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自傳
第四十二章自傳
天氣有些冷了。
神木柊穿得厚實，裏頭一件白色毛線衣，外頭是連牛角扣都扣得嚴嚴實實的黑色厚款大衣，臉龐還是沒什麽血色的蒼白。
他剛回家，就見一道人影從自家院牆上翻進去。
默默跟在後頭開了院子的大門，前面那人已經聽到動靜敏銳地回走過來。
是一個鼻子上橫貼了創口貼，看上去年紀不大的男生。
立原道造。
港口黑手黨的黑蜥蜴十人長。
神木柊不認識他，不過栗山侑認識。
他來找他幹什麽？
立原道造仔細打量了神木柊一下，很滿意這個看上去病弱不堪的小說家沒有受傷。
他言簡意赅：“我是港口黑手黨派來保護你的，霧散後我才會離開，你的異能體你自己解決掉了嗎？”
“是啊，他很好殺。”
神木柊向屋裏走去，他沒解釋他剛剛外出去做什麽，立原道造也沒問，只安靜地跟着進了屋。
在立原道造看來，神木柊的能力實在太有限了。
不管是脫不脫離身體都和普通人沒差別的異能力，還是神木柊本身作為一個普通人的手段和能力，最後是不斷用異能摧毀自己的不明智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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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寫幾本小說，現如今已經成了國民級人氣小說家的神木柊，知道他具體情況的，都清楚用不了太久，神木柊就會徹底走向滅亡。
那港口黑手黨為什麽還要在栗山侑搞出個大爛攤子、澀澤龍彥特異點再現的時候，專門派個異能者來保護神木柊呢？
道理很簡單。
森鷗外想過以神木柊的異能力，會成為一棵搖錢樹，但他沒想到能搖下這麽多錢來。
每個人都有情感，有這種便捷的途徑使他人強制共情，按理來說誰都會成功的。
可神木柊要極端太多了。
他像是恨不得激烈到把自己打碎成一團血肉填充在文字裏，對讀者造成的影響自然也是非同凡響。
多保住神木柊一段時間，再多寫幾本小說，對港口黑手黨來說，是純粹有利無害的好事。
家裏多了個陌生人，神木柊也沒有什麽不自在的。
既然立原道造沒說要他招待，他就當這個人不存在，徑直回了書房，打開自己常用的靈感筆記本，陷入了沉思。
世界毀滅後，這顆星球已經變成了一顆死寂的毒星。
有些肆虐的特異點，直到最後都沒被人解決掉，并且脫離了異能者來源，頑固地紮根在城市廢墟中。
神木柊卻在這樣的星球進行了一場全球旅行。
以往他沒能走出橫濱看到的景色，如今要麽已經被毀滅，要麽滿是腐爛的屍體，少有能保持原樣的。
連動物都沒有多少了，這個世界無論哪裏，都是極度的安靜。
神木柊很喜歡這樣的感覺。
他變成一個虔誠的記錄者，不帶絲毫感情色彩地将自己的所見所聞全部記錄下來，為自己以後寫小說收集了一大堆素材。
畢竟，妄想世界毀滅的小說家常有，又有哪個能像他這麽幸運地親眼所見呢。
沒有人類，文明變成了殘骸，時間似乎也失去了意義。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完成這件事，在時間與空間之中打開了一道縫隙，把五六本包括照片在內圖文并茂的素材收好後，神木柊終于想起了他還有件沒做的事。
複活神木櫻子。
雖然對現在的他來說，只是連個響指都不需要打的小事，神木柊還是很有儀式感地打開了【無限】面板。
像最初要為這個目标而奮鬥的神木柊那樣，設置新任務，扣除五個億情緒值。
許久未見的母親出現在他面前。
她睜開眼睛，來不及看向四方環境，也來不及觀察自己兒子有哪裏不對勁，思維還停留在車禍發生時的她看見神木柊的第一反應，就是想要用力地将他推開。
空氣突然出現了幾道波動，差點将神木櫻子斬成幾段時，時間倒流，撲過來的人影消失。
面板上已使用的情緒值不會随着時間倒流回來，不過五個億在神木柊這裏跟五日元差不多，沒什麽好可惜的。
推動世界毀滅的一個月裏，他可謂是賺得盆滿缽滿。
神木柊輕輕呼了口氣，眼神沒什麽波動。
好險。
差點把神木櫻子殺了。
倒不是不能殺，他也沒有所謂弑親的道德負擔，就是自己剛複活的人又親手殺掉，顯得他堅持了這麽久的一件事很像一個無意義的笑話。
但神木櫻子的焦急和擔心，對他來說多少有點惡心了。
算了。
他可不想有一個把他當做相依為命親人，理所應當愛護他支配他的母親，在他這裏只會是一具上演不了有趣劇目的屍體。
因為神木櫻子對他的變化産生的所有反應他都能預料到。
每一樣都是光想想就惡心到起雞皮疙瘩的程度。
