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5發子彈 | 桐孟2

第046章 第5發子彈 | 桐孟2

【46】

原來,胖子見桐岑遙想吃火雞,就說讓他摸上幾分鐘,能白送一只火雞。平常有點肉都是孩子們分着吃,哪見過這麽一只渾的,桐岑遙流着口水同意了。結果沒摸兩下,季容夕就闖進來了。

胖子沒法繼續下去,塞給桐岑遙一只最小的火雞打發了。

年齡雖小,也知道不光彩。

桐岑遙拎着小火雞,垂着腦袋,有點兒沮喪。

雖然平常不順眼,畢竟一個孤兒院的兄弟,季容夕陡然湧起怒意:“你等着,我把他的火雞都砸了。”

桐岑遙連忙拉住他:“瞎砸什麽,人又不是沒給火雞。”

季容夕:“你讓他白欺負了。”

桐岑遙想通似的一咬牙一跺腳:“不算白欺負,你看多劃算,這麽大一只火雞呢。摸都摸了,再不吃更虧,帶回去又吃不了幾口,還要讓院長訓呢,咱倆就在這裏消滅了吧。”

一想通,元氣也回來了。

桐岑遙坐臺階上,拿出小刀興致勃勃地瓜分。

“雞腿都是我的,你不許動!”桐岑遙恢複了嚣張跋扈,撕下兩只翅膀,“算我大方,讓你嘗點。”

季容夕也饞,可一想到是那樣來的就不舒服。

“算了,這麽大的雞腿我一個人也吃不了,給你一個。”桐岑遙撕了一只雞腿給季容夕,催促說,“趕緊吃,餓死我了!”

季容夕猶猶豫豫地接過來,肉香撲鼻,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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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岑遙咬了一口,汁香滿溢,他粲然一笑,非常天真,也非常開心,兩個少年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那只火雞真的很好吃。

季容夕吃得很飽,飽到最後有點反胃。曉事之後,他就再沒碰過火雞這種食物,但也再無法遺忘那香味濃郁、酥嫩|多|汁的味道。

饑餓,大部分時候會戰勝身體。

虛榮,也會戰勝廉恥。

在孤兒院的「孤島」,小孩子們對外面的世界異常憧憬。一旦「孤島」打開,他們就像早晨的雲雀一樣迫不及待飛出了巢。第一個孩子被領養走之後,其他孩子都憧憬着領養人再一次到來。

一月,孤兒院的電路壞了,沒電,沒熱水,好幾天了。

孤兒院的老雜工一邊檢查電路一邊嘀咕,下午還有捐款的人要來領|養|孩|子,這可怎麽好。

桐岑遙聽見,扭頭離開。

季容夕以為他又作妖,跟了過去。

只見桐岑遙跳進河裏洗澡,凍得瑟瑟發抖,堅持把頭發和全身都洗得幹幹淨淨,上來後直打噴嚏——他是渴望被領養出去。

下午根本就沒人來。

桐岑遙凍病了,噴嚏和眼淚一起流。

第二天,來了一對夫妻,衣冠楚楚,十分富貴。這一群孩子,個個蓬頭垢面傻兮兮的笑。女子直皺眉,忽的看見季容夕,眼睛一亮,跟她丈夫說:“撿到寶了,這麽漂亮的男孩都沒人要。”

丈夫咂摸:“12歲,個頭有點矮。”

女子:“沒吃沒喝又沒發育,以後就長開了。再說漂亮就夠了,矮一點也不愁沒人要。”

季容夕的耳力好,什麽都聽到了。當兩人點名要他時,他冷漠地拒絕了。當晚,因看病而錯過的桐岑遙聽說後,氣得多吃了幾顆藥。

第二天,那對夫妻又帶着很多玩具來了,季容夕剛放學回來,正手忙腳亂地照顧拉屎拉尿的小弟弟們,桐岑遙也出來了,弱不禁風,一吹就倒,但只看臉也是很夠看的,果然那對夫妻也看他,竊竊私語。

季容夕拉他到一個角落:“他們不是什麽好人。”

桐岑遙冷笑:“難道我一輩子在這裏?”

