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9

第020章 19

Chapter19. 欲念

諾蘭沒有想到這次入夢會這樣棘手。

他明白為什麽鳥居食夢不成反被困在夢境中了。白薇的夢境裏盤桓着一股外來的力量,這股力量蟄伏在白薇體內,也許連她自己也沒有察覺。夢境原主的精神力和那股未知的力量糾纏在一起,扭曲了整個夢境,鳥居便迷失在了這個變了質的夢中。

夢境中的場景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變化,前一刻還在眼前的林間小道,後一刻便化為了懸崖,只有越靠近夢境原主,場景才會越細致、穩定。

諾蘭知道這層規律,但他還是花了很大一番功夫才找到白薇,似乎那股外來的力量在刻意隐藏白薇的所在。

諾蘭找到白薇時,正見費舍爾為她初擁。諾蘭有些詫異,他猜到了費舍爾是血族,但他從未想到費舍爾竟對白薇動了初擁的念頭。

驚訝之餘他又不禁困惑,如果白薇被血族轉化成功,那麽她将擁有不死之身,便不可能被開膛手殺死。現實中瓦多佛小姐死了,故而初擁應該是失敗了的。但倘若初擁失敗,被轉化者将立刻死亡,而白薇卻好好地活到了開膛手終結她生命的那一天。

這分明是個悖論。

然而很快,夢境給了諾蘭答案:費舍爾血管崩裂,如壞掉的布偶,狼狽地委頓在地。

這個答案完全出乎諾蘭的意料,他不禁對白薇另眼相看,這個纖瘦的女孩竟有這樣的力量,能讓費舍爾失态至此。畢竟血族最引以為傲的便是掌控血液的能力,而白薇卻給了費舍爾狠狠一個耳光。

月光下的白薇美得攝人心魄。費舍爾的血沾染在她的臉頰,好似一顆朱砂痣,紋在了她光潔的皮膚上。她分明渾身血污,卻幹淨得像一朵待開的白玫瑰。

她的眼角眉梢帶着十六歲少女的嬌憨,亦透着一股看盡世事的冷靜,前者來自諾蘭未曾得見的瓦多佛小姐,而後者則源于他所熟悉的白薇。

諾蘭未察覺到自己走了神,直到費舍爾的暴動将他的神思震了回來。他沒來得及阻止費舍爾将魔爪伸向白薇,只能在費舍爾将要造成更可怕的後果前将他粉碎。

在他人的夢境中動手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稍有不慎就會被原主的精神力察覺,繼而被夢境吞噬。但諾蘭動手時一點也沒有想到後果,他的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必須把費舍爾的手從白薇脖子上挪開。

他全然忘了,這只是一個夢,而白薇是夢境的主人,根本不會受傷。

讓諾蘭意外的是,粉碎了費舍爾後,夢境裏的那股外來力量瞬間消失了。

那股力量的來源就是費舍爾嗎?他又是什麽時候入侵到了白薇的夢裏?

可是費舍爾沒有道理再接觸到白薇。重生後的白薇是全新的個體,與過去的瓦多佛小姐沒有半點關系。諾蘭回憶起白薇重生後的點滴,到底是什麽地方可能與那只吸血鬼産生交集呢?

記憶一頓,他想起了瓦多佛莊園的小樹林,以及那群來路不明的吸血蝠。是在那個時候嗎?

諾蘭正苦思冥想,未留意懷中的白薇。待他再看向她時,終于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懷中的姑娘雙頰潮紅,看向他的眸子噙着一抹不懷好意。他從未在現實中見到這樣的白薇,不禁生生一愣。

白薇也察覺到了身體的變化。她想,大概是費舍爾殘存的血在她的身體裏發生了反應。當年她成功地阻止了費舍爾将她轉化為血族,卻無法阻擋血族之血的後遺症。費舍爾的血液裏含有致幻因子,令人亢奮、耽于享樂。那是最好的催情劑,令那些被咬破喉嚨的女子哪怕即将赴死也忍不住情迷神往。

這本來沒什麽,自己待上一個日夜,等這陣難受勁過去就沒事了。當年的瓦多佛小姐就是這麽熬過去的。

但眼下的情況顯然和當年不太一樣,白薇的身邊多了一個諾蘭。她不禁想,是不是因她白日裏曾對諾蘭想入非非,這才在夢境中造了他的影像,讓他來解她當年之苦。這樣便說得通了。

于是白薇纖臂一伸,摟上了諾蘭的脖頸。

她甫一擡眸便撞進了那對淺碧色的眸子,那灣平靜的淺溪如同被投入了一顆石子,漾開層層漣漪。她第一次在諾蘭的眼裏看到了愕然。

白薇不禁暗暗咂舌,這個夢的細節太真實了。

如若不放縱一把,倒對不起這個逼真的夢了呢。

蓮夫人若知道她變成了這副模樣,一定要狠狠數落她。自小她在蓮夫人處受到的教育便是克己複禮,人之所以為人,因其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

但蓮夫人斷然不會想到,白薇有一天會去到費舍爾身邊。她在費舍爾身邊見到了最真實的欲念與瘋狂。費舍爾從未對她掩飾過這些,他不以為然:“為什麽要克制欲望?它能讓我愉悅,這就足夠了。”

“小薇,欲望不丢人,享樂也不可恥。如果你有能力滿足你的欲望,那該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白薇輕輕地笑了。她看着諾蘭,一把拽下他的領子,吻上了他的下巴。

那個若隐若現的小溝,是她垂涎已久的谷地,總算在夢裏如願以償。只是諾蘭為何穿着一身浴袍?方便她犯罪麽?

