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第 31 章
次日, 雲知是被貓叫聲叫醒的。
他迷茫地看着房梁,清晨的光正照進室內,還有幾片梨花花瓣飄了進來。
記憶緩慢地回籠。
無面佛死了,他剖了靈根, 師尊……師尊到底是誰?
貓撲倒了他的身上, 咪咪叫着想要讨吃的, 雲知單手拎起了小貓,獨自思考人生。
“吱呀——”
木門被推開。
雲知一擡頭, 就見江予淮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藥進門, 看見他就笑了:
“知知,你醒了。”
雲知緩慢地眨眼, 輕聲道:“師尊……”
江予淮坐到了床邊, 把他扶起,舀起一勺藥送到他的嘴邊, 溫聲道:
“你昨天強行調動靈力,加上之前受傷身體虧空, 所以昏迷了,我昨夜給你輸了些靈力溫養丹田,還喂了些丹藥,你再過幾日應該就能好了。”
“哦。”雲知呆呆地喝進一口藥。
他伸手想接過勺子,但被一股力量拉扯住了,沒成功。
雲知低頭,看見自己手上熟悉的捆仙繩,正把他和床腳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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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見他的動作,江予淮平靜解釋:“剛才我出去煎藥, 擔心你醒來之後想起之前的事就想跑,所以先這麽捆住了, 等喝完藥我就幫你解開。”
他說着,又喂了一勺藥過來。
藥并不苦,只有清淡的草藥味,雲知下意識張嘴,咽下去後呆滞了半天。
他想問的問題太多了,又想問師尊是誰,又驗證自己的夢是真的還是假的,語言系統一時紊亂,最後結結巴巴地道:
“師尊、你是真的嗎?”
江予淮舀藥的勺子頓住。
他放下碗,有些擔憂地摸了摸雲知的腦袋:“無面佛還有影響?”
師尊微涼的指尖碰在他的額頭上,雲知一個激靈,趕忙搖頭:“沒有。”
他看着江予淮,又看着藥碗,半天才小聲道:
“我做了一個夢。”
“嗯。”江予淮給他喂藥,順帶安靜地聽着。
“我夢見了師尊,夢裏我是小貓,師尊把死掉的我埋了。”
雲知也不能确定夢的真假,只能挑着最不出錯的點來說。
江予淮舀藥的手卻是頓住了。
他輕聲道:“對。”
“我知道這是夢……啊?師尊你說什麽?”
正在給自己剛才莫名其妙的話打補丁的雲知震驚地瞪圓了眼睛。
江予淮卻是疑惑地看着他:“我說,對,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天雷已落,你想起來也算是正常的。”
雲知一時失語,半天才想起來繼續問:“所以師尊你是……這片世界?”
江予淮點點頭,似乎完全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那我是誰?你為什麽要接近我?”雲知的聲音有些顫抖。
“你是新生的天道。”江予淮道。
“天道死亡後,這個世界開始扭曲異化,為了自救,新的天道會慢慢形成,但是天道的蘇醒是一個很慢的過程。”
“要切身深入世間,才能看到這個世界,你剛開始蘇醒的時候,我只以為你是變成動物去歷練了,直到——”
江予淮頓了一下。
“直到你死在了人類手裏,我才發現你好像不知道自己是誰,又要來做什麽。”
他像是回憶起了以前,有些嘆息:
“你遇到危險總不知道跑……不過也正常,你太小了,一開始我只是想盡可能給你一個善終,覺得你終有成長起來的那一天。”
“但後來,在見到了你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之後,我有點不忍心,所以改變了一點規則,不再讓你成為活物去體驗世間。”
“再後來,我變成了人。”雲知接道。
他的笑容有些慘然:“所以師尊接近我、照顧我、說喜歡我,都是因為你我的身份嗎?”
雲知覺得自己這會哭會很丢人,但是控制不住地就紅了眼圈。
他才剛苦盡甘來,怎麽又來了一個經典的苦情劇劇本?
“不是,我是真的喜歡你。”江予淮又無奈又心疼的,“我為何要在這件事上騙你?若是我只是因為你的身份……”
江予淮的耳廓微微發紅。
“我為何上一世要縱容你做那樣的事。”
這是他一手養大又看着長大的孩子,如果說上一世到最後也只是縱容,那在雲知又一次死在自己面前後,江予淮就已經意識到了:
他在意雲知,他喜歡雲知,他不希望雲知再這樣受到傷害。
雲知呆住了,他這會兒才意識到最重要的事。
江予淮一直陪着他,不可能只有他重生了而師尊沒有重生,他——他一直記得上一世的事。
雲知一下子鑽進了被子裏,也顧不上思考什麽“愛”“不愛”的事情了,只想找個地方先把自己埋了。
他他他上一世做的那麽過分,他都做了些什麽啊!!