能讓現在享受過最極致刺激、對萬事萬物都失去興趣的他産生這些情緒，看樣子即使失去相關的情感，母親在他這裏仍然是有點特別的。
那就交給寫完小說後的自己去處理吧。
這種思維狀态他有點膩了。
正好通過寫小說再換個有意思的性格。
神木柊愉快地把這點小事留給未來的自己，再次倒流時間，将指針撥回栗山侑剛死不久、他出門去湊熱鬧的時候。
回家路上，他碰到了異能特務課的工作人員，看起來正在往異能特務課趕去上班。
這沒什麽特別的，但這個差點被自己異能殺死的家夥，長了一張有點熟悉的臉。
這不是母親車禍去世後，他住院那段時間來醫院拜訪他的保險業務員嗎？
他還記得，正因為有了這筆錢，他手頭才稍微寬裕一點。但他後來沒在家裏找到相關的保險單。
所以，異能特務課的員工這麽貧窮且清閑，還有空去兼職賣保險？
怎麽可能。
神木柊随手殺死了那個锲而不舍攻擊主人的異能體，翻看了這個人的記憶，很快找到了和自己有關的部分。
原來當初的車禍，跟異能特務課還有點關系。
那并不是一起随機發生的車禍，而是一名異能者罪犯在逃脫異能特務課追捕時故意造成的，目的就是拖延時間增加逃跑的機會。
因此，對于這起車禍裏受到損傷的家庭，異能特務課以保險的名義給予了金錢補償。
神木柊對此沒有什麽感想。
這件放在以前估計夠他花費很大功夫，還需要一些運氣與偶然才能得知真相的事情，現在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他只是在想，從世俗倫理的角度來說，作為兒子，他好像需要為母親報仇。
那名異能者罪犯還被關押着，沒有死。
既然這樣，那就讓他也遭遇車禍死去吧。
至于關押異能者罪犯的隐蔽機構怎麽會突然有一輛無人駕駛的大卡車創進去，被創死的異能者又怎麽會像個普通人一樣毫無抵抗之力，連逃跑都做不到，那就不關他的事了，對吧？
随手處理完這件小事，神木柊抹去這名工作人員身上有關自己的痕跡，繼續回家。
他本來以為先見到的會是在時間倒流裏保存記憶的太宰治呢，沒想到是港口黑手黨派來的立原道造。
不過想想也是，就算現在來見他這個殺不死的罪魁禍首又有什麽用，與他探讨一番毀滅世界的心得嗎？還是要感謝他無意中滿足了太宰治想死的願望？
還不如留在那裏處理好現在的事态，否則暴走的中原中也沒有太宰治把異能無效化，真的就會沒命了。
思緒重新回到自己即将寫的新文上。
對做過這麽多壞事的神木柊來說，之前七件命案的設想太落伍了，這麽輕飄飄的事完全沒辦法讓他把全部惡意剝離注入。
問題是他的刺激阈值已經到頂了，現在沒有任何事情使他提得起動手的興趣，就連再毀滅一次世界都一樣。
把人類改造成全新的種族，尋找新的有生命的星球，走出太陽系，對其他星系星球發起戰争，侵略殖民，同化外星生物，最後毀滅宇宙……
這個倒也不是不行，但時間線拉得太長了，而且本質上不就是把毀滅世界這件事重複幾十上百上千遍嗎？
也沒多麽有意思。
神木柊惆悵地嘆了口氣，不管再怎麽厲害，寫小說沒靈感還是沒靈感，卡文還是卡文。
明明他都把靈感拉滿了，但冒出的每個想法都那麽平庸。
安靜地就像不存在的立原道造突然問道：“遇到什麽問題了嗎？”
“嗯？”
“你在筆記本上畫了八十個圓圈，寫了三十五個單詞，還給每個單詞勾了邊，但一個字都沒寫。”
“寫小說是這樣的，卡文的時候和一只蟑螂跳交誼舞都比寫小說有趣。”神木柊扔開畫得亂七八糟的筆記本。“說起來，立原君應該知道我現在處于什麽狀态吧，就不多贅述了，你覺得什麽主題能容納下我現在全部的惡意呢？”
“……你為什麽知道我的姓氏？”
“诶，忘了。”神木柊打了個響指，“好了，現在回答我的問題吧，不知名的港口黑手黨異能者大人。”
立原道造眼神恍惚了一下，“你自己。”
神木柊來了點興趣：“怎麽說？”
“我看過你的小說。在不缺錢的情況下還那麽瘋狂地取材找靈感，一本接一本的寫，本質上是你在通過異能不斷毀滅過去的自己。”
“的确，”神木柊恍然大悟，“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能承擔我自己全部惡意的，當然也只有我自己了。”
看來這會是一本平淡的自傳。
在讀者視角看來，是作者一日冬虛拟了一位名叫神木柊的異能者主角，以自傳形式創作的小說。
說不定還會吐槽主角金手指開太大，輕小說都不帶這麽寫了。
也許，像被封面欺詐時的中島敦吐槽：《美德》應該改名叫《關于我穿越到異世界後成為聖騎士這件事》。
這本《神木柊自傳》也該取個更流行的名字，例如《我在橫濱寫文成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