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很快便來到了年三十,江斯年也跟着司轼回了他們口中的“老宅”
山頂上仿佛一條巨龍盤旋與頂,倚山傍水,亭臺樓閣,飛檐翹角。
目光所致全是黃花梨的中式家具,江斯年雖然不懂這些價值,但光是看着就氣宇軒昂,令人膽寒。
江斯年寸步不離地跟在司轼的身後,直到看見了眼前由無數個燭臺點亮的,司家祠堂。
周圍密密麻麻地已經站了許多人,外人是不能入內的,江斯年跟陳秘書則在最外面的門上候着。
從外面看去,裏面至少還有好幾道門,層層疊疊的過門石象征着頂級的權利,跟普通人一樣,或許終其一生也難以跨越的階級。
祠堂裏傳來沉重的鐘聲,只聽一位老者吊着嗓子道:“嫡長子司伽玉,跪!”
“嫡次子司轼,跪!”
不知過了多久,這莊嚴又隆重的祭祀才結束。
江斯年的腳都麻了,也不敢動,因為這裏沒人動……
領頭從祠堂裏出來的是司父,司父的身邊是司母,再後面便是司伽玉跟司轼。
此時他們身上的服裝都換了,清一色的黑色,女士是旗袍,男士則是穿的長袍馬褂。
司轼在位列第三跟着出來的,路過江斯年時才放緩了腳步,身後的人無一人敢僭越,統統跟着緩了。
“陳秘書,帶着江斯年去我院裏。”
聽見了司轼的聲音江斯年下意識擡起頭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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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一舉動似乎引發了周圍的一些小騷動。
從祠堂出來的司轼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濃郁的檀香,平時慵散的頭發此時也一絲不茍地全都梳了上去,露出飽滿的額頭,和鷹隼般犀利的雙目。衣領處墜着一顆鵝蛋大小的帝王綠挂襟,豐神俊朗,雍容華貴。
司轼走後江斯年依舊沒有回過神來,直到被陳秘書輕輕拉了下。
在青苔綠瓦的長廊下,一位樸素的少年腳步匆匆地跟在別人身後,一會探頭探腦,一會眼眉低順,活像古時候的小厮。
陳秘書囑咐道:“在老宅,規矩多些,你自己要注意,剛剛小少爺說話時,你不該直視他,要低着頭把話聽了,回話的時候也要盯着說話人的腳尖回,知道了嗎?”
陳秘書說完後久久等不到回應,照理來說不應該啊,陳秘書回頭看向江斯年的時候,他果然一臉為難。
“怎麽了?是不是很難接受啊?”
陳秘書自嘲道:“确實挺封建餘孽的。”
江斯年頭晃得都快看不清臉了,“不是不是,我能接受,我都能,只是少爺說……”
“嗯?小少爺說什麽了?”
“少爺說,跟他說話的時候要擡頭挺胸,看向他。”
陳秘書先是沉思,随後笑道:“嗯,看來你真的很合少爺心意,那你就聽少爺的就好了。”
江斯年的臉熱熱的,“知道了。”
司轼所居住的墨園到了,陳秘書将人送了進去便離開了。
寬廣的園子裏卻沒想到仆人居然少得可憐,只有兩個。
江斯年手還沒碰到房門,門就已經被人打開了,屁股剛坐下一杯熱茶就端了上來,江斯年不自在道:“那個,我也是伺候少爺的,你們不用這樣……”
啞奴拿出紙筆寫上,“少爺吩咐了,斯年少爺按照最高禮遇對待。”
“啊?!”
