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裏是4

這裏是4

沒想到他到的時候，謝九已經坐在裏面了，男人雙腿修長，見他來了，便從高處跳了下來，譏諷道：“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衛攬格淡淡說：“不會”，他将手擡起來：“你想怎樣吃，真的只想喝雞湯嗎？”

謝九被他這态度噎住了，心虛地摸了摸鼻子，他心虛地時候容易妥協，只要衛攬格不刺激他，謝九自覺地就會貼上來同他廢話：“嗯……都可以……你會做什麽？”

衛攬格利落地去燒火，聞言擡頭看了他一眼，目光帶笑：“都還好，煮過人肉也烤過人肉，經驗挺豐富的，就是沒有調味的東西，怕你吃的時候會有腥味。”

謝九成為鬼後極少吃飯，哪裏還知道腥味是個什麽味道，就算是能吃也嘗不出味道來，他好奇地問：“那是什麽味？重嗎？”

衛攬格恐他早忘了肉味，也不想吓唬他，怕這個嬌氣包想吃又不肯吃了，然後亂發脾氣，

發脾氣倒是無所謂，就是亂跑的話，他有事也找不到他，他邊往鍋裏倒水，等着水燒開，用杆子攪了攪，便坐下來說：“和野菜一個味兒。”

他可沒騙人，騙的是謝九這只鬼。

謝九遲疑了一下：“不是，兩個不是一個味道吧？”

衛攬格篤定地說：“是一個味兒，我吃了這麽些年，當然知道。你許久沒吃這些了吧，忘了也是合情合理。”

謝九還是有些不信，衛攬格便問：“從前吃過野菜嗎？”

野菜，綠油油的葉子，很爛，謝九想着這幾天的衛攬格煮着的葉子，咀嚼起來十分麻煩，他緩緩搖頭：“沒有。”

衛攬格：“那你還記得以前吃肉的感覺嗎？”

謝九搖頭“離很遠了，我不記得了。”

衛攬格點頭：“那便是了。沒事，一會你先嘗嘗，若是覺得不好吃就放下給我吃，這樣也不怕浪費。”

謝九這才點頭，他沒有告訴他自己其實嘗不出東西的味道來，便說：“那我就先嘗一口！就一口！你一會兒先給我舀一點點試試！”

衛攬格笑着說：“好。”

從前他的臉被泥土遮住，謝九猜不出他的樣貌，只知道他眉眼好看，但此刻他面容盡露，除了氣色不好，倒像是一個富家公子，雖然俊朗溫和，卻不羸弱，沒有病态，他小聲說：“你洗臉啦？！”

衛攬格心裏一笑，想，你才發現嗎？但面上還是矜持地點點頭。

謝九說：“幹幹淨淨地多好，以後我再給你找身衣裳吧？”

衛攬格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怎麽淨想着打扮我？”

謝九瞪了他一眼：“怎麽是打扮？會不會說話，穿的舒舒服服的不好嗎？你非得穿成這破破爛爛的，混在人堆裏，出息！！！”

衛攬格邊看着鍋，邊兩指并用戳了戳他的腦門兒，無奈地說：“知道啦！以後都穿幹幹淨淨的。”

其實在這種地方幹淨沒用，髒才有用，否則極為容易被盯上，不過他現在身旁有只鬼，他想了想，問：“如果有人欺負我，你會幫我揍他嗎？”

他本意也非要他實際的動作，衛攬格自己可以保護自己，他就是随口一問，謝九撐着腦袋想了想：“哼，誰管你。”

口是心非，衛攬格笑說：“你呀！你管我！”

謝九說：“不管！就不管！”

衛攬格順着他的話說：“好，不管。”

他将木杆塞到謝九的手裏，謝九警惕地看着他：“怎麽，不管就不給飯吃啦！”

衛攬格挑了挑眉，玩笑了一句：“是啊，怎麽樣？”，也沒等謝九生氣，他就自己開始解釋了：“我去處理一下那只雞，你乖乖幫我看着水，讓他慢點燒開，等我回來。”

謝九“哦”了一聲，不情願地說：“為什麽我還得幹活啊！”

“那你快一點兒，我急了可就不管了！！”

衛攬格“嗯”了一聲“知道啦！”

謝九無聊地圍着鍋轉圈，想跟人說話但他又不能跑，衛攬格一時半會也處理不完，謝九感覺時間過的漫長，他明明就在鍋前待了一下，就好像一天都過去了一樣，土洞裏有些暗，只有柴火的亮度，謝九有些煩躁，他想，衛攬格怎麽還不回來。

他不想再等了………

早知道不吃雞了，就在路上散散步也好，可是不吃雞了，衛攬格怎麽能過的更好，謝九煩躁的抓了抓頭發，想，要不把火熄了算了，但是意念一動，他又生生止住了，算了，算了，都等這麽久了，再等等好了。

他抱着腿坐在鍋旁，望着洞門發呆，可憐極了，殺雞是很快的，尤其是衛攬格知道謝九等不了太久，只是處理這肉廢了些力氣，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些能去腥的東西弄好，衛攬格大致算了一下，他在外面大概用了兩三個時辰做這些事，

衛攬格已不抱着嬌氣鬼能在鍋旁好好坐着的打算，說不準脾氣上來，能一把把洞穴砸個稀爛，他好笑的笑笑，加快了腳步，卻沒想到那個嬌氣包竟然一直坐在鍋前，眼神哀怨，衛攬格愧疚的上前，

