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上京城西門
一個十六七歲的紅衣女子, 直接攔住出殡的隊伍,英姿飒爽, 手裏拿着一把紅纓槍,她說道:“沒聽到,西門封城,無論是出殡還是成親,都不許外出。”
如此驚世駭俗的一幕,讓周圍的吃瓜群衆啧啧稱奇。
“誰規定的?”哭喪的領頭人跪在地上說道,“這可是我們戶部李大人,我們李大人剛走一日,命苦啊, 不能出城安葬。”
“官員下葬都是停靈五日。你這才剛走一日,是不是太快了些。”紅衣女子言辭激烈,“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們李大人得了病,大夫說需要盡快下葬,否則會對李大人子孫有害。”領頭的人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泣道, “各位父老鄉親, 你們評評理, 評評理。”
這一番說辭, 讓周圍的百姓都加入了輿論之中。百姓開始指指點點這個紅衣女子的過錯。
“就是就是,人家何時下葬關這小姑娘何事?”
“這小姑娘未出閣,也不怕晦氣纏身。”
“也不知是誰家的姑娘, 那麽沒教養。”
紅衣女子見這一群百姓是非不分, 更是着急上火。她暗自思忖,這個時候一定要攔住這具棺椁出城。
領頭的人趁機走到城門前, 跟城門口的士兵遞出一包銀子, 他谄媚地說道:“官爺, 這是孝敬您的喝茶錢。”の
一個算是士兵隊長模樣的人點點頭,正要打開門。紅衣女子一杆紅纓槍一挑棺椁,挑斷棺椁上的繩索,她又是在棺椁上一踢,棺椁在原地打轉出去好幾米。棺材板被震飛出去,一些金銀財寶從裏面掉了出來,如此跋扈嚣張,在這上京城算是頭一遭。
“你,你......”
“給我打,打死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領頭的人下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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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姐,還會怕你們嗎?”紅衣女子勇敢地說道,她耍起紅纓槍,矯捷身姿如風,沒一會兒數十個壯漢被紅衣女子打趴在地上。
就在此刻,一輛馬車從遠處而來。衆人都為這架豪華的馬車讓道,在衆人的眼裏一襲淺藍衣裙的雲千雪出現。
“這是雲小姐。”百姓中有人呼喚。
紅衣女子聽到雲小姐,心裏思忖,這便是未來的太子妃雲千雪。紅衣女子看清楚雲千雪的眉眼,她掌心莫名泛起一層薄汗,生平第一次,她覺得雲千雪很美。
真是好漂亮,好溫柔
那一襲淺藍紗裙,清冷的面容,一切都如此自然又美好。鳳眸中的光輝,不多不少,如此才配得上這上京城的第一美人。
紅衣女子的肆無忌憚,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她暗自将雲千雪和謝沅翊做了比較,無論怎麽看,謝沅翊都比不上雲千雪。
雲千雪輕移蓮步,從馬車下來,她微揚鳳眸,她來到紅衣女子面前,她落落大方道:“是黎國公小姐,黎洛郡主嗎?”
紅衣女子詫異,雲千雪竟然認識自己。她便是黎國公府小姐,黎洛郡主。黎洛點點頭,有點興奮,但臉上仍舊平靜,她說道:“确實是本郡主。”
“雲小姐,她阻止我們李大人的棺椁出城。還如此無禮踢翻棺材蓋,這是要我們李大人在地底下不安啊。”領頭的人一見是雲千雪來了,趕緊上前哭訴道。
“請問你是誰?”雲千雪不慌不忙,她知道黎洛是黎國公府嫡出小姐,黎國公可是雍城公主一脈。黎洛敢如此做,一定是發現了某些貓膩,情急之下才會掀了人家的棺材板。
“我是戶部侍郎,李大人府上的管家。”領頭人自報家門。
雲千雪對李府管家說道:“既是如此,我曾見過李大人赈災救民。我竟不知李大人如此英年早逝,家父與李大人有過幾面之緣,能否容晚輩觀一觀遺容。然後,我便讓你們早點出城。”
雲千雪的一席話,讓黎洛和李管家聽得瞠目結舌。黎洛心想,這未來太子妃端的是一副好面容,誰能想到撒謊都不打草稿。
李管家是在想,他家老爺赈災救民的時候,碰到過這位雲小姐,有嗎?有嗎?既然,人家這話擺出來,想要見一見,他家老爺的遺容,那不如見吧。
李管家引着雲千雪來到棺椁前,雲千雪遙遙一望。還真是李大人本尊,對方臉色煞白,臉上也有紅斑,看來是得了急症去世。
......
