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8

第019章 18

Chapter18. 初擁

從看到那座荒郊城堡的第一眼起,白薇就知道自己又做夢了。她不禁嘆了一口氣,不喜什麽,偏就夢到什麽。

她穿着襯裙,趴在窗邊看着遠處的森林。自來到費舍爾的城堡,她便被安置在這間頂層的屋子裏。這一年多裏,費舍爾總喜歡把她帶在身邊,飲食起居,一樣不落,只不許她出這個城堡。

起初,她每一天都在心驚膽戰中度過,腦海裏總會浮現臺階上死去的少女,她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也會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然而她擔心的事情一直沒有到來,費舍爾沒有碰她,相反,他似乎對她有足夠的耐心,閑時還願意教她一些東西。

日子波瀾不驚,但白薇并沒有被這看似平和的生活麻痹。午夜夢回時,她常聽到走廊裏隐隐約約地傳來女人的喘息。每次經過走廊,她總會下意識看向地毯,看那博羅絨上是否又挂着新鮮的血滴。她也曾三番五次見那些侍從擡着蓋有白布的擔架由偏門走入城堡後的森林,但她從未問過白布下蓋的是什麽。

每一天,她會看到笑容和煦的費舍爾。他坐在藤椅上,膝上鋪着柔軟的毯子,見她來了,便笑着招招手:“小薇,過來。”

不會有人将這樣的費舍爾與嗜血殘暴的怪物聯想在一起。日子久了,連白薇也一度忘了他們并不愉快的初見。

直到白薇十六歲的那一年夏天。

夢境一轉,眼前的窗臺消失了,白薇站在了鋪着博羅絨地毯的走廊上。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她穿着一件幹淨的白色紗質襯裙,頭發帶着氤氲的水汽,顯然剛剛出浴。她的雙手托着一個托盤,托盤上有兩個高腳杯和一瓶未開封的紅酒。

白薇心一沉,她夢到了最糟糕的時刻。

她想醒來,可是她做不到,她只能像當年那樣向着那個房間走去。

那一天,城堡裏新來的侍從自作主張,讓她代替另一位姑娘給費舍爾送酒。直到今日,她還記得那個月圓的夜晚,有風從城堡的窗口吹進了走廊,風是熱的,舔上了她冒汗的鼻尖。

她敲了敲房門,裏面傳來費舍爾的聲音:“進來。”她敏銳地分辨出,費舍爾的聲音與往常有些不同,輕飄飄的,透着輕浮的愉悅。

白薇想,她應該扭頭就走的,可是她的手不受控制,擰開了卧室的門把。

卧室內盛滿了月光,白日裏緊閉的窗簾此刻統統被拉開,夏夜的風吹拂進來,帶來玫瑰草的暗香,卻怎麽也吹不散這一室濃濃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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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好的博羅絨地毯上,費舍爾伏在一位金發女郎身上,狠狠地撞擊。他一邊動作,一邊扣住女郎的脖子,一口咬開了她的側頸。他仰着頭,喉結滾了滾,仿佛喉中咽下的是最美味的葡萄酒。

他享受了片刻,這才轉過頭,卻在看到門邊的白薇時微微一愕:“怎麽是你?”

白薇望着他赤紅色的眼,強作鎮定地停在遠處。她很想掉頭就跑,但她也很清楚,此刻落跑只會更加刺激捕食中的獵者。

“廚房的侍從讓我把這個帶給您。”她說。

費舍爾皺眉:“哪個侍從?”他顯然很不悅,一把扔開衣衫破碎的女人,大步向她走來。

白薇的手不受控制地開始打顫,所幸托盤遮住了她的失态。

費舍爾很快走到了她面前。他像一堵牆,擋住了所有的光。

“洗澡了?”他低下頭,湊近她的長發。

白薇點了點頭:“我本來……打算睡了。”卻被臨時叫了起來。

費舍爾突然沉默了。

白薇等了許久也沒等來費舍爾的吩咐,于是忍不住擡眸看他,卻見他雙目中的紅色越來越濃,有細細的獠牙從他的嘴角伸出。她惶恐極了,她完全不知道到底是什麽讓這個男人更加興奮了。

“既然來了,那就別睡了。”他撫上了她的脖頸,“我本要等到你十八歲再給你初擁。十八歲,太漫長了,看來我等是不到了。”

“小薇,你符合我對初擁對象的一切幻想。”他喟嘆,“你知道什麽是初擁嗎?”