“他們賣小孩。”

“只要他們願意收養我當兒子,我就有辦法擺脫。”

少年一旦下定決心,是很難逆轉的。一對夫妻只能領|養一個人,見季容夕堅持不走,他們最終選擇了桐岑遙。離開那天,桐岑遙穿着夫婦給的衣服,光潔白皙,漂亮得像換了一個人。

命運,誰能說得清。

桐岑遙離開後,就剩季容夕一個年長的孩子。放學回來,給小弟弟小妹妹端屎把尿喂飯,活都是他一個人的了,累得不行時他竟有點想念桐岑遙。雖然桐岑遙經常偷懶,也能分擔不少啊。

老院長見狀,樂呵呵地說:“小夕你可不能走,你走了,我們這群老家夥帶不動。”

季容夕沒好氣:“誰讓你撿這麽多回來!”

他到了叛逆的年齡,這時,反而不那麽憧憬被領養了。尤其一見到油膩膩的成|年人,他就想起那只火雞,特別不舒服。

後來有領養人來,他都躲起來不見。

稍有空隙,他就拿出那把撿來的槍摩挲,愛不釋手。他撿過各種各樣的槍,長的短的,都沒有子彈,他模拟着瞄準,在想象中射擊。這是第一把有子彈的槍,就一顆,他沒舍得發射。

就這樣過了半年多。

一個小妹妹忽然跑過來大喊:“岑遙哥哥回來了!”

那對夫妻還想再領養一個。

帶他一起回來了。

半年不見,桐岑遙更高更标致了,白皙光潤,穿得好看,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孩子。他帶了很多糖果散給弟弟妹妹,給季容夕的是蛋糕。

這對夫妻一看季容夕,又露出滿意的笑:“你跟我們走吧,正好跟岑遙作伴。”

桐岑遙一笑:“家裏什麽玩具都有。”

季容夕轉身去了後山,拿出一杆長|槍,透過瞄準鏡指向了遠處的小鳥——砰,他嘴裏模拟出槍聲,這是他的游戲,樂此不疲。

不一會兒桐岑遙就跑過來趾高氣揚地問:“你是不是很想來?”

季容夕的槍随着小鳥移動:“嗯?”

桐岑遙:“你、別來!”

季容夕放下槍:“為什麽?”

原來,那對夫妻養了好幾個漂亮的小孩,好吃好喝,還請家庭教師教養。一旦養到十五六歲,就送給有身份的人當情人,從中獲利。

季容夕納悶:“那你幹嗎不跑?”

桐岑遙理直氣壯:“我跑了哪有這麽好的待遇?”

錦衣玉食,讓桐岑遙不可能逃。逃回這裏?每天髒兮兮的照顧一群熊孩子,還不如讓他呆在那裏呢。桐岑遙是矛盾的,他很清楚這種享樂生活的代價,不希望季容夕去。

桐岑遙踢了踢腳,小石子咕嚕嚕地滾下坡。「啊呀,好痛。」底下一個小孩子誇張地喊道,「哥哥,你在上面嗎?」

季容夕撥開綠枝:“怎麽了?”

小孩子裂開豁豁牙使勁笑:“哥哥,給我逮一只知了。”底下立刻又冒出好幾顆小腦袋,争先恐後地喊道:“給我,給我,我也要!”

季容夕真爬上去逮了。桐岑遙很不屑,但見他忙活半天滿頭大汗,實在看不下去了,衣服一脫也爬上了樹:“看我的!”小孩子們就眼巴巴地圍在樹下,仰頭看他們倆。桐岑遙先捉住了,蹭的跳下樹,引得一陣歡呼。

季容夕站在高高的樹上,低頭一看:

濃綠的山。

濃蔭的枝葉。

小弟弟小妹妹們的大大的腦袋,小小的胳膊,像一節節藕段,使勁地揮着,笑着,吵着。

桐岑遙左手摁住撲他衣服的孩子,右手高高地舉着知了,笑得開心。

遠處,橘陽籠着盛夏的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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