等到謝沅翊得到雲天澤的消息,她趕到西門口的時候,就看着雲千雪,黎洛在一旁的茶肆等着謝沅翊。
兩人悠閑地喝着茶,黎洛很親熱地喚道:“千雪姐姐,原來如此,是黎洛莽撞了。還請千雪姐姐勿怪。”
“不怪,不怪,洛郡主是性情中人。”雲千雪拿起一杯茶,輕輕抿了一口,眼底是蕩不開的星光。黎洛說道:“千雪姐姐來這裏,是因為翊王殿下嗎?”
“算是吧。”
“那姐姐喜歡翊王殿下,而不是太子殿下?”黎洛試探地問道。
“洛郡主......”
“你別喊我洛郡主,你喊我阿洛就好。”黎洛糾正雲千雪稱呼,她八卦心思起來,“你說嘛,說嘛,你倆人到底是什麽關系?我聽了一路的傳聞。”
雲千雪眼神無奈,她問道:“你認為什麽關系呢?”
“我不知道才問你的。”黎洛可不會心裏篤定的事情說出來,她訴苦道:“我跑來上京城,可跑死了好幾匹馬,你快說呀。”
雲千雪低頭看着杯子裏的水,黎洛見雲千雪為難不說話,她抛出一個誘餌說道:“我告訴我了,我跟你說說翊王年少時的事情。”
這個不錯!年少事情,你怎麽會知道?
雲千雪溫柔地笑了笑,臉上染上一層緋紅,她帶着一絲無奈道:“翊王殿下,她心有所屬。”
黎洛:......
什麽心有所屬?謝沅翊果然是一個狂妄自大,裝腔作勢的混蛋
“那你告訴我,她年少的事情?”
“千雪姐姐,你知不知道翊王殿下最喜歡釀酒?”
“似乎酒叫做北鬥七星盞?”雲千雪回憶着這酒的名字。
“對,這酒就叫做北鬥七星盞。號稱十兩白銀一盞酒,百兩白銀七盞酒。夠虛張聲勢吧。我當時我還不知道她是翊王,我跟她說,我先喝一口,再給錢。翊王殿下愣是不肯,她說我是騙子。結果,三天都沒賣出去。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我跟她說讓她半價賣給我,結果......”
雲千雪津津有味地聽着,聽到黎洛突然住嘴,并沒有深究。她繼續問道:“結果什麽,那翊王殿下有沒有同意?”
謝沅翊聽到黎洛在背後說她的陳年舊事,将她最出糗的事情給說出去,她的臉算是丢盡了。黎洛這張嘴,開口開什麽好,偏要将少年時,她偷溜出江城的事情給爆出去。
“本殿告訴她,這是情懷,賤賣情懷,就是對情懷的侮辱,是不是?”謝沅翊瞪了一眼黎洛,黎洛連忙吐了吐舌頭,她直接黏在雲千雪身邊,她說道:“千雪姐姐,你看翊王瞪我,你要為我做主。這酒又不是我讓她釀的,也不是我讓她賣那麽貴的。”
“本殿那是嘗盡人間疾苦,酸甜苦辣,才釀造而成的。”謝沅翊還嘴道。
“切!還人間疾苦,誰家的疾苦,會賣那麽貴的酒。”黎洛小聲嘀咕道。
“洛郡主,殿下心思純良,賣那麽貴自然有她的道理。”
這話落在黎洛耳朵裏,她看着雲千雪,雲千雪的聲音真好聽。
如此絕代佳人,當然配全天下最好的人。反正謝沅翊差一點,一點都沒繼承她母妃的貌,父皇的好運氣。
謝沅翊,她一個皇子王爺會懂女兒家的心思,讓她倆在這裏等了那麽久。
“殿下,洛郡主還小,有點童言無忌。看在她曾與殿下相識一場的份上,殿下勿要責怪。”雲千雪溫柔的話語,撫平了有些上火的謝沅翊。
謝沅翊對黎洛嫌棄地說道:“坐邊上去。”
“我還不想跟你這自大狂坐一起。”
謝沅翊原本想要坐在雲千雪身邊,又想起她前幾日傷害過自己的話,她面無表情地問道:“西門口的事情,你們是不是發現什麽了?”
