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幸運號碼(3)
幸運號碼(3)
【你是我的救贖還是拉我入地獄的惡魔?】
在确認了河邊屍體就是宋偉的當天,特案隊收到了一封從T市寄來的信。
寄信人是錢書明。
這是一封自首信。
十四年前的八月二十九日,離彩票站一公裏的一家小旅店,在一夜之間,慘遭滅門。
一家五口,全部遇害。
陳默從檔案室找到了當年案件的卷宗,現場的照片血腥殘暴、觸目驚心。
旅店的老板娘李燕美,在一樓卧室的床上身中數刀,血染紅了素白的床單,又噴濺到了一旁白色的牆壁上。
老板娘的妹妹李彤,屍體是在隔壁房間的衛生間裏被發現的,一刀割喉,血噴濺在淋浴間的浴簾上,上面一道五指手印慢慢下移、拉伸,直至消失。
老板娘的婆婆以及姨媽,遇害時睡在同一間屋裏,雙雙被枕頭悶住口鼻,窒息而死。
老板娘的兒子楊放,僅僅八歲,在一樓的樓梯口,被一根麻繩活活勒死。
一家五口,就連年幼的孩子,都沒有被放過。
沒有監控,沒有目擊者,沒有入住登記,旅店流動性大,排查相當有難度。
當年根據案發現場的勘察,加上死者的死亡時間相近,可以确定的是這是一起團夥作案,人數在三人或以上,不是突發的作案,這夥兇手在之前就制定了計劃和分工,且對旅店的結構、入住的情況,死者一家都有一定的了解。
警方調查了死者一家的人際關系,在排除了情殺和仇殺後,确定為謀財殺人,旅店內所有現金都被洗劫而空,老板娘脖頸處有一道明顯的勒痕,顯然是兇手行兇後拉扯項鏈造成的。
因死者除旅店老板娘一家外,沒有一個外人,警方懷疑兇手系當時住店客人,或離店後返回殺人。
當時在案發現場提取了DNA、指紋及鞋印,但一直沒有突破性的進展。
而在十四年後的現在,終于匹配上了。
正是錢書明、唐其德、宋偉還有幾年前因病去世的高川。
在自首信中,錢書明交待了一切,包括十四年前的他們四人制造的滅門慘案,以及前不久用了那串號碼買的彩票中了頭獎之後,他動了贖罪的念頭,他想要還清那筆血債。
他聯系了唐其德,用一半的獎金為誘惑唆使其将宋偉殺害,之後以給錢的名義上門将唐其德殺害并捆綁,做完這一切後,他選擇自殺來結束自己罪惡的生命。
“彩票是八月三十日買的,也就是案發的後一天。”秦淵的腦子裏出現了無數個畫面,他們殺人、搶劫,收拾着旅店,然後在第二天,若無其事的站在彩票站窗口,報着自己選好的號碼。
之後被他們譽為“幸運號碼”。
***
十四年前。
2005年8月30日。
“你們說,我們要不要買個彩票?”喝着酒,唐其德突然提議。
悶聲喝酒的錢書明擡頭,“買彩票幹什麽?”
“留個紀念呀,我們四個人自此之後就各奔東西了,總得留點啥,你們說是不?”
高川點了頭:“行吧,也該留點紀念的東西,那我們選什麽號碼好呢?”
“得寫串有意義的。”
“今年05年,昨天是8月29號,你們誰記得完事的時候幾點來着?”
宋偉發了聲:“我看過了,23點35分的樣子。”
高川拿酒瓶撞了下他手裏的,“有文化的就是不一樣啊,還注意這個。”
宋偉臉色不好,什麽都沒說。
唐其德盤算道:“那行,我們四個人……那就:04、05、08、23、29、35,那藍球呢?選哪個數字?”
高川喝了口酒,語氣輕描淡寫的,“05吧。”
沒人問這代表着什麽,因為四個人都清楚,五條人命。
唐其德一拍手,“那就定下來了啊,04、05、08、23、29、35+05。”
四個人在八月三十號各自去彩票站買了彩票,相同的號碼,相同的罪惡。
然後如同命運安排一般,他們中獎了,雖然只是三等獎,但對于唐其德來說,他覺得這預示着,從今天開始,他要走好運了。
于是他把這張彩票小心的放在皮夾子裏,随時随地都貼身帶着,因為這是他的幸運物。
這串號碼是他的幸運號碼。
對于高川來說,之前在旅店搶來的錢足夠付孩子剩下的醫療費了,現在中彩票的錢他可以給孩子買點好的營養品和玩具了,他的兒子收到禮物肯定要高興壞了。
對于宋偉來說,他可以追求自己的大學夢了,他要走出縣城,他要到大城市去,如果沒有被警察抓到,他還要寫犯罪小說,背負命案的兇手成了懸疑小說家,多麽有戲劇性啊!
而對于錢書明來說,那張彩票承載着罪惡,但同時也是一個禮物,一個新的開始。
因為從那天開始,他成為了一個孩子的父親。
***
這是錢悅第二次見到木九,這個女警察從眼神、嗓音到說的話給她的感覺都很奇怪,但她并不排斥。
進門之後,木九說的第一句話是:“都結束了。”
“雖然遲到了十四年。”
錢悅愣住了,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張面無表情的臉,眼眶裏有淚湧出,“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木九緩緩眨了下眼,開口道:“那天見面之後就有了懷疑。”
“提到錢書明,你下意識用的詞是‘他’。”雖然馬上改了口,但還是讓木九察覺到了那絲異樣。
“就因為這個嗎?”她稚嫩的臉上滿是驚訝。
“我感覺得到,你的恨意。”木九一字一頓地道:“不是對抛下自己自殺的父親的,而是對仇人的。”
“仇人,是仇人……他跟我說對不起……他說血債血償……他說……”錢悅說着說着,忽然痛哭失聲。
十四年的仇,五條人命。
那個人殺了她的媽媽,把還是嬰兒的她搶走留在了身邊,給她當了十四年的“爸爸”,而她竟然也叫了仇人十四年的“爸爸”。
多麽荒唐,多麽殘忍!
木九依舊不會安慰人,所以面對在哭的人,她還是延續着和之前一樣的策略,等着對方哭累了,發洩完了,她才開口。
“別死。”
錢悅紅着眼眶,擡頭看她。
木九特殊的嗓音裏帶上了一絲陰冷,“該死的人都已經死了。”
她放緩了聲音,“輪到你好好活下去了。”
“還有,別放棄那筆錢。”
“挺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