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第 24 章

腹部的傷口還在流血, 雲知轉身就要走。

但這次他又沒走掉。

和上次只是被輕輕攔了一下不同,雲知明顯能感覺到,江予淮這次拉住他的力氣很大,就像是下了什麽決心。

“為什麽要走?”

溫熱的靈力湧入他的體內, 飛速修補雲知腹部的傷口。

江予淮此時不敢提還靈根的事情, 生怕又戳中雲知的雷點, 只能先退而求其次治療雲知身上的傷。

他是抓着雲知的胳膊的,趁着對方愣神的時候, 微微用力, 直接把早就脫了力的雲知攬進了懷裏,半抱着支撐住對方。

雲知早就不是當年的小孩了, 現在都和他差不多高, 被這麽一拉,臉頰碰到了江予淮。

雲知看不見, 但還是能感受到觸感的,他還以為是江予淮親了親自己的臉, 直接頭皮一麻,整個人像是炸了毛的貓一樣:

“你……你幹嘛?”

江予淮有些疑惑,自己明明什麽都沒做,但還是認真回答道:“我在給你療傷。”

他半抱半拉扯地把雲知帶到了鶴上,這裏離觀山居很近,江予淮決定先帶雲知回去。

“你為什麽會認為我厭惡你?”江予淮溫聲問。

一切都發生的猝不及防,從他的視角來看,雲知表現的奇怪了好幾天,然後就突然崩潰了, 哭着把自己的靈根塞給他,說着不要讨厭他, 還準備離開。

江予淮是真的沒有摸清雲知的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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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怪物……”雲知乖乖回答。

他覺得現在自己可能是昏迷了在夢裏,不然怎麽事态的發展會如此超出他的預料。

在夢裏就在夢裏吧,他現在太累了,不是身體上的累,是心理上的累,實在是沒力氣反抗。

能在夢裏窩在師尊的懷裏,也算是美夢一場。

“我知道。”

江予淮的回答完全出乎雲知的預料。

雲知目瞪口呆了片刻,腦子緩慢地運轉,半天只突出了兩個字來:

“……知道?”

“嗯。”江予淮應着,依然很不解,“所以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會厭惡你?我從未說過這類話。”

“明明說過。”雲知反駁,“所有人都是這麽說的,師尊一直默認。”

“所有人?都有誰?”江予淮蹙眉。

誰能越過他到雲知面前嚼舌根,挑撥他們的關系?

“無面佛、文華道長、宋汝洋、太虛門裏的所有人……明明大家都是這麽說的。”

反正是完全不真切的夢,雲知根本不在乎現在這個自己臆想出來的“江予淮”的反應,很委屈地念叨:

“師尊也很讨厭太虛門上下的怪物,我不想被師尊讨厭,才一直那麽努力裝人的……不過我好像一直很失敗。”

雲知又想到了被自己搞砸的事,心口又是一陣酸澀。

好讨厭的感覺,要是能再刺自己一劍就好了,身體痛的時候心髒就不會痛。

雲知這麽想着,就想去拿秋霜劍,但他此時才發現,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覺間被江予淮牢牢擒住了雙手。

秋霜劍早就不知所蹤,別說是拿劍刺自己了,他連跑都跑不掉。

夢都這麽真實?

雲知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眼前的白霧開始慢慢消散。

他想看看自己夢裏的師尊究竟是什麽模樣,怎麽會做出如此……如此粗暴的事情。

要知道江予淮對他可一直是溫柔又縱容的,連重話都不會說,更何況這種疑似限制人身自由的行為。

白鶴恰在此時落下,他們回到了觀山居。

江予淮想到了雲知對自己的排斥,沒把雲知帶去自己的卧室,而是落在了雲知的小院落內。

貓正在撲鳥,一擡頭就看見兩個主人回來了,其中一個還渾身血淋淋的,背後拖着一堆觸手,吓得慘叫一聲,直接躲到了梨花樹上。

外外外面的怪物打進貓的家了?

貓探出腦袋,只見黑發的主人半抱着渾身是血的白發主人進屋,聲音很溫柔,似乎是在哄人。

但與此同時的,是黑發主人默不作聲掏出捆仙繩的手。

貓:……咪?

.

屋內。

江予淮始終在給雲知輸靈力,在關上門,把雲知安頓在床上後,更是不要錢似的往外掏丹藥,同時一再耐心地解釋:

“我沒有厭惡你,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人類,你不要聽那些人胡說。”

雲知安安靜靜地躺着,等着眼前的白霧徹底散去,同時忍不住笑。

“真好啊……”夢裏真好。

“什麽?”江予淮問。

“沒什麽。”雲知搖搖頭,聲音很雀躍,絲毫不像是剛挖了靈根的人,“師尊多說幾句,我愛聽。”

江予淮難得見到這麽好溝通的雲知,試着談條件:“我說,你也吃些丹藥療傷,還有你的靈根……”

“閉嘴。”雲知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他的語氣帶着莫名的嘲諷,是對自己的嘲諷:“師尊就這麽看不上我的靈根嗎?在夢裏都要拒絕我,我的靈根連給師尊鍛劍都不配?那師尊想要什麽,我的心頭血呢?還是說……師尊只是覺得我髒?”

