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下山

第19章 下山

顧擇齡本應該參加的,是去年二月的春闱。

但時逢顧母不甚染了風寒,顧父幾年前便已經過世,家中無人照顧生病的顧母,托給其他人又不放心。他便放棄了去年的春闱,選擇在家照顧老母,晚上三年再去赴考。

顧母為此愧疚不已,時常唉聲嘆氣,覺得自己耽誤了兒子前程,故而知曉今年有恩科後,便催他趕緊前往京城,莫要再耽誤兩年。

至于陸超和張園景,一個去年便落榜過一次,一個無甚信心昨年沒有赴考。

其實張園景今年亦無信心。

他覺得自己能中舉已是幸事,學識還需要繼續打磨、沉澱兩年。然而的父親張員外十分看中顧擇齡,聽聞顧擇齡要參加這次恩科,便無論如何都要讓他一同前去。

張員外的原話是:取不取得中另說,只要跟着擇齡,定能學到不少,擴寬你在文人圈子裏的人脈。

顧擇齡能在這個年紀能考中舉人,且還是連中小三元,自然是博學多識之輩。若是能改一改平和的性子,入了朝堂怕是能攪出一番風雨,成為官場上舉足輕重的一員。

此時聽到顧擇齡又在自謙,張園景笑道:“顧賢弟莫要謙虛了,你兒時是潞州府遠近聞名的神童,現在是文人交口稱贊的江南才子,若是參加會試,狀元還不是手到擒來?”

陸超附和道:“正是正是。”

文人多抱團取暖、清高自傲,但也不乏惜才之心,會對有才學者備為推崇。

顧擇齡被誇贊的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他從小到大被人誇慣了才學,本該如穿堂之風,任其左耳進右耳出。可今日,他卻忍不住去看走在前方的方柳,想知道他對此是什麽表情。

誰知方柳正自顧自地往前走,似乎并沒有在意他們的聊天內容,好似方才故意打趣的人不是他一般。

顧擇齡心中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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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他的視線,方柳回頭。

顧擇齡便立時慌亂地躲避他的目光。

方柳便不再理會他。

這時,石一走了過來,向方柳行禮之後,道:“禀公子,山寨內一共六十七名山賊,四十二名乃附近村鎮的百姓,餘下則是外地逃來的游民。”

方柳颔首:“牽着,送到最近的縣府衙門去。”

石一抱拳:“屬下領命!”

便去捆綁剩下的山賊。

陸超老成圓滑,見狀适時說道:“最近的縣衙是魯陽縣的衙門,我們三人便是從那邊過來的。”

方柳:“既然順路,便送你們一程。”

陸超目的達成,連忙拱手道:“謝過方公子,待到回城之後,陸某必有重謝。”

張園景也說:“我張家有些家底,方公子若是不嫌棄,此次回城定備上厚禮相贈。”

“不必。”方柳神色淡淡,“不過舉手之勞。”

“謝禮是應該的,滴水之恩都當湧泉相報,更何況是救命之恩。”陸超笑說,“若是怠慢了恩人,我們同窗三人還怎麽安心備考?”

“我說不必。錢財我不缺,你們——”方柳不喜說話時與人推阻,直截了當道,“我也用不上。”

陸超:“……”

即使蓄着胡子,也能看出他的窘迫。

文人向來有傲骨,若是平日被人如此說道,定要拿起筆杆子寫上幾篇詩賦文章,與對方唇槍舌戰,辯出個是非曲直來。

但如今方柳一開口,陸超卻立刻反思起自己言行上的過錯。

觀方柳衣着用度、氣質排場,定是武林中頗有勢力的人家,自然不缺錢財。江湖中的規矩陸超不懂,只依稀記得說評書的老者提起時,會評價他們直來直往、快意恩仇,不喜那些彎彎繞繞的規矩。

倒是和讀書人的習慣,大為不同。

陸超心中暗道:果真是我錯,惹了恩人煩心。

就在此時,牽着馬匹走過來的賽雪問說:“二位公子進京趕考,身上還能帶着許多財物不成?”

陸超在反思的時候,張園景也在自我省過,聽到賽雪的話,他回答道:“只帶了赴考的盤纏。”

賽雪揶揄道:“那不就是了,你們能拿出什麽謝禮來?”

她家小莊主又曾缺過什麽呢?

陸超和張園景尴尬地笑了笑。

賽雪又說:“兩位公子聽我一言,若是日後再遇見人,可別再跟人家說你家境殷實。否則……早晚要再被綁了去。”她故意沖他們綻開惡意陰沉的笑,“下次,可就沒這麽幸運了。”

吓唬完人,她把馬牽到他們跟前,放下馬繩便轉頭離開。

賽雪回到方柳身邊。

方柳随口說道:“你牽馬過去,可問過他們是否會騎術。”

賽雪一聽,語氣變回了嬌憨:“騎馬不就是跨步上馬,兩手牽繩,我一個弱女子都會,他們若是不會,可該要丢人了。”

方柳輕笑。

此時,許久不說話的顧擇齡躊躇出聲:“顧某……顧某确實不會騎術。”

不是不善,而是不會,其意天差地別。

方柳對他的回答毫不意外,顧擇齡一看便沒有一點會騎馬的樣子。

顧擇齡道:“顧某家境貧寒,家中未養過大型牲畜,更遑論馬匹。因此顧某不曾騎過馬。”

承認家境貧寒時,他倒是坦坦蕩蕩毫不避諱。

方柳看向他:“既如此,顧解元可與我同乘。”

顧擇齡連忙道:“謝過方公子。”

另外兩個人雖然出行習慣了坐馬車,于騎馬之道也并非一竅不通。由于馬匹數量有限的緣故,他們二人共乘一匹,石四與石五共乘一匹。

下山時,馬車行在前方,陳安和石一他們幾人騎馬跟在後面,馬繩上各牽着一排捆了手腕的山賊,拉着他們奔走,場面頗為壯觀。

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往魯陽縣而去。

馬車上——

顧擇齡頗為拘謹。

他腰挺得筆直,手放在膝蓋上,目視前方不敢逾矩。

可他的餘光,卻總時不時落在方柳身上。

方柳坐在中間,正拿着卷宗随意翻看,他指節雖蔥白纖長霎是好看,卻能分辨出是習武之人的手,那是極富力度的瑰麗美感。

馬車外——

別逢青面色沉靜,挨着馬車的窗子策馬而行。

坐在馬車上的賽雪咕哝道:“依風姐姐你瞧,又多了三個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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