江斯年頭回被人這樣稱呼,自己才不是少爺啊!外加這兩人居然不能說話,更愧疚了,連忙從太師椅上起身,“那,我真的不習慣,這些事我可以自己來!還有,叫我斯年就好了。”
啞奴寫道:“嗯,斯年少爺有什麽需要招呼一聲就行,我們能聽見。”
江斯年……“那個,叫我斯年就好。”
啞奴們已經離開了。
晚膳是啞奴送來的,啞奴寫道:“少爺說了,他有事要很晚才回來,斯年少爺害怕的話可以直接在少爺房裏睡下。”
江斯年已經不想再糾正這個事了,“嗯,知道了。”
其實白日的時候江斯年就已經将房內掃視了一遍,這裏确實有很多少爺生活的痕跡,熏得香,愛用的鋼筆,常穿的睡衣,還有許多沒見過的。
江斯年也不敢亂跑,這裏大得吓人,沒人領路或者不在這生活幾個月,指定是要迷路的。
所以江斯年幾乎一整天都在書桌前學習,書桌上的電腦平板都沒有密碼能供江斯年随時使用,不僅如此,書桌旁一整面牆的書也足夠讓江斯年打發時間的了。
夜深了,江斯年揉了揉疲憊的眼,洗漱完後,看着眼前的架子床,莫名有些害羞,層層薄透的紗帳若影若離,模糊不清。
即使這個房裏只有江斯年一人,江斯年也蹑手蹑腳地爬到裏面最裏面去乖乖躺好。
也不知是不是帳裏少爺的味道太濃烈了,江斯年很快便安心地睡了過去。
司轼回園時,房中的燈已經熄了。
兩個啞奴打着燈籠站在門口候着司轼回來。
司轼問道:“他今天都幹了些什麽?”
啞奴打着手語道:“斯年少爺看了一天書,也不讓我們伺候。”
司轼點頭吩咐道:“點盞小燈即可,別吵醒了他。”
司轼收拾好一切後,看着在被窩裏睡得暖和和的人,輕笑道:“新年快樂,江斯年。”
江斯年一夜好眠,清醒時已是晌午,身旁的被窩都是冷了,但又有動過的痕跡。
掀開床簾啞奴們便進來了。
寫着,“少爺說只準斯年少爺睡着一回懶覺,早上還是要起來吃早餐才好。”
江斯年笑道:“知道了,少爺呢?”
筆尖又開始在紙上洋洋灑灑,“少爺清早就起身去前廳了,從年三十到初七少爺都是非常忙的,斯年少爺安心在這住着就是。”
江斯年不禁有些懊惱,自己昨晚怎麽就睡了呢,昨天可是新年呢,都沒來得及跟少爺說句話。
今夜江斯年也如往常一般,不算太晚便熄燈上床了,只是在被窩裏江斯年困得眼皮直耷拉,實在受不了了,就掐大腿來保持清醒,就這樣等啊等。
江斯年發誓!今天怎麽也要等到少爺回來再睡!
司轼回房時,又是一只已經熟睡的小兔子,只不過今晚沒頭晚老實了,腳也亂搭,整個人占據了大半的床,司轼無奈的捏了捏江斯年的臉蛋,“睡的真香。”
就這樣,江斯年已經有好幾天都沒見到司轼了,要不是啞奴們确定以及肯定司轼晚上回房睡了,江斯年真懷疑晚上身邊到底有沒有人啊……
初七,江斯年醒來時身旁果然沒人了,難免失落,啞奴們見狀都紛紛安慰着,“少爺一般忙完今日就好了。”
江斯年皮笑肉不笑地應着。
晚風吹得涼飕飕的,啞奴們勸道:“斯年少爺進去吧,我們在這等就好,少爺要是回來了,我們第一時間跟你說。”
江斯年固執地站在冷風中,“不了,裏面太暖和了,待會我睡着了又見不着少爺了。”
直到蜿蜒的小路匆匆地出現了一個人影,江斯年激動又興奮地看着。
但啞奴們一聽就知道不是少爺。
果然是主屋那邊的小厮,是少爺打發了人來知彙墨園一聲,“少爺說了,今年事務繁忙,已随老爺等人離開老宅了,讓斯年少爺在此安心住下,忙完便回。”
小厮說完就走了,只剩下寒夜中被凍成冰棍的三人。
江斯年大大的眼睛瞬間沉了下去,“嗯,知道了,大家都快去休息吧。”
日複一日,轉眼便到了快開學的日子,而這一天,是雨水,是冰消雪盡,春雨漸降的日子,也是江斯年的生日。
窗外的小雨滴滴答答地下個沒完,天上的烏雲沉悶的就猶如江斯年的心。