“我沒有。”江予淮沒想到一提靈根雲知就炸,百口莫辯。

他想了好幾秒也沒想通雲知話裏的邏輯,只能反複解釋:

“我不覺得你髒,我沒有看不上,我是擔心你,你受傷了,知知。”

“我很快就會恢複,也不會死,靈根也很快就能長出來。”雲知冷着臉道,“師尊就是嫌棄我。”

連在夢裏都要嫌棄他。

“我……”江予淮語塞。

他只得暫時放棄這個話題,哄着雲知:“我不會嫌棄你,我很喜歡你,你是我唯一的徒弟,我更不會厭惡你,方才我不是說了嗎?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人類。”

“只是我不知道你居然一直糾結于這件事,想要尊重你的隐私,所以沒有點破……抱歉,讓你胡思亂想了。”

雲知茫然的目光定定地看着江予淮。

他看不見,但依然準确地朝向聲音的來源處,半晌笑了一聲:

“師尊好會哄我啊……”

“嗯,我是在哄你。”江予淮認真道,“知知,我不希望你總是難過,你這樣傷害自己,我也會難受。”

他說的是真的,沒人知道他在看見血淋淋的雲知的那一刻究竟想了多少,更不會有人發覺向來淡然的濟川仙君也會雙手顫抖。

雲知疼,他也疼,他最愛這個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怎麽可能忍心看着對方一再傷害自己?

江予淮将丹藥送到雲知嘴邊,溫聲哄:

“你喜歡聽什麽?我說,先吃些藥好不好?不苦。”

雲知很乖地張嘴,江予淮的指尖碰到了他的口腔,讓他再次生出了“夢境居然會如此真實”的想法。

左右是在夢裏,吃了也不會有效果。

雲知也不顧自己身上的血,他生怕下一刻夢醒了,自己獨自躺在血泊裏無人管,使勁往江予淮的懷裏窩。

“我才不怕苦,我也不怕黑。”雲知小聲嘀咕,“我只是想和師尊撒嬌,我想和師尊一起睡覺,想師尊給我做蜜餞,但師尊不懂。”

“師尊把我當徒弟,師尊根本不懂。”

“我說,江予淮。”

“嗯?”正在安靜傾聽的江予淮應聲。

雲知抱住了他的一只胳膊晃了晃,像是小時候那樣撒嬌:

“反正是在夢裏,你多哄哄我,就說,你最喜歡知知,你只會喜歡知知,就算知知不是人類也喜歡。”

江予淮耐心重複,一字不差:“我最喜歡知知,我只會喜歡知知,就算知知不是人類也喜歡。”

“——還有,知知,這不是夢,你睜眼看看我。”

正開開心心地聽着江予淮的話的雲知笑容僵住了。

他的眼睛瞪圓了,眼前的白霧終于在這一刻徹底散去。

眼前是他的房間,擡頭就看見了抱着自己的江予淮。

他的身上全是血,把床和江予淮都弄髒了,觸手也都還在,他剛才甚至完全沒察覺到自己沒把觸手收回去。

窗外是雪白的梨花,雲知對上江予淮的目光。

是縱容的、溫柔的,完全沒有因為他剛才惡劣的态度生氣的意思,更沒有他想象中身份暴露後的厭惡。

江予淮擡手,摸了摸他凝結了血塊的發梢:

“真的不是夢……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總是這麽想,但是,知知,我從未厭惡過你。”

雲知的大腦宕機了。

他完全沒聽見江予淮的話,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

剛才他都做了什麽蠢事?!?

不是——不是,正常的苦情劇不是這樣的,這個劇情走向不對,否則他先前也不會如此确信那是夢。

雲知的臉“騰”地一下紅了,想起師尊剛才似乎親了自己的臉,又更紅了,直接害羞到了耳朵尖。

他低頭,看見自己身上的血跡與被自己弄髒地江予淮,下意識地就想起身離開,不想再把自己身上髒兮兮的血蹭到江予淮的身上。

剛坐起身來,雲知就感覺到手上一陣拉力,像是被什麽東西扯住了。

他擡手,在見到手腕上的捆仙繩時,表情凝固。

順着繩子一路往前看,只見繩子的另一端正牢牢系在江予淮的手腕上。

見雲知試圖起身離開,又被繩子絆住的一系列動作,江予淮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

他依然在耐心整理雲知打結的頭發,就像是在給亂跑出去弄了一身泥的貓梳理毛發一樣,動作輕柔。

江予淮的聲音也是溫柔的:

“知知,不要再亂跑了,我方才反思了,許是我總被一些育子書誤導,想着要對你溫和一些,總是任由你胡思亂想也不追問,才導致了現在的局面。”

雲知茫然地擡頭。

江予淮笑眯眯的,但态度十分堅決:“在你的傷好之前,就先別離開師尊的視線了,好嗎?別總想着逃跑,這次必須把事情說清楚。”

他算是明白了,不管是《親賢育子經》還是《師尊行為指南》,說的終究是別人的事。

雲知是特殊的、獨一無二的,他得用特殊一點的手段對待。

雲知垂下了手,不說話了。

就在江予淮思考着是不是自己做的太過火了,限制了孩子的自由的時候,他聽見了來自雲知的一小聲興奮的嗚咽。

雲知臉色通紅,雙手交疊捂住了自己的下半張臉。

“……師尊是囚禁我了嗎?”雲知的眼睛越來越亮,“師尊是不允許我離開、也離不開我了?吃飯睡覺都不分開的那種?”

江予淮:“這個不是囚……”

“被在意了,好幸福。”

雲知一下子頭也不疼了,被剖靈根的丹田也不痛了,就連觸手都一下子纏了上來,摩挲着江予淮的腰。

雲知很害羞地問:“現在就要進行下一步嗎?要不等我先換件衣服清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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