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循環×29

第29章 循環×29

溫灼華覺得自己最近實在是蒙受了太多的冤屈。

她正準備開口說點什麽, 就感受到了一道熱烈無比的視線。

甚至無需擡頭看過去,溫灼華就能知道視線的主人是誰——

翟嘉致。

晚她一年入學的同門師弟,剛入組一個月就約她出去吃飯表白了。

溫灼華因為從小便容貌出衆, 向來都很注重跟異性之間的邊界。

那次翟嘉致約她出去之前, 說的是“請實驗室的大家吃頓飯”。等溫灼華真的去了, 才發現“大家”就只有她一個人。

翟嘉致便是在那天跟她表白的。

溫灼華先是被吓了一跳,繼而認真拒絕了他。

要說起來的話,翟嘉致還挺懂分寸的, 他很清楚溫灼華接受不了實驗室戀情、也知道她不希望自己表現出特殊對待,因此只要有人在旁邊, 翟嘉致就能認真扮演一個聽話懂事的師弟。

但問題就在于!

他真的是不抛棄不放棄, 哪怕溫灼華拒絕得幹脆利落,他也仍舊堅持不懈。

所以這周聽導師說溫灼華要帶男朋友一起來吃飯, 實驗室裏的大家都在起哄, 唯獨翟嘉致眸光暗了下來。

他甚至還在跟楊岚說:“溫師姐不像是會喜歡那種類型男生的人, 你說會不會有些誤會?”

楊岚是全程蹲了直播的,直播當晚就磕上頭了, 這會兒正在溫灼華跟路京棠的CP超話嘿嘿笑着翻看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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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到這, 當場就不樂意了:“什麽叫‘那種類型’?你給我說清楚,路哥怎麽了?!”

翟嘉致:“……我是說,看起來像渣男。”

楊岚又打開了近期熱度最高的CP帖子,遞給翟嘉致看:“你給我看清楚,這明明叫久別重逢起愛火,怎麽就像渣男了?”

翟嘉致:“……”

他覺得楊岚不可理喻。

所以這會兒, 翟嘉致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了溫灼華身上。

所有人都看見了路京棠的點頭, 溫灼華……

默不作聲。

楊岚瞬間就懂了。

她本身性格就鬧騰,這會兒舉起杯子就朝“沒給身份”的路京棠一拱手:“路哥, 您随意,我幹了!您真不容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說完,楊岚仰起頭就喝完了杯子裏的白開水。

路京棠稍稍一擡手,一個明明随意無比的動作、卻被他做得盡致意氣,潇灑卻又不甚在意的模樣,懶洋洋道:“好,努力。”

溫灼華:“……”

導師看楊岚鬧完,這才對着溫灼華跟路京棠擡了擡下巴:“坐吧。”

桌上還有三個空位,一個在姜回旁邊,但空位前擺了碗筷、椅子上還放着包,顯然是有人;另外兩個空位是緊挨着的,在翟嘉致旁邊。

路京棠施施然坐在了鄰着翟嘉致的位置。

翟嘉致:“……”

路京棠渾然不在意翟嘉致的怒目而視,懶懶示意溫灼華坐,而後散漫動手,邊幫溫灼華燙了燙碗筷、邊周全且輕松地應對桌上其餘人的盤問。

一切的一切,于他而言都太過于信手拈來。

就連敵視他的翟嘉致都目睹一切後,扪心自問,覺得自己實在做不到如此程度。

路京棠這人,最神奇的莫過于他身上的自在氣質。

什麽時候都輕松,什麽時候都自信,什麽時候都滿不在意。

是因為自知可以做得好、更自知沒什麽好緊張的人,才能有的時時刻刻的,松弛。

溫灼華只是看着此刻的他,便能記起高中時的路京棠。

他這樣松弛的人,仿佛對她是有天生足夠的吸引力的。

溫灼華活得像是一只緊繃的、時刻滿弦的弓,她好似每一步都如臨深淵,因為容錯率太低、所以每一次每一次都要保證不出錯,去做到她最好的狀态。

她很累。

陳槐總說,溫灼華像是一個不知疲倦、永遠正确的機器人,可溫灼華确實很累。

做錯一道能力範圍內的數學題,她會自責不已,甚至會強迫症發作一般讓自己把那道題抄寫十遍;考試分數下滑一丁點兒,溫灼華就失眠一整夜,後來幹脆通宵在自習室刷卷子;高三時,她噩夢連連,每次驚醒都會一頭冷汗,而後慶幸考砸只是一場夢。

陳槐每次提起都忍不住問,夭夭你是怎麽撐過去的?