諾蘭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吻弄得一愣。他對這樣的經歷感到陌生,他常年游離于人世之外,冷眼看時代更疊,最不喜的就是和人類打交道,因而絕無可能與小小的人類女孩有這樣的糾葛。且不說人類女孩,其他族類的女人也不敢靠近千面神,更遑論幹出這樣偷香竊玉的事來。

他呆在了原地,完全忘了反抗。

白薇吻過了諾蘭下巴上的小溝,轉而又啄了啄他的臉頰。她的身體燥熱難耐,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叫嚣着——

吃掉他。吃掉他。

于是她仰頭去吻諾蘭的唇。

諾蘭心中警鈴大作,下意識偏過頭躲開白薇。他知道白薇的反常一定與費舍爾的血有關,他不該在此時趁人之危。

白薇撲了個空,呆愣兩秒後,委屈地瞪向諾蘭。為什麽夢境造出來的這個諾蘭這麽不聽話?

但她并不打算放棄。諾蘭的躲閃反倒激出了她的好勝心,她迅捷地勾住他的脖子,一口咬住了他的唇。

諾蘭吃痛,下意識張開了嘴,未料一條小舌趁機鑽了進來,與他的唇舌糾纏在了一起。

一吻淺嘗辄止,白薇笑意盈盈地退了出來:“果然是木頭。”

諾蘭眉心一蹙:“嗯?”

“諾蘭,你的技巧不行。”白薇的眼裏盡是促狹。

“你還知道誰的技巧?”諾蘭好脾氣地問。

“我見過旁人接吻。”白薇說,“比如……”

白薇歪着腦袋,認真地回想起她見過的吻,譬如費舍爾……還沒等她回憶出個頭緒,突然唇上一熱,諾蘭毫無預兆地扣住她的後腦勺,撬開她的唇齒,捉住了她的舌。

這個吻開始得來勢洶洶,結束得卻如一場缱绻的春雨。諾蘭退出她的領地,卻不急着離開,有吻細細地落在她的唇瓣,似在安撫唇上每一寸滾燙的肌膚。

白薇怔在原處,唇上的熱度還未褪去,又有一個吻落在了她的眼睛上。她聽見諾蘭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喑啞而溫和。

“眼睛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他說,“要用心去感知,心才不會騙人。”

白薇似懂非懂。她只覺得心跳越來越快,渾身燙得仿佛要燒起來。她再也顧不得理智,用力拽着諾蘭的領子,猛地往下撲。

四周的夢境倏然發生變化,陰森的城堡不見了,荒涼的郊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碧綠的湖水。湖上萬裏碧空,湖心一艘蓮花小塢,而他們此刻正在這艘蓮花塢上。

諾蘭認出了這景象,這是鳥居變幻給白薇看的東國之景,這一處幻景便被白薇牢牢地記在了腦海深處。

他躺倒在船塢中,身上趴着柔若無骨的女孩。有風掠過湖面,拂上他的面頰。

東國連風都比多倫要溫柔許多。

然而這清風不及此刻白薇半分溫柔。她懵懂地俯下身,輕輕地咬開了諾蘭的前襟。他分明能夠阻止,但他沒有。

他任她在他身上胡鬧,還在她快要跌落下船的時候将她撈回懷裏。

忽然,諾蘭懷中一輕,白薇不見了,一只通體雪白的小貓蜷在了他的胸口。他一愣,就這麽對上了貓兒水墨般的眸子。

這……是白薇?

小貓眯着眼伸了個懶腰,親昵地蹭了蹭諾蘭的下巴。

諾蘭摟住小貓,并不驚訝于白薇的變化。他知道,她來自東國,身上藏着秘密。她不說,他便不問。而他自己也有許多未宣于口的秘密。

橫亘在他們間的秘密這樣多,而他們的交情卻這麽淺。

原本安安分分的小貓忽然從他指尖逃開,蹦跳着向湖面跑去。它足尖輕盈,像一只雪白的小蜻蜓,在湖面上跳着圓舞曲。

懷中一空,諾蘭驀地有些悵然若失。但他不打算把貓兒拎回來,因為她看起來是那樣的快樂。現實中的白薇永遠機敏而小心翼翼,從未如此無憂無慮。

突然,虛空中傳來了一串焦灼的呼喚:“諾蘭?諾蘭你聽得見嗎?找到鳥居了嗎?”

是黑莓。

諾蘭渾身一震,眼中漸漸清明。他扶着船舷站直了身體,轉頭看了看湖面。小白貓似乎感應到了什麽,停在湖心的某一點,歪着頭望向他。

諾蘭閉上了眼,凝神尋找鳥居的所在。四周的風猛烈起來,他找到了鳥居。與此同時,夢境開始震動。他蘊起力量,緩緩将鳥居抽離出來。

鳥居與夢境分離的瞬間,整個夢境崩碎開來。船塢不見了,湖不見了,湖上的貓兒也不見了。

是夢,便有醒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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