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喝酒

第二十章喝酒

酒不好喝。

不管是中原君用一串華麗的文字聽不懂的名詞去形容它的口感多麽醇厚優美,還是清冽爽口,喝進嘴裏,都是一股難喝地讓人想吐出去的味道。

完全品味不出來任何優點。

但這種難喝很快就消失了,因為腦袋開始發暈,對面中原君的頭發晃成一團火焰般的暈紅,食物已經消化幹淨的胃滾燙地灼燒起來,味覺也開始變得遲鈍。

這時候再喝酒,就像在喝口感不同冰涼卻又帶有熱度的水,冰與火一般從食道咕咚順到胃,難喝的味道會在一杯完全灌下去後,後知後覺的返上來。

神木柊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他只想着一件事。

《親友》出版後,行木編輯很快給他打來了電話報喜,大抵是些銷量非常好全日本到處在要貨追加再版出版社已經找翻譯趕緊翻譯成多國語言準備開拓海外市場了之類的話。

他沒什麽心思聽。

版稅早在定下出版數量時就彙了過來,但只是躺在銀行卡裏。

現金身上還有,他現在不缺錢用,也不怎麽需要花錢。

他只在想着一件事。

想他那無從下筆的新文。

照理說,随着時間流逝,作品帶來的情緒值是源源不斷的,他現在寫不出來,無法獲得足夠的情感,先放下筆不寫也不會怎麽樣。

他大可以休息一段時間,享受自己現在擁有的金錢,去看看橫濱以外的風景,看看他喜歡的文學作品作者的故鄉,看看孕育出這些偉大靈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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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過程中,他也許會收獲到意料之外的靈感。

就算沒有,至少也放松了身心,拓寬了眼界,等他玩完一圈回來後,面板上的情緒值也許已經累積到了他需要的數目。

以《親友》的熱度來看,是完全可能的。

讀者提供情緒值不是看完一次就沒了,而是長久的,觸動到與這本書相關的感情回想起來就會有的,聽別人說跟別人讨論時也會有。

他的書還要銷往海外,有這麽大的讀者基數,又能夠用共情将看書的任何一名讀者都捕捉進來,這一本書夠用了。

但不行。

神木柊不想休息。

抽離了對母親的感情後,留下來的是想要盡快償還這份養育之恩、擺脫這個麻煩的急迫感。

否則,背負着人生最大債務的他無法自由。

基于他特殊的寫作方式,新文可謂是困難重重。

要說想寫的題材,他也有幾個,能寫出來小說的作者多少都有些表達欲,他也會有一些還屬于高中生時期的幻想。

可情感不夠。

被一場大病扭轉人生可家人不離不棄對抗疾病最終勝利的人。

遭遇意外家人喪生後痛不欲生仍在努力堅強活下去的人。

生死存亡之際為拯救陌生人付出生命的人。

網絡上,一個短短的視頻能什麽信息量都沒有,也能囊括一個人的一生。

他為這些事感到動容,感動于人類的偉大無私和堅強,感動于家人間美好的愛,感動于對抗苦難的意志。

同時,他也感到難受。

隔着屏幕看到他人的苦難,并不是一種好的體會,越看則越灰心,越麻木。

這些感情,不管正面的還是負面的,都很快消失了。

不只是因為那是隔着網線的陌生人,就算發生這些事情的是倉田先生,他也是一樣的感受。

本質上,都與他無關。

但他要從哪裏獲得足夠他寫出一篇小說的感情?

