞臣的人,以及其他幾方的合作對象,陸陸續續離開酒店會議室。
謝聞臣修長的手指勾住領帶松了松,将原本一絲不茍的形象襯出幾分慵懶,他歪頭靠坐在會議室的主位,心緒缥缈。
——我喜歡你。
女孩嬌怯又如同嫩芽兒的聲音在謝聞臣腦海裏一晃而過,随來随去。
這幾天,謝聞臣只要閑下來,腦海裏總會浮現女孩那晚對他說的這四個字。
以及最後她害怕他的眼神。
還有她委屈的模樣,短短的時間,她靈動的眼眸眼淚沒幹過,一直水汪汪,惹人心疼。
謝聞臣有些浮躁的揉了揉額頭,出差這些時日,他故意不怎麽碰私人手機,多半在關機。
他盯着自己正在開機的手機。
也不知道小姑娘還在沒在傷心,昨天他聽榮晉提了一嘴,小姑娘在她家住得舒舒服服的。
應該早沒事了。
女孩和少年逗貓的場景,不由的出現在謝聞臣腦中。
他壓了壓眉心。
咚咚咚——
會議室被敲響,謝聞臣正了正色,恢複一貫淡漠。
褚慶進來。
謝聞臣扭頭問,“怎麽了?”
褚慶攤攤手,莞爾一笑,“二爺,您自己出來瞧瞧吧。”他不好說。
謝聞臣皺眉,慢悠悠地起身,長腿邁出會議室,單獨的會議室連着他的套房樓層,謝聞臣乘坐電梯上樓。
遠遠看去,他的門口有個小身影把自己蜷成一團,像是一個被遺棄的小可憐。
茉茉?
很确定是她。
謝聞臣再沒絲毫剛才的無動于衷,幾步并作一步,急忙忙地走了過去,“你怎麽過來了?還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渝城這麽遠,她又從沒獨自離開過黎海,她是怎麽敢的!
茉茉隐忍幾天的情緒,擡頭在看到眼前的謝聞臣那刻徹底崩潰,不顧形象地哭了起來,“嗚——”其實早沒了形象,白色的裙子濕透了,邊角還裹了泥漿,頭發濕噠噠亂糟糟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逃荒過來的。
茉茉一哭。
謝聞臣心都融化了,随即将人拉起來,溫聲詢問,發生什麽了,茉茉乖,不哭不哭。好好說。”
茉茉在謝聞臣跟前,哭得太厲害,小身體一抽一抽的,“下了飛機又下雨,沒有雨傘,手機被我弄丢了。”要不是提前讓蓉蓉問了她哥哥謝聞臣住的酒店地址,她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她的國語不是很标準,又不敢跟人溝通。
謝聞臣聽到茉茉囫囵不清的描述。
難以想象茉茉這一路跌跌撞撞而來,經歷了什麽。
她該有多害怕。
謝聞臣心疼地幫女孩擦眼淚,溫聲道,“為什麽不打我的電話?”即便他私人手機關機了,他的工作手機在褚慶手裏,二十四小時開機。
茉茉努努唇,小聲嘀咕,“你在生氣,我不敢。怕你不理我。”茉茉眼睛裏每一絲淚水像是會說話似的,都在訴說她的委屈。
再大點氣,在看到女孩可憐巴巴的模樣,也消了。
只留心疼和自責。
謝聞臣單手兜住茉茉的後腦,将她凍得冰涼涼的小身子擁進懷裏。
茉茉的腦袋壓在謝聞臣的心口處,感受他心髒快速地跳動,和他身上淡淡的清冽味道,這是她熟悉的,聞着很安心。
片刻之後,茉茉想到什麽,從謝聞臣懷裏擡頭,小聲說,“司機伯伯還在酒店外面等我付車錢。”
謝聞臣扭頭瞧了眼原地吃瓜的褚慶。
褚慶秒懂,一灰溜進電梯。
*
進了屋,謝聞臣先是為茉茉放了熱水。
茉茉舒舒服服地泡了一個熱水澡,把身上黏黏糊糊的感覺都去掉後,一身清爽。
她穿了謝聞臣灰色的家居服,大得出奇,衣袖還可以裝她半截手臂,還有褲子完全在拖地。
茉茉一直知道謝聞臣高大挺立,只是沒想到他的衣服會這麽大,褲子可以這麽長。
上次她穿的那件白襯衫,只覺得長,袖子挽了幾圈,可以當裙子穿,這次的居家服是成套,衣服褲子都太長了。
茉茉低頭輕輕嗅了嗅衣服,上面熏的淡淡香味都是謝聞臣平常用的香薰味,好好聞。
瞬間幸福值滿滿的。
茉茉歡快地甩着衣服長長的袖子,在卧室裏東瞅瞅西逛逛。
自顧玩一陣後,貓着身子出卧室。
坐在沙發上的謝聞臣聽到身後有動靜,扭過頭,茉茉穿着他的衣服,過于寬松,一雙紅彤彤兔兒眼,圓溜溜的。
整個人有些好笑。
都不知道把衣袖和褲管往上卷一卷的?