溫灼華在心裏答——

靠路京棠。

靠看路京棠。

哪怕是高三,路京棠也照樣松弛。

他會在模考前去打籃球,申請書都快ddl了、他照樣跟俞越他們翻牆出去上網,被教導主任去網吧逮到,殺雞儆猴地讓路京棠在全校大會時念檢讨,他也渾然不覺丢臉,漫不經心地念、念完就把檢讨随手一扔。

作為模考第一的溫灼華就在他後面發言,她悄悄撿起來路京棠的檢讨想看,就發現所謂的檢讨,不過是兩張空白A4紙,一個字兒也沒有。

還能聽到教導主任語重心長跟他講話:“路京棠,老師知道你家裏有錢,不太在意,但文書材料你都準備得怎麽樣了?萬一今年申請不到理想的大學怎麽辦?”

都這個時候了,路京棠還在吊兒郎當打哈欠,低聲笑完說:“那就再申請一年呗,我又不是活不到明年了。再不然我就明年轉去高考班,給您考個清北回來?”

教導主任又好氣又好笑,想罵他還礙于路家大少爺的身份,好半天兒只能揮揮手趕他走,眼不見心不煩。

等路京棠走了,教導主任再看一旁乖巧聽話的溫灼華,怎麽看怎麽順眼,不忘跟她說:“要是人人都跟你一樣又努力、成績又好就好了,你可別學路京棠,一天天的讓我操碎了心。”

他還指望着路京棠申一個世界top的大學來給青致争光呢,那麽多人盯着路京棠,人家自己倒是渾不在意的。

溫灼華沒應聲,只是笑了笑。

可她想。

如果她有更多底氣的話,她也想嘗試一下,能不能別這麽折磨自己。

她目前的人生裏,很少有“松了口氣”的感覺。

為數不多的片刻輕松,好像都是因為看到了路京棠。

就如同只是看着滿不在意的他,溫灼華都能想,未來有朝一日,她說不定也能這樣允許自己去大膽快樂。

那便是她寥寥二十多年中,僅有的感覺“有希望”的瞬間。

……

路京棠壓低了身子,輕聲對溫灼華開口。

溫灼華驟然回神,聽見路京棠帶着三分笑意道:“雖然你這麽看着我,我還挺樂意的,但……夭夭,你師門大家好像都在盯着你笑。”

溫灼華:“?”

她驀地回頭掃視過去,就見果然如同路京棠所說的一般,所有人——包含導師在內的所有人……

全都在盯着他們倆看,臉上還帶着她最近頻繁見到的八卦而暧昧的笑容。

楊岚尤甚。

溫灼華:“……”

楊岚的嘴角都快飛上天了,還不忘問溫灼華:“師姐,路哥是帥得一批,對吧?”

溫灼華:“……”

溫灼華語氣平靜,“還行,我也不差。”

路京棠輕笑了一聲。

溫灼華沒來得及問他在笑什麽,就見楊岚豎了下大拇指,一臉贊同:“是,絕配。”

溫灼華:“……”

路京棠倒是語氣淡淡:“謝了。”

這麽有眼色又會說話,回頭讓李秘看看耀元有沒有合适的崗位,讓楊岚進去實習看看。

包間裏的氛圍還挺好的。

一群人笑鬧着點完菜,包間的門又一次被推開。

溫灼華正小聲跟路京棠說話,卻聽見身後有人叫她:“夭夭,最近好久沒見你了。你在奶茶店……”

聲音驀地頓住。

溫灼華回頭看去。

确實是好久沒見到的,崔璐。

崔璐本來的笑容全都僵在了臉上,正有些驚恐地看着溫灼華旁邊的路京棠。

姜回的目光在崔璐跟路京棠身上來回看了幾下,疑惑地問崔璐:“璐璐,怎麽了?”