這個問題,早在《親友》誕生前,他就思考過了。

那時候沒有答案,最終使用的還是關于母親的情感,且釜底抽薪,剝了個幹幹淨淨。

現在他只會對其他人更加冷漠。

神木柊去養老院和孤兒院做了義工,去醫院做全身體檢,實際上是為了觀察那裏的病人和家屬。

這些人往往會讓他感到不忍。

他給付不出醫藥費女兒在病床前強顏歡笑的病人偷偷交了一筆醫藥費,捐了款給孤兒院的院長,陪養老院的老人聊天,說現在橫濱新建的建築物,新開的游樂園。

但也就這樣了。

如果讓他第二天還來陪老人聊天,他會對這些翻來覆去都是些車轱辘話、不停說着老黃歷的聊天內容不耐煩。

如果第二天還讓他看卧病在床的病人和女兒,他會覺得自己已經做完了能做的事情,剩下的還得靠他們自己。

如果第二天還讓他看到孤兒院裏堅強的孩子們,他說不定會想不知道擂缽街還有多少只能露宿街頭的孩子,跟他們比起來,能住在孤兒院已經是好事了。

從陌生人的事情上,他無法獲得自己想要的情感。

神木柊又從異能上想辦法。

他沒想把之前剝離的感情拿回來,現在的他狀态很好,除了不适合寫小說之外,前所未有的好。

他不想再重複體驗那種痛苦了。

于是,他對共情異能進行了挖掘,既然他無法深度共情陌生人,那讓異能來達成不就行了。

當然,他也不想随時随地陌生人發生了什麽他都能夠共情到,那他也太受別人影響了。

最終定下來的是一次性深度共情異能,鎖定一個目标,共情對方一段時間內的感情。

辦法已經有了,該考慮的就是下本小說寫什麽了。

這件事又讓神木柊陷入了糾結。

連出門選定取材對象的想法,都因為滿大街關于《親友》的熱議而擱置了。

——他對優點在于異能、蒙騙讀者的垃圾作品所引起的正向讨論沒有興趣。

因為白天黑夜都在冥思苦想,思維在該睡覺的時候就異常活躍,弄得他一向規律的作息變得淩亂不堪。

接到陌生電話時,正是他聽着音樂卻越聽越清醒翻來覆去好久才睡着沒一會的時候。

一個陌生電話,不認識的人,淩晨兩點約他出去喝酒。

這是多麽有意思的事情啊!

神木柊立刻就不困了。

他一邊想着這是不是個知道他筆名想把他騙出去勒索的綁架犯,一邊又理性的覺得這估計是個醉漢打錯了電話,見面後大概率會很尴尬。

但他沒想到是在森氏會社見到的那個青年。

對方的外形很有辨識度,出現的地方也很讓人印象深刻,他還沒那麽容易忘記。

且确實就是來找他喝酒的。

可是中原君推薦的酒都不好喝。

愛酒的中原君自己的酒量好像也沒好到哪裏去。

他倆牛頭不對馬嘴的聊着天,自顧自的說着話,說着說着,神木柊的身體失重,漂浮在半空。

他手肘支在桌面上撐着自己的上半身,桌子飛在天上,椅子也飛在天上,滿桌的酒瓶酒杯都飛在天上,卻沒有掉出一滴酒到地上。

神木柊幾乎要為這樣的場面鼓掌了。

他踩着空氣,坐在椅子上,腳下什麽都沒踩到,是騰空的,可是他沒有掉下去。

再後來,在砰砰砰的響聲中,他們從天花板飛了出去。

他們沿着建築物頂端不斷飛躍,像在玩向上跳臺階游戲,踩着整座城市的燈光,距離遙遠的車水馬龍變成一條條閃爍的燈帶,低頭看一眼就叫人本能的腿腳發軟,卻又無比亢奮。

他們沿着高樓大廈的牆面呈九十度往上走,哼着沒有一處在調上的歌,說着難以理解天馬行空的胡話,拿着酒瓶幹杯。

他們落在整個橫濱最高的建築物上,俯瞰這座城市,冷冽的風刮得頭發上下翻飛,拍打在臉上甚至會帶來疼痛感,星辰仿佛觸手可摘。

原來,這個高度看地面,人真的會渺小地像一只螞蟻。

神木柊張開手臂,大喊:“我喜歡這個夢!”

中原中也臉頰醉出酡紅,在指指點點罵着什麽。

神木柊說:“我已經知道我要寫什麽了!一切痛苦都源于美好,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光,那就沒有黑暗,反面是正面對比出來的!我要把美好的感情分享給所有人!”

中原中也:“哈?你說什麽?”

神木柊臉上露出夢幻的笑,他扯着嗓子說:“讓我掉下去吧!我想從這麽高的地方掉下去!”

中原中也不太清醒,但聽見了,滿足了他的想法。

神木柊向下墜落。

那是多麽快的速度啊。

他穿過冰涼的空氣,包裹在刮過靈魂的寒風中,玩具般的城市越來越近,也越來越真實。

他卻感覺自己輕飄飄的,整個人像是飛了起來,游魚般穿梭在幻想過的墜落中,發現它一如自己想象那般。

他在穿越生與死的界限,在脫去沉重的身體融入自由的風,他在墜落!

神木柊興奮得眼睛都無比明亮,甚至着迷的向下伸出手,像是想要成為破開風浪的帆船,觸摸死亡的芬芳。

即将接近地面時,這趟旅程被中止了。

中原中也一把拎着他的衣領,扯得他被卡住脖子幾乎窒息,然後把他扔在了地上,自己也落了下來。

他們被酒吧的人“撿”了回去,睡醒後,神木柊主動承擔了牆壁損壞的賠償費,得知中原中也還在休息後,先行離開。

他接電話時想要的是一場奇遇。

那些猜測太過缺乏想象力,太接近現實,稱不上這個詞。

中原君卻給了超乎他想象的有意思的事,別說賠償,要神木柊把現在的全部家當掏出來都願意。

他本來還想付酒賬的。

不過,一是這些酒都是中原中也存的,不用付款,二是真要付他也付不起,在名酒的數量和價格面前他可以說是很貧窮了。

總之,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寫新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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