“我發現戶部侍郎的棺椁有問題,頭重腳輕。懷疑裏面藏了不少東西。”黎洛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而我聽說你下令封鎖西門,我更加篤定此事有問題。”
“那你為何不攔下棺椁?”謝沅翊藉故發難道。
“殿下,你早就派了我三哥去追蹤棺椁了。”雲千雪說破謝沅翊的心事,謝沅翊嘟囔一句,“知道的真多。”
雲千雪燦然一笑,“我猜的。”
“你那麽會猜,不如猜猜別人到底什麽來頭?省得我費時間去查。”謝沅翊理直氣壯地說道。
“如果千雪姐姐一猜一個準,那還要你這個大理寺少卿有什麽用?”黎洛幫雲千雪補了一刀,怼着謝沅翊有些懷疑人生。
趁着謝沅翊分神之際,她就看着雲千雪,黎洛兩人起身,坐進了馬車裏。就這樣無視了她,只剩下她在風中淩亂。而後她就看着那輛馬車,緩緩地跑出了西門。
謝沅翊跟着走出了西門口,一陣風吹過,哪裏還有馬車。謝沅翊怨念地說道:“你們給本殿等着!”
“翊王殿下。”黎洛的聲音再次出現,黎洛就在她身後,不遠處就是馬車。黎洛說道:“千雪姐姐,請翊王殿下上車,我們一起去抓戶部李大人。”
謝沅翊雙手抱胸,冷笑一聲,語氣冰冷道:“你倆關系什麽時候那麽好了,你一口一個千雪姐姐。”
“怎麽了?我跟誰關系好,你管得着嗎?”黎洛絲毫不覺得謝沅翊的眼神變了變,“你跟千雪姐姐不過就是叔嫂關系而已,你心有所屬,就不要搞出風言風語,免得太子看你不順眼,小心點!”
“黎洛,你哪頭的?”
“我反正不是你太子皇兄那頭的,當然雍城公主管得了我爹,管不了我。”黎洛笑眯眯地說道,看着謝沅翊的臉色微微一沉,顯然是惹怒了她,她話鋒一轉又說道:“如果千雪姐姐喜歡你的話,那就另當別論。”
半個時辰後
三個人來到了城外的破廟
雲天澤早就抓住了李府管家,四人一看這棺椁中藏着帳本,銀票等等,價值百萬。謝沅翊問道:“你老實交代吧。”
李府管家眼珠一轉,他說道:“這些都是燒給我家大人的。”
“呵!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謝沅翊撿起地上散落的銀票,銀票和她在兵部找到的是一樣的,同一時期的銀票,屬於西南道的标志。
兵部侍郎的死,就跟戶部侍郎的死有關。
雲天澤直接掰了管家的胳膊,管家痛得連忙叫喚,“我交代,我交代。我們大人在這裏有一個地宮。”
“那你帶我們去。”謝沅翊說道,“雲千雪,黎洛留在外面。”
管家走到一個破廟前的神龛前,轉動神龛上的兩個燭臺。就聽見“吱嘎”一聲,地面上裂開一道門。
雲天澤押着管家先行,謝沅翊緊跟其後,而雲千雪跟了上來。
謝沅翊看雲千雪進來,她質問道:“你怎麽跟來了?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出去!”
随後一聲“吱嘎”,地面的門又被合上了。
地宮走廊的火把頃刻間亮起,謝沅翊對雲千雪說道:“你跟在我身後,別離我太遠,否則出了事,就別怪本殿。”
“好。”
雲千雪是第一次來這種地宮,難免有些忐忑,她緊緊跟在謝沅翊身後。謝沅翊知道雲千雪害怕,鬼使神差來到她的身側,與她并行。她伸手握住雲千雪的手,雲千雪的手心被溫暖包裹,真是又驚又喜又羞。
四人在這條長長的甬道走了許久,都不見到盡頭。
而謝沅翊思考着這座地宮,有那麽多火把需要燃燒,那就需要很多空氣。看來,這座地宮的主人,并不是戶部侍郎那麽簡單。建造一座地宮,需要大批的人力物力,究竟是如何才可以完成的?
忽然,謝沅翊發現前方的兩道身影消失在轉彎口。她謹慎地停了下來,她對着前方喊了一聲:“雲天澤,你在哪裏?”
空曠的地宮回蕩着謝沅翊孤單的聲音,謝沅翊大概數了數,這裏有九百九十九支火把,每個火把之間間隔是五米,她們走了至少五裏路。
這寬度,這高度,密封性都是不錯。
能設計此地宮者,大才也
謝沅翊閃過一瞬而逝的模糊幻影
雲千雪知她在思考這些事情,便自覺不去打擾。只是偷偷凝視她,側臉勾勒出她迷人的線條,被她認真思索的樣子所迷。
“殿下,這裏有一個耳室。”雲天澤欣喜的聲音傳來,謝沅翊和雲千雪剛走幾步,又聽見雲天澤的喊聲,“你要做什麽?”
