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來儀

來儀

門一打開，就見蘇璟将手中食盒往上提了提，笑道：“給你送了些點心。”

林安忙将蘇璟迎進屋裏來。

這些點心都是蘇璟從自己屋裏拿的，仙九峰一日三餐有固定時間點，其餘時候若是餓了便只能另想辦法。從前林安和其他同門住一起時，他們便自備了零嘴。

其實之前弟子們也可以支個小鍋，随便煮些東西吃，但後來釀成了火災。自那之後，仙九峰便不允許弟子們私下起火做飯。

林安确實餓了，也不再講究什麽，直接狼吞虎咽起來。

蘇璟坐在旁側看着，道：“我見你在月臨樓吃得少，便想着你到了晚上可能會餓，果真讓我猜中了。”

林安心中如暖泉湧過，忙向蘇璟道謝。

吃過半盤後，林安突然想到了聞知，便問道：“師尊，聞師兄呢？要不要叫他過來？”

蘇璟笑道：“不用，他房裏很多吃的，不會餓着他的。”

蘇璟難得說了句玩笑話，林安也笑了出來。

睡前不易多食，待肚裏沒了饑餓感後，林安便不再吃了，只端着茶碗喝水。

這時，蘇璟道：“明日我帶你去金匮挑武器。”

金匮位于北峰上，是仙九峰專門用來存放武器的地方，每一個門派都有這樣一個地方，只是規格有大有小罷了。能放在金匮裏的武器，自然不是凡品。數量有限，只有各長老座下弟子才有資格在其中挑選，其他普通弟子用的都是統一配備的劍。

聞知的清光劍便是從金匮裏挑選出來的。

***

第二日，金匮。

看着面前一排排兵器架，林安不禁睜大了眼，連呼吸都慢了不少。仙九峰所藏武器比他想象中多了不少。

放眼望去，最多的便是刀劍之類的武器，除此之外，還有紙扇琴笛之類的風雅之物。對此，林安并不覺得奇怪。修真界看的是修為，即體內靈氣的蘊藏和使用。修為高者，便是一片葉子，一粒石子都能成為他手中殺人的利器。

“我昨夜說是帶你來挑武器，其實準确來說不是弟子挑選武器，而是武器挑選弟子。”蘇璟道。

林安看向他。

蘇璟又道：“能放入金匮的武器皆非凡品，并不是随便來個人都可以掌控它的。這件事基本上就看緣分。諾，你看到地上這個圓圈了嗎？”

說着，蘇璟擡手指向前方。

林安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與其說是一個圓，不如說是一個帶着古樸圖案的圓盤鑲嵌在了地表。圓盤不大，正好能站住一個人。

蘇璟道：“一會兒你站在那上面釋放靈氣，哪把武器有感應了，就說明它選擇了你。”

“好。”林安道，“那會不會出現沒有一把武器反應的情況呢？”

蘇璟頓了頓，露出一抹無奈的笑：“确實是有這種情況的。”

“不過，你也不要太過擔心。”他又道，“這種情況很少發生，而且，就算發生了也代表不了什麽，只能說明這裏沒有投緣的武器。這世上武器千萬種，金匮所藏武器有限，自是不能包攬完全。”

林安抿了抿唇，仍是有些擔憂。

蘇璟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道：“沒事的，去吧。”

“嗯。”林安牙齒咬着下唇，走上前。他做了個深呼吸，然後慢慢擡起手臂。

林安閉上雙眼，複又睜開，點點光亮在他手中凝聚，然後化成幾縷，這幾縷光線又糾纏在一起，最後迸射出一片光明。

林安心跳如雷，一雙眼将金匮上下來回掃了幾遍。

蘇璟默默站在他身後，視線也是落在金匮內，想看看有哪一件武器有了反應。

片刻，一道聲音落入他們二人耳中。這聲音雖不大，但在這安靜的金匮內格外明顯。

林安心中一喜，視線落在聲音響起的地方，那似乎是一件長條狀武器。

是什麽呢？林安心中想着，而下一刻，這件東西就落到他手中。

蘇璟走上前，看到林安手中的武器時，眉梢一挑。

“這是……”林安有些疑惑，“棍子？”

這“棍子”通身為紫黑色，入手光滑細膩，質地堅硬，但拿在手裏卻很輕。林安皺着眉頭，這棍子雖然好看，但用一個棍子來做武器，怎麽想都很奇怪。而且……林安又細看一番，發現這支棍子的底端有些暗紅色的印跡，似乎是……血？

這時，蘇璟道：“不是棍子。”

他從林安手上拿走“棍子”，然後伸出手指彈了彈其表面，發出的聲音清脆響亮。

蘇璟道：“這是蕭。”

“蕭？”林安微微睜大了雙眼，“怎麽沒有孔？”

蘇璟笑道：“有些武器就是這樣的，只有你注入靈氣它才會顯示出孔來。”

林安眨了眨眼，道：“還真是奇怪。”

蘇璟又道：“我的武器也是這樣的。”

