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叔叔......”
一聲低低的哭泣聲從床底傳來。
聽着是個小孩的聲音。
許願走到一邊摸索着開關,燈打開的一瞬間,他四下轉了轉,盯着床底看了片刻,忽然松了口氣,從床底拖出來一個孩子。
江馳站在邊上,有些尴尬地把手裏的辣椒水又塞回後腰的帶子裏。
“你怎麽一個人在這?”江馳從許願手裏接過孩子,“爸爸媽媽呢。”
“我在和小朋友玩捉迷藏,爸爸媽媽在上夜班,”女孩灰頭土臉,穿着不合适的小衣服,眼睛卻亮亮的,眼淚還沒幹,也許是剛剛被許願和江馳吓到了,“跑着跑着,我就跑到樓上來了,這裏很黑,我就躲在床底,他們找不到我,我就贏了。”
周善興許根本沒料到自己會被警察帶走調查,家裏的房門沒鎖,女孩估計就是看着屋裏沒人才跑進來的。
江馳不禁想,自己和隊長真是鑽了牛角尖了,放着正門不走非要爬窗戶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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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馳嘆了口氣,拍了拍女孩的腦袋:“你知道這樣做有多危險嗎,如果今天從窗戶裏翻進來的是壞人怎麽辦。”
女孩歪着腦袋不說話。
“可你們又不是壞人,”女孩癟了癟嘴,“你們說你們是警察。”
“那萬一我們是騙你的呢,”江馳把女孩放下來,“兩個手長腳長的大男人,而你是個細胳膊細腿的小孩,到時候我們分分鐘就能把你套車裏帶走,你說到時候爸爸媽媽找不到你,你又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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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看着不過六七歲的樣子,以為江馳說的都是真的,低頭有些害怕地攥緊了衣角,時不時擡眼瞟兩下江馳和許願,嘴裏嘟囔着:“那就報警呗......”
“逗你玩兒呢,”江馳蹲下去,拿警官證給女孩看了一眼,“我們是真警察,不是什麽壞人。”
江馳又道:“但以後不要一個人到處亂跑,尤其是這些黑漆漆的地方,你都不知道裏面有什麽就敢冒冒失失闖進來,遇到人販子怎麽辦。”
女孩點點頭,這才放下心來:“以後,以後不會了。”
許願在房間裏這裏摸摸那裏轉轉,打開衣櫃翻了幾下,最後有些森寒的目光落在女孩連衣裙的口袋上:“你口袋裏是什麽。”
女孩吓得一抖。
“隊長,您別吓她,”江馳說,“她才幾歲。”
這真是錯怪許願了,許願嗓門兒本來就粗。
許願抿了抿唇,蹲下來,緩了緩語氣:“告訴叔叔,口袋裏有什麽?”
“我也不知道,”女孩害怕地看了許願一眼,小心翼翼地把口袋打開,“剛剛捉迷藏的時候,我躲在床板下面,看到了好幾顆糖,就偷偷拿了一顆......警察叔叔,我只是拿了一顆,媽媽說偷東西要坐牢,但是,但是我沒有吃,你,你能不能別抓我......”