謝聞臣放下手中倒弄的東西,沖茉茉招招手。
茉茉僵硬着身體,錯着步子,到謝聞臣身旁,手指在寬長的袖子裏攪來攪去。
她不知道謝聞臣要說什麽,不會要趕她走吧,垂着小腦袋,不敢看他。
謝聞臣起身,蹲在茉茉跟前,伸手撈茉茉的腳踝。
茉茉身體微顫地往後退半步,不讓他碰。
謝聞臣的手停留在半空中,擡頭看茉茉,女孩眼眸裏顫動着淚花。
蹙眉道,“怎麽又哭上了?”一雙眼睛腫得不成樣,還哭,不知道痛嗎?
茉茉擡手在臉上摸了兩把,拂掉挂在臉上的淚水,吸了吸鼻子,咬了咬唇瓣,鼓氣勇氣道:“你把我的畫搬走,是不是不讓我在你身邊了,是不是要把我像畫一樣丢掉。”
什麽跟什麽?
謝聞臣聽得雲裏霧裏。
他什麽時候丢了她的畫,還要把她丢掉?
之前為了将就她,怕她不适應,他選擇經常在外出差。
這次怕她看到他心情不好,連夜趕來渝城。
這像是要丢她的狀态,丢他自己還差不多。
謝聞臣的思維一時沒轉過彎。
女孩又委屈巴交的,一邊掉金豆子一邊說,“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是不是因為我表白讓你讨厭。”
謝聞臣自動忽略女孩的第二個問題,“我什麽時候丢了你的畫?”
“今天!”茉茉拔高聲音。
謝聞臣更不明白了。
“你還不承認。”茉茉抽噎道:“早上我回去看見了,你讓邱嬸找人把我的畫丢出去。”
謝聞臣意識到問題所在,是這麽回事。今天一早邱嬸打電話說,茉茉畫室牆角花壇裏的水管爆了,水畫室把茉茉的畫毀了不少,是他讓邱嬸找人把畫挪出來的。
道:“是有這麽回事。”
茉茉炸毛,“看吧,你還不承認!你為什麽丢我的畫。你就算不要我了,也不能丢我的畫,那些都是我辛辛苦苦畫的,是李老師一筆一畫教我畫的。”
謝聞臣嘆嘆氣,“水管爆了。你畫室的水灌到小腿以上了,不把那些畫挪出來,一幅畫都保不住。”
诶,水管爆了?
茉茉不可置信,仔細想了想,那些搬畫的工人涼鞋都是濕的。
謝聞臣無奈:“話還沒說完,接這麽快做什麽?早上是不是也是這樣沖動離開黎海的?”
茉茉悶不吭聲,不好意思,事實如此。低着頭小聲嘀咕,“鬼知道你是不是哄我。”
“哎,你認為你很好哄啊。”跟小祖宗一樣,小脾氣大得很,一點都不好哄。
茉茉暗自哼了幾聲,她很好哄的。
謝聞臣繼續剛才沒做完的事情,握住茉茉的腳踝,把長出來的一大截褲子幫她卷了幾卷,一邊說,“什麽話聽一半就跑,還好意思口口聲聲地說自己是成年人,這是成年人會做的事情?”