謝九悠悠說：“好慢啊……”

衛攬格：“我……”

謝九：“這鍋水熬幹了五次，火熄滅了三次，都是我給弄好的，你做的唯一讓我滿意的就是你提了很多水回來，我不用出去自己弄！！！”

衛攬格矮下身子哄了他兩句，嬌氣包哼了一聲，跑到了角落裏縮成一團坐着，衛攬格看了他一眼，先把手裏的東西都丢到了鍋裏攪了攪，這才走到他的身旁矮下身子，笑着說：“多大了，還生氣？”

謝九瞪着他不說話。

衛攬格說：“我才十六歲。”

謝九心裏憋屈，扭過頭：“哦，那你別跟我說話。”

衛攬格半跪着伸手去攬他的肩膀，伸手在他臉上抹了抹：“臉都花了，我給你擦擦。”

謝九拍開他的手：“你髒，誰要你擦。”

衛攬格沉默一下：“我去拿水來，你自己洗一洗好嗎？”

謝九說：“水都被我用完了！”

衛攬格：“那我再去提。”

謝九：“我不想看鍋了！！！”

衛攬格嘆了一下，聽身後鍋汩汩的響，心想這也是要用水的，他必須得出去，謝九也知道，他抿着唇，不願意示弱，心裏想，走了我就不理你了。

衛攬格摸了摸他的頭，意外的柔順，謝九挺舒服的，朝着他手裏蹭了蹭，衛攬格指腹部柔軟，輕輕地摁了摁，說出來的話卻是：“那你去幫我打水好嗎？這次我看着鍋。”

謝九：…………。

他郁悶地看了他一眼，站了起來：“行吧，那以後我可不幹活了。”

以後，他們還有以後……衛攬格心中被這兩個字一燙，溫潤地眼裏露出如星如月般溫柔地光，他緩緩點頭，語氣縱容而又夾雜着一絲他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笑意，那笑意來自他的心底，他說：“嗯嗯，聽你的。”

這是養了只什麽鬼啊，不過他還是很樂意養着謝九的，衛攬格站了起來，從旁邊拿起接水的東西給他：“最好快些回來，否則鍋要溢了。”

謝九：“那我肯定可快了。”

說話間，他便嗖的飛了出去，衛攬格手指蹭了蹭，謝九發絲柔軟，但發底分了一些岔，衛攬格邊攪動雞湯，邊想着以後如何幫着謝九養養頭發，弄一些香氣，聞着也好聞。

想着想着，他就自語道：“還說人家裝扮你呢，你自己不也想着怎樣裝扮他嗎？”

但他确實不喜歡謝九那身黑乎乎的衣服，心裏看着就別扭，衛攬格出神地想，總有一天得讓他換個顏色。

謝九提着桶在水邊打了個噴嚏，他踢了一腳石子：“鬼總不能生病吧？！”

那日的雞湯最後熬的有些幹了，只能湊出一碗來，衛攬格全給了謝九，自己挑了一些角落吃，謝九看不過去，把雞腿給他：“吃你的，我是鬼，吃這些其實就是過過肚子，不吃也沒事，倒是你，不吃這些怎麽長個子？！”

他輕視地看了一眼衛攬格，衛攬格沒有拒絕，笑着接了，張口便啃，心說我以後肯定比你高。

這頓飯吃的人心情舒暢，衛攬格很久沒有這樣開心了，謝九依然在旁邊碎嘴嘴毒，可他聽到心裏，卻覺得身體溫溫地，他看了眼謝九那張殷紅的唇，想着，這張嘴要是有一天能軟軟地說些好話便好了。

那他一定十分滿足。

末了，他問謝九，記沒記住雞的味道，謝九頓了一下，只模模糊糊的說了兩個字：“很香。”

衛攬格很聰明，幾乎一瞬便懂了這兩個字的意思，他沉默地看了一眼對方，謝九不自在道：“所以給我吃……多浪費。”

他知道食物有多難弄，衛攬格有多辛苦，所以盡可能不去多吃，但謝九能感覺到，衛攬格其實很想和他一起吃飯說話，或者不說話就簡單的吃個飯也行，甚至謝九陪着他挖野草的時候，衛攬格還興奮地說過，有了他自己找見能吃的東西都容易了。

謝九沒法拒絕衛攬格的期待，一想起那雙眼睛失落起來，他心裏便泛起一陣又一陣的難過。

衛攬格說：“沒有嫌你浪費。”

謝九：“嗯……”

衛攬格看着他說：“那以後吃飯，我便同你描述味道吧？”

他也不知道要怎樣安慰這個鬼，他一無所有，沒有一點兒東西能留下這只鬼，衛攬格也會惶恐，有時候很多挽留的話脫口而出，又小心翼翼地不知道對方是否能領會，但謝九沒有味覺……

衛攬格更不知道自己該用一種什麽樣的心情對待他，謝九熱情，潇灑，他一心向往着謝九的灑脫，被這樣的溫暖深深吸引着，頭一次，衛攬格從心底想用真心好好對他。

謝九這樣的人，該被最溫柔對待。

他想好好照顧這只看似灑脫實則漂泊千年的……同樣可憐的可憐鬼。

衛攬格很想伸出手來和他握上一握，或者抱一抱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只是心頭沖動難抑，他勉力克制，衛攬格嘴角細微地抽動着，謝九主動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我沒事，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