女孩把糖果放在許願手心:“我把糖果交給叔叔,算不算自首啊。”
許願沒有理她,只是微微笑了一下,繼而站起身,看了一眼手中的糖果。
他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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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馳只看見許願神色越來越凝重,之後許願忽然對江馳使了個眼神,道:“把床墊撬開看看。”
床單和棉胎撤下來之後便是印着喜字的床墊,是席夢思的,一個成年人用六成力,很輕松就能把它擡起來。江馳許願一人擡着一端,整個兒翻了個面。
席夢思因年數久了而微微泛黃,壞掉的拉鏈頭張牙舞爪地歪倒在一邊,許願騰出一只手敲了敲下面的床板,發出“咚咚”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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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始終彌漫着一股若有若無的腥臭,說不上來的氣味萦繞着人的鼻尖,讓人一秒也不想多呆。
許願又敲了敲床板,看向江馳。
江馳彎下身子側耳去聽,忽然瞪大了雙眼。
這聲音怎麽說呢,有點空,裏面估計不是實心的。
“隊長,有料。”
“應該是雙層床板,這種床板一般會有夾層,”許願說,“把席夢思立起來放地上,我看看床板夾層。”
江馳聞言,和許願同時行動,将席夢思靠牆放置。
許願隔着乳膠手套在床板上點了點,而後大力一掀。
只見許願眼神猛地一縮,而後摘下手臂上的便攜式對講機,隔空叫來了痕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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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裝□□,還有幾袋不知道是什麽,包裝得花裏胡哨的。”
席夢思的拉鏈內側被人塞了好幾包東西,而床板的夾層也發現了許多可疑物品。
痕檢給它們貼上标簽,掂了掂那幾袋東西:“還挺重。哎老大,這回周善是跑不掉了吧,我看就是他們分贓不均,然後周善吵不過才把王韬給幹掉的。”
許願颔首,幫着痕檢把東西放進物證袋裏,順便拍了幾張現場照片。
他找了個小號物證袋,把方才小女孩拿給自己的糖放了進去。
包裝得太過鮮豔的糖,包裝紙上甚至沒有生産日期,一看就是粗制濫造的。毒販往往會把真正的毒品僞裝成各種各樣的小包裝,用以逃避警方視線。
江馳趴在床底摸了兩陣兒,剩下的幾顆糖也一并丢進了物證袋:“餘芳毒瘾發作的時候說自己什麽都沒看到,一會兒說周善虐待自己,一會兒又說周善殺了王韬,雖然言語颠倒,但不一定就是信口胡謅,而且我看她的樣子也的确是很怕這兩個男人,要說周善和王韬沒對她做過點什麽,我倒是不相信。”
許願沒有很快搭理江馳,而是把物證遞給痕檢:“一會兒回去把物證交給毒品檢驗科,法醫組派幾個人去協助,盡量兩小時之內拿到結果,審訊要用。”
“行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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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善确實對她進行過虐待,”許願抱歉地偏頭看了江馳一眼,繼續接過江馳話音,沉吟道,“一年前他們兩人離婚,法院審理的時候确認過餘芳的傷情,後續的卷宗上也反映了周善家暴餘芳這一點。”
那麽餘芳說的話,也确實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餘生既然是餘芳的孩子,”江馳站起來,“他又是早産兒,後來餘芳說周善讓他生下孩子是為了賣錢換毒資......假設餘芳說的是真話,餘生自生下來之後沒多久就被賣掉,那麽賣家是周善,買家是誰?”
“王韬,”許願下意識道,“陸風引之前說過,他撿到餘生那年,來挂號的可疑男子使用過一名叫唐麗貞的女性的身份證——但你記不記得我說過,之前調查王韬的時候,我留意過他的人際關系,唐麗貞就是他的前妻,一名精神病患者,曾因虐待兒童致死而吃過官司,但......”
許願聯想到什麽,噤了聲。
唐麗貞當時在兒童福利院工作,沒有生過孩子。
後來她有一天突然打死了兩個福利院裏的孩子,被福利院院長告上了法庭。
“但卻由于被告人主觀上沒有犯罪故意,實施危害行為時缺乏辨認及控制能力,唐麗貞作為重度精神病患者,若将其投入監獄,可能使其疾病更進一步惡化,”江馳輕輕地說,“我上網看了庭審現場的錄像,當時唐麗貞的辯護律師是這麽說的。後來法院二審的時候,判決被告人免予刑事處罰。”
許願颔首:“過目不忘?”
“我只是記性好,”江馳溫和地說,“隊長,如果買家是王韬和唐麗貞,那我大概知道餘生為什麽會病成現在這樣了。”
江馳的目光落在床頭櫃的軟木板上。
軟木板上用大頭釘釘滿了照片,走進一看全是女人和小孩的。
“隊長,”江馳拿起軟木板,端詳道,“這是......餘芳嗎?那她旁邊的小孩,就是餘生?”
“看樣子沒錯了。”許願指尖一張張撫過邊角泛黃的老照片,突然在角落一張孩子的單人照上猛地頓住。
“隊長?”
