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馴獸
第15章 馴獸
蕭然山莊這一行人離開古苑鎮後,繼續北上。
這個時節的風景甚好,處處柳綠花紅花團錦簇,氣候亦是宜人。他們一路上走走停停,若是遇到讓方柳感興趣的城鎮,便會在城內停留上一日半日。
駐紮留宿之時,方柳便會在周圍四處信步游走。
有時他會在城內和附近的村莊閑逛,買些當地的特産放進馬車。有時在郊外找處地方,趁着微風飲酒下棋,着人去打聽打聽當地人的風俗民情。
賽雪機靈活潑讨人喜歡,和陌生人也能談笑風生,将當地的民情調查的一清二楚;依風則依把路上遇到的風俗和趣事記下,不多時便記滿了一整冊。
陳安領着一衆暗衛,主要負責守夜和處理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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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方柳走過的地方,總是引得行人頻頻駐足側目,驚豔不已。
賽雪和依風皆是面容秀美、身姿窈窕的妙齡女子,可若是站在方柳身邊,便仿佛失了顏色,無人看的見。俊朗如別逢青,也被襯的少了太多的潤色。
出塵絕豔不過如此。
行人駐足倒也罷了,甚至有那膽子大的公子哥兒,不知他們一行人的身份,還會仗着家世湊上來沒話找話。
在搖風縣的時候,可從沒人敢這樣。
那裏的百姓敬慕方柳到連靠近他都覺得亵渎。
賽雪護主心切,每當有人盯着方柳出神,她便會蛾眉一蹙狠狠瞪回去,若是急了還會拔劍,吓走了不少人。別逢青則走在方柳一側,欲擋住那些贊嘆戀慕的目光。
因為別逢青和他們同路的緣故,一行人也遇到過三兩個得到消息、前來拜訪求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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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他們夜宿客棧,用晚膳時,有位當地的富紳求見醫鬼。
別逢青看向方柳。
方柳:“看我做什麽?”
別逢青說:“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出手的人不是我。”方柳水波不興地攪着湯匙,“別神醫請随意。”
“那便不救了。”別逢青夾了一筷子菜,想要放進他的碗中,“良辰好景,我更願意和你一起用晚膳。”
方柳放下湯匙,執起銀筷一擡,便攔住他的筷子,阻止了他夾菜的動作:“你們醫仙谷的所謂歷練,便是每日吃吃喝喝麽。”
別逢青回答:“谷中對歷練向來沒什麽要求,只要出谷,一切從心。”
兩人的銀筷相接,你來我往之間發出清脆的響聲,直到飯菜重新掉進了盤中。別逢青沒能得逞,為方柳添菜。
他肉眼可見地惋惜了一瞬。
方柳從容放下銀筷,不緊不慢道:“那我要你救人呢?”
別逢青不解:“為何?”
方柳:“一時興起。”
而且,別逢青實在有些纏人。
別逢青先是錯愕,然後莞爾:“如此,我便聽你的,去去就回。”
說罷,他飯也不吃便站起了身,随那富紳離開。半個時辰後,他再回來時,帶着一箱的金銀珠寶。
別逢青将那寶箱推給方柳:“這是診金,送于你。”
“不必。”方柳看都不看,便斷然拒絕,“既是診金,給我做什麽。”
言下之意,讓他自己收着。
別逢青沉默了一瞬,倏而笑了:“也對。這些珍寶沒甚麽稀奇的,配不上你。”
說罷,他走到窗邊,将箱子打開,把裏面的東西直接從二樓傾倒下去。
琳琅玉石、金銀翡翠玎珰落地,碎的碎散的散,日頭一照,滿地的流光溢彩。街上的百姓先是愣住,然後擡頭看向別逢青,見他無甚表情,便開始哄搶地上的玉石珠寶。
街上哄亂聲四起,別逢青回頭,看向方柳:“什麽樣的珍寶襯什麽樣的人,下回我不會再拿這些下賤東西髒你的眼了。”
方柳擡眸,叫了他的全名:“別逢青。”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淡雅如煙,聽不出什麽情緒,讓人覺得分外悅耳之餘,卻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
別逢青應聲,動作輕柔地将手中的空箱子放在一旁,溫和問說:“怎麽了?”
他眼中的執念癡态,卻和溫柔毫不相幹。
果真像黃鴿所言,醫仙谷出來的人都是一脈相承的瘋魔。
別逢青此人,批了張溫朗的皮,瘋的含蓄內斂。
方柳直視他的雙眼,淡聲說:“如果你還想繼續跟着蕭然山莊的隊伍北上,從現在起,不要違背我說的任何一句話。”
別逢青連忙問他:“是我哪裏惹你不高興了麽?”
“是。”方柳語氣雲淡風輕,眼底的清泉凝成了寒冰,“還有些厭惡。”
聽他這麽說,別逢青心中一緊,忍不住向前走了兩步。反應過來後,他又克制地後退一步,這才開口說道:“怪我,是我沒忍住自己的性子。我日後什麽都聽你的。”
方柳留下一句:“記得你說過的話。”
便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客房。
之後的路途中,方柳若是倦了別逢青總圍在他身側,便會使喚他去給人義診。後來甚至讓他在縣城的街邊搭了一個攤子,站在那裏為行人診病。
別逢青聽之任之,毫無怨言。
他挺拔俊逸,站在街邊義診時如鶴立雞群,十分醒目。他對旁人的眼光毫不在意,只時不時擡頭,朝坐在酒樓二樓窗邊的方柳笑的和煦。
待到別逢青擡頭擡得次數多了,方柳便賞賜般瞧他一眼,而後便使人關了窗子。
徒留別逢青站在街邊失神。
賽雪見狀竊喜,對依風說道:“依風姐姐,小莊主終于不忍那別逢青了。要我說,直接把他趕走才好呢!省的他整日閑的發慌,眼巴巴搶我們的活兒做。”
伺候小莊主分明是她們的事,別逢青卻總想着插一腳。再這樣下去,她都不是最親近小莊主的人了。
依風敲了敲她的腦袋:“又瞎說。”
賽雪不懂,她卻知曉,小莊主這是在訓練別逢青的服從性。只是訓練方式獨特,和屬下、弟子的時候稍有不同。
小莊主在拿捏着一個度,他的手中仿佛握有一根繩子,時而寬泛時而收緊。他限定了界線和獎賞,就像在馴服桀骜冷血、野性未消的山林猛獸。
尋常人絕不會去做如此危險的事。
小莊主之所以手到擒來,是因為那野獸在最開始的時候,便已經對他虔誠地頂禮臣服,匍匐在他的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