茉茉小聲嘀咕,“這會兒說我是成年人,我跟你表白說喜歡你的時候,怎麽不是這樣認為。”
即便聲音很小,距離近,謝聞臣聽得一清二楚。
喜歡你——
在她口裏還真是信手拈來。
以前怎麽沒發現小姑娘這麽能呢。
謝聞臣暗自嘆氣,“機票怎麽解決的?”這麽急,很難買吧。
茉茉哼哼唧唧道,“我找上次哪個幫四叔調航線的姐姐幫我弄的。”上次四叔突然需要用航線,謝聞臣正好在航空公司開會,她也在,就記住了人,那位姐姐也還記得她。
“占用人家的資源。你還挺驕傲?”謝聞臣淡笑,低沉的嗓音裏帶着寵溺。
小東西不得了了,知道走關系,找人了。*
還好有點小聰明,腦袋不是白長的。
茉茉瞬間垂着小腦袋,謝聞臣幫忙把衣袖卷了幾卷,一雙白嫩的手終于露出來了,她對了對手指頭,圓溜溜的眼眸轉了轉,眼睛有點澀澀的幹痛。
謝聞臣坐去沙發上,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過來。”
茉茉理虧,小脾氣順了很多,乖乖聽話。
謝聞臣迷你的蒸汽鍋裏把蒸熟的雞蛋取了出來,裹在紗布裏面,在她眼睛上輕輕滾動,為她消腫。
“嘶——”茉茉痛得摳了下謝聞臣的後背。
謝聞臣手微頓,接下來滾動雞蛋的動作更輕,“現在知道不舒服了,眼角都有點發炎,都不知道處理一下?”平時最怕疼的一個小姑娘,手上長倒刺不小心拉傷都要掉金豆子,如今眼睛都有點輕微發炎,怎麽不見她處理。謝聞臣用雞蛋在茉茉眼圈來回滾動幾圈,又給她點了眼藥水。
茉茉配合的揚着頭,甕聲甕氣地說,“處理了也沒用,還是會腫。每天都在哭,你上次說‘不可以’,我一想到就會很難過。”轉即茉茉雙手抱住謝聞臣的胳膊,小腦袋靠在臂膀上,撒嬌,賣慘,“我喜歡你,想讓你也喜歡我,想要和你永遠在一起。”
眼藥水白滴了,都蹭他胳膊上了。謝聞臣的面色淡了許多,沉聲道,“茉茉,我們不合适。”
茉茉拿開謝聞臣用雞蛋為她滾眼睛的手,綴着哭音道,“哪不合适了,你都說了我們都是成年人。成年人為什麽不可以談戀愛,你說不結婚,我可以做你女朋友,一直陪着你。可不可以嘛。”
面對茉茉稚嫩、青澀又熱烈還懵懂的情感,謝聞臣給不了回應,也不能。
他斂了斂情緒,“茉茉,我們可以做一輩子的家人。”他可以作為家人照顧她一輩子,只要她需要。但戀人除外,無論出于哪方面考慮都不能。
“不要。我不要做家人。”她不管,說什麽都不要,“你不可以拒絕我。我會難過死。”哭音中夾在着嬌嫩的小奶音,“這幾天我好難過,真的快要死掉啦。”說着,在謝聞臣毫無防備心,茉茉大膽地跨坐在他的腿上,一雙纖細的腿牢牢環住他的腰身。
謝聞臣被茉茉這波操作給怔住,高大身軀緊繃地貼在沙發上。垂眼看着賴自己身上的‘小八爪’,很無奈,敢情前些天在老宅跟她說的那些都白說了,怎麽還這麽賴皮,他喉結微動,沉聲道:“茉茉下去,不可以胡鬧。”
茉茉不管不顧,小腦袋埋在謝聞臣脖子裏,小鼻子吸了吸他身上清冽的味道,是她喜歡的。
蓉蓉說了,好男也怕烈女纏。
她一定要把謝聞臣搞到手。
是她的,誰都不可以跟她搶,就要他。
謝聞臣扒拉茉茉環在他脖子上的手,嗓音淡漠許多,“夏織茉,下來。”
“不。”謝聞臣剝一分,她緊兩分。打定賴上他的主意。
謝聞臣怕弄疼她,不再掰扯茉茉的手,無奈嘆氣,“你究竟想怎樣。”謝聞臣第一次拿眼前的‘小八爪魚’沒辦法,重話舍不得說。不說她又不長記性。說過最重的話,也就那晚在老宅。
茉茉的小腦袋埋在在謝聞臣脖子裏嗚咽道:“除非答應我。”否則她在他身上挂一輩子。
“你不怕我了?”那晚他的那番話,小姑娘眼底的驚恐,身體的顫抖,甚至整個人都在顫粟,無一處不凸顯她在害怕他,這些場景至始至終都存在他的記憶中。
茉茉從謝聞臣胸腔擡頭,看着謝聞臣,小臉無比認真,“我沒有怕你,我只是想到一些小時候不好的事情。并不是害怕你,你那天問我,這樣的你,還敢喜歡嗎?我敢,一直都會喜歡。”
女孩柔和顫動的眸子裏透着真誠的心意,話語裏充滿了堅定的決心。
謝聞臣凝視着這樣女孩真誠又真摯的女孩。
那被束縛在內心深淵的藤蔓随着那道堅硬城牆上的裂痕越來越大,越來越茂盛,似乎随時都将會破開牆體,纏繞正面牆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