“等等,這張照片不對勁,”許願突然拿出手機對着照片按下相機鍵,打開地圖搗鼓一陣,道,“這裏這麽多張照片,幾乎全是小孩和餘芳的合影,而獨獨只有角落裏這張,是小孩的單人照,而且邊角看上去很新,小孩也長開了,估計是後來拍的——為什麽是單人照?”
唯一的一張單人照,一眼看過去,十分突兀。
大概警察當久了都這樣,一點點不對勁的地方立馬就能給你挑出來。
照片裏的小孩約莫五六歲,穿着一身不合适的短衣服,腳上沒有鞋,沾滿泥巴的手裏拿着個髒兮兮的果凍,不笑,就那麽木讷讷地對着鏡頭,眼睛裏也沒有光。
和其他照片相比,小孩已經瘦得快脫相了,前後變化巨大。
什麽樣的小孩,會有這麽大的變化?什麽樣的小孩,會瘦成這樣,穿着不合适的短衣服,髒兮兮地站在鏡頭面前?
小孩的身後有個露出一半的建築物标識,紅色的廣告牌,上面畫着一顆星星。
而他踩在雪地裏,光腳,小腿露出一半,已經發紫了。
照片背後則陰森森地用紅墨水寫着:餘生六歲。
“被虐待的小孩?”江馳猜測。
“嗯。一般父母不會禽獸到大冷天讓自己的孩子穿短袖,而且還那麽不合身,又是在雪地,天寒地凍誰受得了。”許願說着,目光放在一旁的其他照片上,“你看這些照片,鏡頭裏的孩子都還算健康,餘芳抱着嬰兒,雖然說看得出來孩子營養不良,但也不至于太離譜不是嗎?而在這張唯一的單人照裏,這個孩子,已經完完全全瘦脫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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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馳就着許願的手看了一眼,忽然點了點照片右上角誤入鏡頭的建築标志:“這是哪兒?看着既不是滇城也不是钏島。滇城的氣候屬于亞熱帶高原季風型,南部州市基本不下雪,中部高海拔地區降雪較多——但我從小在滇城長大,卻沒見過這個标志。”
“我也是滇城土生土長的,這個标志明顯不是滇城,”許願說,“照片估計是在北方拍的,那孩子小腿都埋進雪裏了,我試試能不能用網絡識圖找到這個位置。”
“能行嗎?”
許願頓了頓,道:“找毒販的時候試過,應該能。實在不行就把照片帶回去交給技偵——但餘生已經回來了,再精确的定位也不一定對案子有太大幫助,要破譯照片地址,還不如直接找餘生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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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馳點點頭。
“那個标志是紅星福利院,現在已經逐漸取締,”許願眉似刀削,冷靜道,“早年全國各地有很多福利院都以它命名,大多都修築在北方的偏遠地區,目的是為了照顧留守兒童和失獨老人。”
“具體地址呢?”江馳問。
“不清楚,”許願說着,把照片放進物證袋,沉思道,“唐麗貞之前也是福利院的員工......”
江馳追問道:“隊長,有沒有這種可能,周善把餘生賣出去得到毒資之後開始虐待餘芳,而他之所以要在床頭和地下冰窖裏擺滿餘生的照片,會不會是為了——”
“為了折磨餘芳,”許願回過味兒來,眼神一變,“他想讓餘芳每天面對被抛棄小孩的照片,讓餘芳時刻處于精神高度緊繃的狀态下,不斷地折磨她甚至毆打她,直到最後餘芳受不住了向他求饒索要毒品。只有這樣,周善才達到了控制餘芳的目的!”
所以說,餘芳即使離婚了也無法擺脫周善,因為心瘾讓她無法戒毒,再加上她參與過周善的販毒行為,她知道的東西,周善不會讓她說出去,她只有回到周善身邊,任人控制,才能拿到一管制劑疏解自己......