崔璐猛然回神。

路京棠的目光從始至終都沒在她身上放過一秒,只在專心致志地看溫灼華,還給溫灼華杯子裏又添了飲料。

崔璐勉強笑了笑,坐回位置上,跟姜回解釋道:“沒什麽,就是沒想到在這裏碰到了我老板。”

姜回:“老板?”

崔璐看了眼路京棠,帶了幾分試探地站起來、朝路京棠舉起杯子:“可不是嗎,我就在耀元暑期實習,路總是我老板。這猛地在外面看到老板,被吓了一大跳。路總,我敬您一杯。”

大家都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出,全都有些驚訝。

直到這會兒,路京棠才表情淡淡地看了崔璐一眼,很松散地點了下頭。

也不舉杯子、也不應聲,但又挑不出一丁點兒錯。

崔璐神色稍稍有些僵硬,但又什麽也不敢說,只能笑着把杯子裏的飲料一飲而盡。

姜回覺得有些說不上來的怪異。

他默不作聲地看,見崔璐坐下來後,下意識的第一個動作是把她的包藏了藏。

明明她很喜歡這個包,今天楊岚誇的時候崔璐還很開心來着。

包間裏的氛圍有些怪異了起來。

正好服務員敲門進來上菜,楊岚趁機岔開了話題,又聊回了溫灼華跟路京棠身上,包間裏這才又熱鬧了起來。

一頓飯吃得整體其樂融融的,吃到大半,不少人放下了筷子在聊天。

導師突然拿起了煙,對路京棠說:“不行,我煙瘾有點犯了,得出去抽一根。小路,你抽煙嗎?”

路京棠輕笑了下,點頭:“抽的,老師。”

說完,抽了濕巾遞給溫灼華,又親昵地摸了摸她的頭發,這才頂着翟嘉致的怒視、悠悠閑閑地站起身,跟着導師出去了。

這家餐廳背後有一個小院子,導師熟門熟路地帶着路京棠走過去,在池塘前站定。

導師笑問:“真的抽煙嗎?”

路京棠應聲:“抽,但沒什麽煙瘾。”

導師輕咳了兩聲,點了點頭:“少抽點,對身體不好。夭夭一見我抽煙就念我,我可算是怕了她了。”

路京棠只覺得有些說不上來的好笑,一想到絮絮叨叨的溫灼華,一時間被可愛得有些心癢。

“夭夭這孩子,我時常覺得跟我親閨女一樣了。”導師又抽了一口,吐出煙霧,感慨道,“她是不是沒跟你說,其實我很早就認識她了。”

路京棠這次倒是微微訝異。

導師說道:“我愛人也是南大的教授,做方言研究的。幾年前,我跟她一起去村子裏做田野調查,那個村子的中學邀請我跟我愛人給學生們上幾節課。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夭夭。”

他看着遠方,有些陷入了回憶,“她那會兒讀初三,是很讓人難忘的小姑娘。乖巧,聽話,成績優異。她的老師們都很喜歡她,私下跟我聊天的時候說,夭夭是他們整個初中最大的希望,未來一定有大成就。我看了她的成績單,确實很聰明,比他們學校的第二名分數要高出一大截。”

路京棠輕聲問:“她那會兒是什麽樣子?”

導師想了想:“比現在瘦一些、黑一些,但也很漂亮,他們班上一大半的男生上課都在偷看她。”

路京棠一方面覺得意料之中,另一方面又覺得有些神經質地吃醋。

導師出神了一會兒。

他繼續道:“我愛人給他們班上過一節寫作課,那天晚上,我愛人跟我說,她覺得夭夭這個孩子很特別。”

“我那時候都快睡着了,沒怎麽在意,随口問了句‘怎麽特別了’。我愛人說,她今天讓大家寫的半命題作文,題目是《__不是__》。”

“她先給我看了別的學生寫的,什麽《我不是壞學生》《我的未來不是夢》……你知道夭夭寫的什麽嗎?”

路京棠确實很難想象那個年紀的溫灼華,會寫什麽。

導師也并沒有想讓他回答。

他笑了笑,抽完了最後一口,掐滅了煙。

說。

“《女孩兒不是賠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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