“初擁是血族挑選伴侶後進行的儀式,我們交換血液,達到靈魂的最終契合。”

頓了頓,他又耐心地解釋:“噢,你得知道,交換血液比單純将人類轉換成血族要神聖得多。前者是血族的伴侶宣誓,一生只得一次,後者是血族的布施,将永不老去的青春與力量施舍給人類。除此之外,最次等的就是她們。”他指了指地毯上毫無生機的女人,“她們是食物。”

“所以小薇,你是不一樣的。”

白薇越聽越心驚,她眼中粉飾的鎮定徹底龜裂開。

大約是她眼裏的害怕太過刺目,費舍爾安撫地摩挲着她的臉頰:“別怕,初擁很快的,不疼。”

“我的血将進入你的身體,你的血将流淌在我的血管,此後再也沒有什麽能将我們分離。”

白薇還來不及反應,只覺得脖子一疼,有尖銳之物刺進了她的頸動脈。她再也僞裝不下去了,哭喊着掙紮,可是那可怕的獠牙仿佛釘入了她的皮膚,怎麽也甩脫不掉。

撒謊,疼,太疼了。白薇瞪大了眼,控訴般看向費舍爾,眼裏有濕漉漉的水汽,似要結成雨滴搖搖墜落。

費舍爾動作一頓,眸色更深:“不要這麽看着我,我會忍不住把你撕碎。”

白薇悶哼一聲,她清晰地感到費舍爾的指甲嵌入了她的皮膚,硬生生扣下了一小塊皮肉。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白薇以為身上的血液都要被吸幹,費舍爾終于停了下來。他将她抱進懷裏,靠坐在窗邊,如情人般撫摸她的臉龐。

“感受到了嗎?”他輕聲說,“我的血液在你的身體裏流淌。我也感覺到了你的血液,就在我的血管裏,溫暖的,很……”

費舍爾沒來得及将話說完。

他瞳孔一縮,渾身的毛孔仿佛突然被什麽東西撕裂開,每一個毛孔都滲出血來,汩汩地,像一口泉眼,源源不斷地吐出水來。

他倒抽了一口冷氣,看向懷裏的少女:“你……你的血裏有什麽?”

白薇掙開費舍爾的懷抱,在一地血污中盡可能爬向離他遠一些的地方。彼時,她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她只覺得渾身灼熱,仿佛有一團火在血管裏叫嚣。又過了一會,她開始咯血,像要把身體裏不屬于她的血液統統清理幹淨。

夢境開始劇烈地晃動,白薇的意識恍惚起來,她的腦海裏有兩重聲音交疊着出現,一個是十六歲時的彷徨無助,一個是死後重生的冷靜克制。

她聽到費舍爾氣急敗壞地問:“你到底是什麽?!”

十六歲的白薇或許茫然無措,但現如今的白薇可以笑着回答他:“我是什麽?我是地藏啊,地藏血可比你這滿身的腐朽之血矜貴得多。”

恰如蓮夫人在漢文手劄中所寫:地藏血,至烈至純,可焚一切污穢,不容他人染指。

窗外的風忽然猛烈起來,白薇偏過頭,不期然間看到窗沿上趴着一只小小的蝙蝠。

她不禁一愣,那是一只“眼睛”。

十六歲那年的她并不知道那個小東西代表着什麽,但此刻她一眼就認出了那無孔不入,秘密窺探着一切的“眼睛”。

所以兩年前的荒郊古堡,有一只“眼睛”目睹了她和費舍爾之間發生的一切,而當時的她還不自知。

正在白薇出神之際,委頓在地的費舍爾突然一個暴起,單手擎住了她的脖子,一把将她掼在牆上。

白薇毫無防備,脊背狠狠撞上牆壁。

她不可置信地瞪着費舍爾,不對,當年的經歷不是這樣的,那日費舍爾被地藏血灼燒,養了足足三個月才能下床,絕無可能就地反擊。

為什麽……為什麽這段經歷在她的夢裏變成了這樣?

更讓白薇驚恐的是,費舍爾忽然咧開嘴笑了。

“小薇,我找到你了。”

費舍爾的手指漸漸收攏,再緊一分,白薇的脖子就要被扭斷了。夢境晃動得更厲害了,仿佛有兩股力量正在對抗。

突然,費舍爾的手松開了,他整個人從頭到腳崩裂開來,像一面摔碎的鏡子,轉瞬間成了齑粉。

白薇從牆上掉落,她已做好摔落在地的準備,可是預想中的疼痛并沒有來臨,她跌落到了一個幹燥而柔軟的懷抱。

她一擡眸,便見到了諾蘭的臉。

要命,夢到費舍爾也就罷了,為什麽她還會夢到諾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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