所謂的斯德哥爾摩綜合征也便随之而來,餘芳既害怕周善,又愛着周善,但她愛的不是周善這個人,而是周善所能給予她的東西——毒品。
“周善為什麽要控制她?”江馳下意識道。
“還記不記得,剛才訊問的時候,餘芳說只要給她一針,她就把知道的全說出來,後來她又嚷嚷着什麽‘飛行員’、‘機長’,說周善讓她去滇緬邊境‘送貨’,”許願有些激動,猛然搖了搖江馳肩膀,“你說周善為什麽要抓着她不放?因為她撞破了周善的秘密,而且是天大的秘密。”
江馳一拍桌子,喊道:“新型毒品!”
“對,就是新型毒品!”許願說,“這案子背後的真相,就是與新型毒品有關的一切!”
“那王韬呢,王韬和這些線索,又是什麽關系?”
思路忽然斷掉,江馳問完之後自己也懵了。
空氣安靜了一瞬,許願揉了揉眉心,思索一陣,而後抱歉道:“......對不起,我現在,可能腦子有點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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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公安局禁毒支隊。
王輝掐着表從食堂拿了兩份飯,事前因孩子手術而請假陪護的錢铮終于趕着點兒出現在局裏,在打卡表的位置畫了個勾。
“哎,老大呢,”錢铮在大辦公室裏轉悠幾圈,連許願的影子都沒見着,“我還得找他銷假呢,多虧了他,不然我都不知道我該怎麽付那筆手術費......我得怎麽謝謝老大呢,請客太俗了,老大也不愛走這些形式主義。”
王輝聞言,從工位上探出頭:“錢哥,回來啦!怎麽樣怎麽樣,你女兒手術成功嗎?”
“醫生說等過了恢複期就沒事了,”錢铮憨憨地笑了笑,“對了小王,當時你也出了一份錢,等我攢一陣兒,有錢馬上還給你和隊長。”
“沒事沒事,我又不着急,反正都是同事,”王輝擺擺手,把另一份飯菜遞給錢铮,“快吃,我就知道今天你複工,特意幫你從食堂帶的,免得又跑一趟。”
錢铮老實巴交地點點頭,打開盒飯就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案子怎麽樣了,”錢铮說,“老大他......這陣子挺忙的吧,我早知道等案子結束了再跟他提請假的事,咱們隊裏本來就缺人手,這樣一來,總感覺他擔子太重了——本來他也就是個小年輕,按年齡來我可比他大了一輪,結果我這個老的不去出力,反而跟人請假,心裏總有點過意不去。”
王輝嗦了口米線,道:“別這樣,老大不是那麽小心眼的人,你見他跟誰生過氣?嗯......實在過意不去就買包煙呗。”
“行,”錢铮笑笑,往審訊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指了指,“有人守着?裏邊關着嫌疑人吶。”
“周善,他的前妻指認他殺人,”王輝說,“按照現在的偵查思路來看,他就是本案的重大嫌疑人,板上釘釘的那種,就看一會兒老大回來能不能帶來點兒關鍵性證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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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馳和許願搜屋的時候,注意到屋子角落的電腦桌。
“還能開機,”江馳上手把電腦打開,“沒有密碼,周善這心也太大了點,都不防着。”
“不設密碼?”許願彎腰,一手撐着桌子,“找找聊天記錄,大概率是删完了。”
江馳聞言,單擊鼠标左鍵,依次打開□□、微信、微博等多個聊天工具,頁面有些卡頓,來來回回弄了好幾次才全部加載完。
“啧,還真删完了。”江馳皺眉。
“你會拆電腦嗎,”許願道,“也不用全拆完,就把主機和顯示器拆下來扛回去,技術那邊可以恢複聊天記錄。”
痕檢那邊又有人喊了句:“找到了,衛生間門口的短毛發和三分之一個泥腳印!還有幾處疑似鬥毆痕跡!”
“流血沒有?”江馳回頭道。
“我再看看......”痕檢說着,用儀器四下掃了幾圈,“沒有。”
只有毆打痕跡而沒有血跡。
也就是說,這裏興許并不是第一現場,頂多是他們談妥試貨之前曾經發生過争執的地方。
正當許願和江馳屏息之際,一條手機短信忽然打開了案件的破口。
許願只瞄了一眼便放下手機,側眸看上江馳,眼裏止不住的喜悅和急切:“差不多了,咱們立馬回隊裏。之前讓痕檢和法醫分析的冰窖物證檢驗結果,那些陳年的血是餘芳留下來的,但冰窖內卻提取到了分別屬于王韬和周善的毛發組織和少許皮屑。我看這回周善還想怎麽抵賴。”
“正式報告下來了?可以開始審訊了?”江馳也不禁有些喜出望外。
終于能把犯罪分子繩之以法了?