江斯年其實從小就不過生日的,知道自己的生日也只是因為身份證的緣故。
今日跟往常也不會有什麽不同,但也不對,還是不同的,如果不是少爺,自己這會兒還不知道在那個黑工廠做事或是陰暗潮濕的廚房裏遭受非人的虐待。
這些日子裏江斯年也受益匪淺,這裏有市面上不曾流通的孤本,是外面看不到也學不了的,另外江斯年還順道把手語學了,反正也是閑着沒事。
只不過江斯年學會了手語後整個園子靜得就跟沒有活人一樣,除了鳥叫之外,什麽聲音都沒有,靜悄悄的。
司轼趕回老宅時已經深夜十一點了。
穩重的腳步聲匆匆響起,兩個啞奴眼前一亮,紛紛從房內出來,只是還沒來得及去告訴斯年少爺,便被自家少爺喊回去了。
啞奴們紛紛豎起耳朵悄悄聽着。
“不許偷聽。”
兩個小啞奴失望地将耳塞戴上。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上了床,捏了捏自己的耳朵。
“江斯年,快起來。”
這是少爺的聲音!
江斯年以為自己太想少爺了所以在做夢。
“不是吧,這都喊不醒啊?”
司轼無奈地剛想捏住他的鼻子時,只見江斯年兩行清淚落下,嘴裏喃喃道:“少爺,我好想你啊。”
司轼在空中停頓的手落下後确是拭去那顆讓他心神波蕩的淚珠。
“愛哭鬼,我回來了。”
江斯年被真實的觸感弄得睜開了眼,只見司轼的手上端着一個小小的蛋糕,上面暖黃的燭火照映在江斯年日思夜想的臉上。
司轼輕聲道:“哎,你終于醒了啊。”
“江斯年,生日快樂。”
江斯年坐起身,嗷的一嗓子就哭了起來。
司轼滿臉黑線……“這是太感動了?”
在蠟燭即将燃盡前,司轼提醒道:“愛哭鬼,許個願把蠟燭吹了再哭。”
江斯年吸溜着鼻涕,輕輕一吹,在燭火熄滅的前一秒,一個鼻涕泡就出現在眼前。
随後室內一片黑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江斯年爬到床邊瘋狂找紙。
司轼無語地将懷中的手帕遞出,“冷靜點!你要是敢把鼻涕掉床上,今夜你就給我滾出去!”
江斯年擦幹淨後,也不敢哭了,“少爺,你怎麽回來了。”
“忙完了。”
“那,少爺怎麽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呀。”
司轼抹了點奶油在江斯年的鼻尖上,“如果我說我根本不知道是別人告訴我的呢?“
江斯年并沒有第一時間地回答司轼的問題,反而是接過了蛋糕,跑到不遠處的桌上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
在司轼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時,江斯年說:“就算少爺不知道也好,不記得也罷,但少爺最終不還是知道了嗎?不還是出現在了我的眼前嗎?不還是帶了蛋糕嗎?哪怕少爺沒有回來,或者只有一句問候,我都會很開心,又或者,就算這一切都沒有也沒關系,我對少爺依舊感激。”
兩人都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下來,而江斯年吃下甜甜的蛋糕後,似乎給了他說更多心裏話的勇氣一般,繼續道。
“少爺對我只需要有一點點牽挂,我就很滿足了。就像這個蛋糕,不管它是什麽原因到達這裏,此時此刻是我在吃,這就夠了。”
而我是感動的,是喜歡到快要瘋掉的程度,這是江斯年無法言說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