一陣激烈的打鬥聲
“我要你們去死!”李府管家惡狠狠地說道。
謝沅翊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動,齒輪的扭動,地宮的地面開始開裂。一個巨大的口子,要将地面上的人給全部吞沒。而謝沅翊和雲千雪兩人快速下落,謝沅翊在下落過程中,她的身法神秘叵測,在毫無支撐點的半空,攬着雲千雪的腰。
雲千雪貼在謝沅翊的胸口,腦海中一股異樣漸漸放大。她微微擡眸,謝沅翊白皙修長的脖子盡收眼底,猶如一件白玉,讓人生出占有谷欠望,她有莫名覺得少了些什麽,具體什麽,她說不上來。
她伸手環住謝沅翊的脖子,她的臉又一瞬間都快滴出血來。這具身體的主人,有很多問題,但是讓她感到心安。
兩人落在了地上,謝沅翊臉色微微煞白,她閃到一邊忍不住乾咳起來,難受地讓她差點将肺給咳出來。要不是,情況緊急,她才不會強行動用內力,完成這一身法,她有點血氣倒流,她輕輕将五指攥緊成拳頭。
濃重的鼻音漸漸在這空曠的環境,一起一伏,像是溺水的人被人救出了水面。雲千雪的氣息剛穩,目光就落在謝沅翊身上,上下打量着謝沅翊是否有事。
雲千雪剛走了一步,像是踩到什麽
“小心。”謝沅翊便聽到機擴上膛的聲音,謝沅翊扔出自己的摺扇。她們身後的機擴盡被謝沅翊的摺扇毀去,就當雲千雪松了一口氣的時候,一支暗器直接從謝沅翊扶着的牆中射出,穿透了謝沅翊的右鎖骨。
被近距離的暗器所傷,謝沅翊被帶出去。雲千雪揮出腰間的軟劍,将剩下的機擴全部毀去。
謝沅翊倒在地上,臉上露出一抹痛色。她咬緊唇不發一言,雲千雪的心算是被狠狠的刺痛了一下。她跪坐在謝沅翊面前,看着她紫色長袍上印出了深色的痕跡。
“嘔!”謝沅翊吐出一口血
她右手顫唞,呼吸聲令人心疼。雲千雪扶住謝沅翊的右肩,她透過此間密室,她看着地上的鮮血中帶着黑血,她帶着七分心疼,三分鎮定說道:“殿下,我為你療傷。”
“不,需,要!”謝沅翊倔強地拒絕道,她伸出左手,左手握着摺扇對準雲千雪。有些底線可以試探,有些底線不可以。
就如現在你若要脫我衣服,壞我身份,毀我謝氏皇族安危
那本殿就不讓你醫治
謝沅翊重傷不吭聲,乃心性堅定之人
“謝沅翊......我會很輕很輕的......”雲千雪說話都有點顫唞,她說完之後,她直接點了謝沅翊的穴道。謝沅翊的眸光冷冷地落在她臉上,看着她眼底水波氤氲,鳳眸中的水色在昏黃的暗光中散着幽幽光澤。
她輕輕一嘆,手臂一麻,她原本捏緊了摺扇。
不一會兒,摺扇落地,濺起一層薄薄的灰塵。謝沅翊低低地咒駡道:“但凡我有一絲疼,我就沖破穴道,大喊非禮。”
雲千雪不語,她越來越靠近謝沅翊,屬於她的雪松木氣息在謝沅翊的鼻尖萦繞。她的秀發掃過謝沅翊的側臉。
雲千雪從謝沅翊身上取出匕首,将受傷的衣服劃開。白皙光滑的肌膚出現在雲千雪眼裏,而美中不足的是有一處正如岩漿般噴湧着鮮血,她拿出一塊紗布蒙在臉上。
謝沅翊的瞳孔一縮,她身體微微顫唞
雲千雪右手抵住謝沅翊的肩頭,左手與她右手十指相扣。她的唇落在那片岩漿上,原本悶熱的身體,瞬間仿佛進入了一片冷泉,冷泉散發着幽香,寧靜安神。
一點又一點,将有毒的血液從自己的傷口剝離。她的唇溫軟美好,謝沅翊的右手緊緊扣住她的左手,想要将這一片美好保留。
雲千雪将毒血吸了出來,吐在地上,一口接着一口。
謝沅翊冷冷地說道:“可以了。”
雲千雪的頭微微擡起,透過紗布她看不清謝沅翊的表情。她覺得很怪,謝沅翊今天的态度,似乎對她都不友好。
她扯下紗布,緩緩地給謝沅翊包紮好傷口。兩人面對面,雲千雪開口問道:“殿下,今天怎麽有點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