許願道:“口頭通知,正式報告要趕出來得加班,但是周善的扣押時間快到了,如果再不問,咱們就得完好無損得放他回去。但如果我們知道了最重要的檢驗結果,基本就可以拿住周善的七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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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全程縮在門邊,看着這些警察在屋子裏來來往往,吓得不敢吱一句。
許願留意到這個小姑娘,于是拍了拍她的肩:“把你爸媽電話號碼給我。”
女孩支支吾吾地報了串數字,許願掏出手機打了三遍,對面的彩鈴聲大得刺耳。
許願生得高大,此刻微微繃着臉,女孩在他腰線的位置,害怕地搖了搖他的手臂:“叔叔,我錯了,下次,下次再也不一個人到處亂跑了......”
三遍電話沒打通,許願只好微微彎下腰,按住女孩肩膀:“記得你家住哪兒嗎,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我家就住樓下,”女孩見眼前的警察沒有怪自己,燦爛一笑,“很近的!走兩步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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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願看着女孩下樓進了家門,又叮囑了幾句,才帶着江馳和痕檢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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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訊室的門突然打開。
周善面前真的擺着瓜子兒飲料礦泉水,支隊食堂的特色米線也擺在那兒。
不過他沒吃。
——“怎麽不吃?你嫌棄支隊的飯菜不香?”
許願粗粝的嗓音忽然在審訊室門口響起,緊随其後的是江馳輕飄飄的一句:“周善,一輩子好不容易體驗一次支隊食堂,這往後就只能吃監獄的了,要不你還是吃點兒吧,支隊食堂阿姨的手藝你未來可品嘗不到了。”
站在門邊的兩個民警“撲哧”一笑,而後立馬嚴肅站好。
許願拖過椅子坐下,向前微微傾身,敲了敲周善面前的鋼化玻璃:“餘芳指認你殺害王韬,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周善猛地擡起頭,瞳孔驟縮。
“我沒有,”周善面露兇光,一字一句道,“我說,我沒有殺他。”
“是嗎,”許願往椅背上一靠,“那你搞大過她的肚子沒。”
周善雙唇發白,想來也是被晾得足夠久,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幫警察到底查到了什麽,因此說話的時候幾乎沒有底氣:“我......”
“我幫你回答,”許願緩緩地将一份文件從小框裏遞到周善面前,“你、不、行。”
那是一份親子鑒定報告以及二十多年前周善的體檢報告單。
餘生不是周善的種。
至于王韬和餘生的那層關系,許願打算一點一點,慢慢地幫助周善回憶。
周善估計是知道什麽,又被許願的人晾了那麽久,就算是好吃好喝地待着,他卻對面前的食物毫無感覺,就像臨死的囚犯什麽都吃不下一樣。
真是應了那句話——越是心裏裝着事兒的人,在這樣安谧放松的環境下反而會越來越焦慮,也比一般人更容易露破綻。
當許願諷刺他“不行”的時候,他甚至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整個人和之前一樣神色無光地佝偻在審訊椅裏,手腕細瘦得可怕。
“你居然找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體檢報告,”周善輕蔑地笑笑,“警官,那個年代的東西都是純手寫的,醫院搬來搬去改革換代,我還以為你找不到了。”
“那還真是謝謝誇獎,我們的辦案能力比你想象的強,”許願繃着臉,面無表情地說,“你和王韬是什麽關系。”
周善沉默不語,狹小的眸子狡猾地閃來閃去。
“行,我今天高興,陪你多聊兩句,”許願道,“那咱們換個話題——餘芳不僅指控你殺害王韬,還說你讓他生孩子是為了把孩子賣出去換取毒資,有沒有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