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劉珏
第43章 劉珏
聞行道自己也不知怎地,在跟蹤完劉珏之後,不自覺去尋找方柳放入河中的燈。
習武之人眉目清明,他又對方柳選擇的河燈記憶猶新,因此很快便在一衆大同小異的河燈中,找出了方柳放下的那一盞,且沒忍住看了其間粉箋上的字跡。
卻沒想到被方柳罷了一道。
方柳此人不僅武功高絕,還生了一顆玲珑心,他看人看得太準,就連嘲諷都要預判。
輕易不能招惹。
方柳将粉箋推回給他:“既然聞大俠拿了,便送予你,不必還我。”
聞行道看向那粉箋,卻沒有動作,只道:“若河神有靈,知道方莊主寫了這些,那你的願景怕是此生難以實現。”
“呵。”方柳輕笑一聲,“若是河神有靈,想來也看不完那麽多盞河燈。”
聞行道:“看來方莊主不信神佛。”
“我之願景,自己來實現,哪裏需要神佛。”方柳反問,“況且,聞大俠真當神佛如此得空不成?”
聞行道沉眸:“辯不過方莊主。”
就在此時,屋內又走進來一名公子。
這位公子的相貌比方才的玥兒、闵兒要精致些,性子瞧着也更高傲,是最易勾起富家老爺、權臣貴子追逐之心的類型。
但他的孤傲像是裝出來的,刻意雕琢的痕跡過于明顯,難以掩飾一身風塵氣息。
那公子走到屋中間,朝方柳和聞行道欠身,态度恭敬高遠:“奴家名叫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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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便是驸馬爺劉珏的藍顏,蘭公子。
蘭兒自報家名之後,未曾擡頭,他垂首露出自己光潔的後頸,做出一副順從卻冷清的模樣。來此尋歡作樂的人,最喜歡他這副姿态,人前冷清,人後淫-蕩。
但今日來的兩位恩客,似乎對他毫無興趣。
他分明擺出了引戮羔羊的姿态,可半晌過去,仍無人理會。他漸漸感到疲倦,還要裝作無事發生,保持這個躬身的姿勢,不便擡頭。
終于,其中一位客人開了口,并非叫他起身,而是問說:“聽說劉驸馬是蘭公子的常客?”
蘭兒聞言,終于有機會擡起頭來。
待到看清兩位恩客的相貌,他臉上浮現訝異的神情。
他自诩是這尚陽城內品貌最出衆的小倌,入幕之賓中貴胄無數,恩客千金難見一面。若不是今夜劉驸馬點了他,中途又走人,而今夜的客人據說初來乍到、手筆極大,他也不會給這個面子來接待。
卻沒想到,客人的相貌竟比他昳麗太多。若果真一夜風流,倒是對方吃虧了。
聞行道見那小倌眼神越發飄忽,不知在想什麽什麽,将手中的茶盞往桌上一放,發出一聲悶響:“回答?”
蘭兒被駭了一跳,立時回神:“是!确有其事……”
方柳繼續問道:“只他一人來?”
蘭兒這才明白,這兩位客人并非想與他同度良宵,而是有話要問。
他看了眼兩人的腰間,發現他們皆配有利器,一人是劍,一人是刀,想必是江湖中人。再縱觀二人姿容氣勢,武功絕不低。
蘭兒慎重起來。
無論是朝堂官員還是江湖中人,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他只能挑能說的來透露。其實作為陪客之人,那劉驸馬也不會告知他太多事情,多是些閑碎瑣事,偶爾伺候在旁時聽一耳朵罷了。
蘭兒回答:“有時也會帶其他大人來。”
聞行道:“都有何人。”
“這……”蘭兒遲疑了片刻,籠統答道,“有六部的大人,也有近日進京趕考的學子之類。”
方柳:“看來劉驸馬在朝中人脈頗廣。”
連學子都要招攬,這是将手伸向了未來的朝臣。大周朝驸馬無實權,他此番舉動不知是出于他人授意,還是自己為之。
聞行道:“我認為他沒這個腦子和膽量,應該是被人授意。”
蘭兒低着頭,不敢附和。
随後方聞二人又問了他一些問題,得到的都是些零碎的信息,且不辨真僞。但從今日已知的情報來看,劉珏此人雖看起來低調,實則小動作不斷。
“行了。”聞行道擺手,“你退下吧。”
蘭兒便連忙離開了房間,裝作一無所知、無事發生的模樣。
外人退下之後,聞行道環顧四周,确定無人探聽,這才繼續與方柳對話。
方柳問:“你跟蹤劉珏的時候,發現了什麽,為何說他沒有膽識?”
聞行道答:“一路跟蹤他回了公主府,而後聽兩人吵了一個時辰架。”
“吵架?”方柳起了興致,“內容是何?”
“四公主知道了劉珏為皇帝尋男子進宮伺候的事,質問他自己堕落污穢便罷了,為何還拉上她父皇。劉珏說四公主所管閑事,作為一個女人,就該好好待在府中管教好孩子,別管其他人死活。”
中間還有牽扯出了各種陳年舊事,兩人互相辱罵,說的話無比難聽。
方柳:“劉珏既然敢如此說公主,想必是有恃無恐,不怕他人怪罪,看來四公主并不受皇帝寵愛。”
說起來,若是受寵,也不會将她賜婚給劉珏。
聞行道繼續說道:“兩人争執不休,直到公主之子跑出來,大哭一場,四公主才在放過狠話後,帶着孩子回自己的別院了。”
“劉珏呢?”
“趁着夜色入了皇宮。”
“深夜入宮?”方柳若有所思,“皇帝對他過于偏寵了。”
聞行道點頭:“沒有完全準備,我不好跟進皇宮。”
不是所有武功高手都厭惡厭惡官場,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總有前赴後繼往權勢上靠的人。因而,皇宮戒備森嚴,皇帝身邊不乏高手。
正所謂寡不敵衆,若要繼續跟蹤,須得從長來計議,不能輕舉妄動。
方柳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不知在思索何事。
室內寂靜良久,聞行道問:“接下來,方莊主有何指教?”
“指教談不上。”方柳神态從容,“只要聞大俠閑來無事盯緊那劉珏便可。”
聞行道:“那方莊主?”
方柳随口道:“我留意承安寺動靜,再乘隙看看三日後的殿試放榜、狀元游街的熱鬧景象。”
聞行道聞言,凝眸看向他。
方柳淡然回視。
“日日看游街。”聞行道神色平平,“不是花魁,便是狀元。”
方柳輕笑:“若是哪日聞大俠做了何事,将要游街示衆,我也會去看。”
“游街示衆”這種說法,常常使用在那些罪犯身上,聞行道明白他又在拐彎抹角挖苦自己。他皺眉,擡手揮去鼻尖萦繞的嗆人脂粉氣味:“差不多了,我們該離開此地了。”
方柳這回沒有反對。
他也不喜風月。
兩人離開之前,方柳看了一眼桌面,那張寫了字的粉箋已不翼而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