林安看向他，聽同門說，蘇璟的武器是古琴，名染霜。

蘇璟廣袖一展，一把古琴就出現在二人面前。

這古琴造型優美，印有繁雜的古紋樣，一看便知是不可多得的寶物。但是，這琴卻只有一根弦。

蘇璟道：“你看，我這把琴就只有一根弦，只有當我注入靈氣時，其它幾根弦才會出現。”

說着，他手指輕輕一擡，一抹靈氣注入古琴。剎那間，古琴放出光芒來，琴面上，六條細長的光亮逐漸幻化成實體，最後變成了六根琴弦。

林安眼中光亮點點，竟是看得有幾分怔愣了。

蘇璟看向他，道：“你也試試你這支蕭。”

林安學着剛才蘇璟的操作。手中的蕭漸漸被光亮所籠罩，幾個圓形的光點格外地顯眼。慢慢的，這幾個光點變成幾個小洞，光亮也逐漸暗淡下去。

這支“棍子”才終于有了蕭的模樣。

蘇璟眼中一亮，贊道：“嗯，第一次就這麽成功，很厲害呀。”

林安如釋重負，面上也顯出笑來。

蘇璟又道：“回去後，別忘了給它起名字。”

“名字？”

“對，這支蕭以後可是要陪你一輩子的，就像親人摯友，自然要給它起個名字了。”

“名字……”林安看向蘇璟，“師尊，要不還是你幫我起吧。”

“我？”蘇璟愣了一下，“這支蕭是你的，還是由你起合适。”

林安搖了搖頭，道：“我學識淺薄，實在想不到什麽好名字。而且，你是我師尊，你幫我起挺合适的。”

蘇璟沒再推辭，笑道：“好吧，那我便幫你起一個名字。”

言罷，他思索了一番。片刻，沉吟道：“‘簫韶九成，鳳皇來儀’，便叫‘來儀’如何？”

林安沒有任何猶豫：“可以。”

他頓了頓，又問道：“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蘇璟道：“‘蕭韶’是虞舜時的樂章，這句話意思是，演奏這些仙樂，連鳳凰都随之翩翩起舞。”

林安眼光微動，喃喃道：“來儀，真好的名字。”

***

是夜，月臨樓。

蘇璟往兩只茶盞斟滿了熱茶，其中一只推向了旁邊的胡燕婉。

“阿娘，喝茶。”

胡燕婉接過茶盞。

如今胡燕婉雖過上了近乎隐居的生活，但平日裏蘇璟都會來月臨樓看望她，陪她說說話，或是再講一些門派發生的大小事。

胡燕婉道：“這段時間可有什麽特殊的事？”

蘇璟道：“并無大事，只有一件小事。

胡燕婉正抿着茶水。

蘇璟繼續道：“我今天帶他去金匮挑武器了。”

胡燕婉放下茶盞，問道：“他得到的是什麽武器？”

蘇璟道：“就是那把長簫。”

聞言，胡燕婉頓了一下，随即才道：“倒和我心中猜的一樣。”

蘇璟又道：“我帶他去金匮前便也猜想，到時候大抵會是這個寶物。”

胡燕婉看向某處，似有些感慨，道：“這世上，再沒有人比他更适合這個寶物的了。”

***

拿到來儀後非常歡喜的林安在冷靜下來後，終于意識到一個很嚴肅的問題——他不會吹簫。

不會吹簫，自然也就不能利用它在這方面的攻擊。林安自然不會舍棄這點，便只好從頭開始學起。除了吹，這把簫也可以被使用者握在手中，像刀劍那般，這便是林安所需學習的第二點。

其實無論是哪一方面，歸根到底看的都是他體內靈氣與來儀的結合運用。若是用的好了，這把簫也可以成為利刃，殺人于無形之中。

聞知的清光正好是一把寶劍，每日他們二人便跟着蘇璟一起學習劍的使用招式。

說起來，林安一直以為蘇璟另有一把佩劍，直到他親眼看到蘇璟将染霜琴上那根琴弦化為一把寶劍。

當時林安面上雖沒什麽情緒，但心中頗覺得有趣，還真是萬物皆可變幻。

幻化出的寶劍通體清白純粹，造型簡單，并沒什麽花紋，乍一看似乎還不如尋常寶劍精致。但若湊近看，便會發現這寶劍并不是由金屬制成的，而是無數琴弦纏繞緊湊而形成的。琴弦致密緊貼，遠看完全看不出上面的紋路。然而，就是這麽一把材質特殊的寶劍，在蘇璟手中照樣劍氣逼人，鋒利無比。

***

光陰荏苒，蘇璟對他們要求嚴格但并不嚴厲，也從不對他們發火。林安和聞知也不是日日都需修習，每隔一段時間，蘇璟便會給他們休息的時間。

這期間正好到了林含靈的忌日，蘇璟便帶着林安到山下去祭拜。柳城內并無墓地，城外則專門開辟了一片地方用作墓地，柳城的人去世大都安葬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