師尊說了,囚禁不是喜歡,可他只想把師尊關起來,做了這一切的他這一世居然還敢和師尊苛求對方的喜歡。
太丢人了……
江予淮無奈地看着縮成一團的雲知,試着把對方從被子裏扒拉出來。
“先把藥喝了。”
一時間接收的信息量過大,雲知暈乎乎地被江予淮喂了一碗藥,又被塞了蜜餞,一直到江予淮開始為他解開手腕上的繩子才回過神來:
“師尊……”
“嗯。”江予淮耐心地應。
雲知本是想問江予淮為什麽會喜歡他的,但他這會兒還沒弄清自己是什麽感情呢,怎麽都問不出口,只能幹巴巴地道:
“謝首梅怎麽樣?”
“她很安全。”江予淮收起了捆仙繩。
“對了,還有一件事,你不要生氣。”對方拉住了他的手。
“什麽?”雲知疑惑。
江予淮道:“昨日你昏迷了,但之前我們答應了蒲宵月,如果她能活下來就要幫她,所以我昨日幫她打開了太虛門的藏寶庫。”
“我沒有與她多說話,你……不要生氣。”
雲知張了張嘴,半晌小聲道:“我不會生氣的。”
假話,他可不高興了,但這麽多天下來,雲知也知道正常人免不得與外人交流。
他就在調查太虛門的過程中見了不少人了,甚至和蒲宵月聊過天,這是……正常的。
但還是還不高興啊,嗚嗚。
雲知面上一點不顯,只是很乖地笑:“這是正常人都會做的事,我不會生師尊的氣。”
現在師尊都喜歡他了,他更不能無理取鬧,他要讓師尊知道,自己雖然是觸手怪,但其實是善良的人類。
雲知一點都不知道自己硬是憋紅了眼眶。
耳邊傳來江予淮輕輕的嘆息聲,而後他就感覺自己的眼角一熱。
是江予淮,他湊上來親了親他的眼角。
“別哭,以後一定和你一起去見別人,別哭,知知。”
雲知小聲道:“我才沒哭……”
但卻悄悄抓緊了江予淮的手。
沒有了無面佛的幹擾,他終于第一次感受到了來自師尊的安心感。
是溫暖的,像是潺潺溪流,正在彙入幹涸的土地,一點點填平他的不安。
吃完藥,然後簡單解決了早飯,雲知和江予淮重新去了不知山。
不知山在昨日幾乎被夷為平地,在江予淮的授意下,蒲宵月直接将這裏圍了起來,現在空無一人,只有原本坐落着無面佛的地方有着一個巨大的洞口。
雲知和江予淮一回生二回熟,這次直接無視了身邊亂竄的兔子,徑直找到了謝首梅。
謝首梅正縮在籠子的角落裏,她昨天被籠子上蠕動的頭發吓壞了,又逃不出籠子,只能寄希望于江予淮沒說謊,愣是熬了一整夜。
此時見到雲知,也顧不上昨日詭異的觸手了,謝首梅就如同見了再生父母一般:
“你們終于來了!!”
“嗯。”
雲知和江予淮牽着手,他不想松開,所以直接伸了觸手出去,硬生生掰斷了謝首梅所在的籠子。
謝首梅迅速鑽出來,激動地道:“太好了,你居然能掰開籠子,能不能麻煩你把大家都救出來?我們身上帶了盤纏,可以自己回家的,如果你們需要報酬我也可以……”
又是救人。
昨日雲知就想說了,但被江予淮給打斷了,此時他将詢問的目光投向江予淮,在得到對方點頭的答複後,才開口道:
“可是,這裏只有你一個人啊。”
謝首梅愣住了。
她緩緩回頭,只見昏暗的洞穴內,火把搖曳,一群黑色的兔子正在啃食着不知從何而來的血肉,為首的兔子已經是小豬崽的大小。
往下看去,只見她的身體不知何時早已沒了下半部分,正血淋淋地拖行在地面上。
而在她的胸口,還插着阿娘送給她的那把長劍。
她好像在天梯上……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