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等待的時間變得無比煎熬,雖然寒深許諾要來,但季然還是不可抑制地陷入了焦慮。

不知過了多久,大門突然被人“砰!”一聲推開。

寒深到了嗎?

進來的卻是兩個西裝男,當初領季然進來的男人冷笑一聲,毫不客氣地朝他走來:“我就知道,根本沒有什麽張三,還在這兒給爺裝有錢人。真把爺當傻屌呢?出來,客人已經等不及了。”

季然看向趙經理,後者無奈地攤手:“小朋友,在我們這裏騙人可是要被關小黑屋的。”

季然的心重重沉了下去。

另一個男人上下打量着他,啧啧稱奇:“沒想到口罩下長了這麽好看的一張臉,哭什麽哭,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你,哥這是在幫你呢。看上你的客人可是大老板,老是老了點兒但會疼人,今晚過去你就能飛黃騰達了,到時候你感謝我還來不及呢。”

季然用力握緊手機,仿佛這樣就能給他帶來勇氣。

寒深知道他這邊發生了什麽嗎?萬一他來不及趕過來呢?至少他要拖一點時間。

季然擡起眼眸,整個人氣質都變了。

“是嗎?”他輕笑一聲,露出一種谄媚又不屑的表情,“你說的這個大老板有多有錢?”

“反正可以讓你衣食無憂,”男人說完,催促道,“別磨叽了,走秀就要開始了。”

第一批走秀即将開始,整個後臺亂成一鍋粥,路過梳妝臺時,之前給他指路的長發男美女擡頭看了季然一眼。

季然莫名有些愧疚,他沖對方點點頭,拿着衣服進了換衣間。

手機被他們收走了,季然不确定寒深能不能趕過來,但就算寒深不來,他也要找機會離開這裏。

第一次逃跑時他走錯了路,出洗手間時往右拐了,如果他往左邊走,應該就能直達後門出口。

趙經理離開了,可另一個男人一直守在門口催促他,季然沒辦法,只得先換上了女仆裝。

“化妝師呢?化妝師去哪裏了?”男人找不到人,扯着嗓子在屋內喊。

“刁哥,”不遠處,男美女擡頭喊他,“我的化妝師馬上好了,但還有點兒小問題,你過來幫我一下。”

“什麽事啊?”刁哥雖然嘴上抱怨,但還是聽話走了過去。

或許只是巧合,但這人竟然又幫了他。季然感激地看了對方一眼,趁着沒人注意從後門逃走了。

高跟鞋太礙事了,季然脫掉鞋子提在手裏,赤腳穿過長長的走廊,然後在分叉時往左拐。

空氣變得寒冷起來,地板冰涼,證明離出口很近了。

前方走廊盡頭出現一道小門,季然用身體把門撞開,嘩地一聲響,冷風夾雜着雨滴打在他臉上,季然被凍得渾身發抖,卻忍不住開心起來。

他終于離開了那裏!

季然還沒來得及高興,突然被人一把逮了過去,他本能地掙紮起來——

“噓,別怕,是我。”

熟悉的聲音讓季然一愣,他有些茫然地擡起頭,對上了寒深沉靜的眼。

“Samuel?”季然呆呆地看着這一幕,幾乎不敢眨眼。

注意到他衣衫單薄,寒深脫下大衣給季然披上,抱着他避開人群上了車。

車內暖氣開得很足,地上還鋪着柔軟的羊毛地毯,季然赤腳踩在上面,有些後悔把地毯弄髒了。

他無措地蜷縮着腳指,意圖想減輕自己的污染範圍。

“還好嗎?”沉而緩的嗓音落下,寒深又翻出一張毛毯遞給他。

季然用毛毯裹緊身體,低頭很輕地“嗯”了一聲。

他想要向寒深道歉,想和他解釋,亦或是表達感謝。

可一張嘴聲音就顫抖起來,然後整個人都開始發抖。

“我……我……”

季然死死抓着毛毯,真正脫離危險他才意識到,原來自己比想象中還要害怕。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的,剛才差點兒就出不來了。

寒深不知從哪兒拿了杯熱水過來,又對他說道:“先緩緩,不用急着解釋。”

季然抱着熱水,小口小口地喝着。又過了幾分鐘,身體終于逐漸回溫,也逐漸恢複了神志。

寒深:“好些了嗎?”

季然點頭,聲音裏帶了些鼻音:“好多了,謝謝您。”

說這話時,他赤裸的雙腳踩在地毯上,因為害怕弄髒地毯,幾乎是懸空的,腳趾從破洞的黑絲裏露出,無措地蜷縮着,依稀可見被凍紅的痕跡。

繼續往上,是一雙暗示意味濃厚的吊帶黑絲襪,寒深本來看不見的,但因為車內暖氣升高,季然似乎有些熱了,毛毯從肩膀滑落,無意識露出了下方的女仆裝。

裙子短得要命,只到大腿根部,下面兩根黑線連着黑絲,裙擺和黑絲中間露出四五厘米的大腿,被絲襪勒出一圈軟肉,是二次元裏流行的絕對領域。

這讓他看起來年輕,性感,又廉價。

仿佛一件可以随意亵玩的玩物。

寒深從不關心員工的私人生活,此刻卻無端産生了一股憤怒。

不知所以,又不可理喻。

他按下心頭的情緒,冷聲道:“把毛毯蓋上。”

季然低頭一看,這才發現毛毯不知什麽時候滑了下去,讓他那件低俗的女仆裝完全暴露在了寒深冰冷的視線裏。

“對、對不起。”他有些狼狽地撿起毛毯遮住身體,毛毯下緣,雙腳無措地交疊。

寒深目光往上移到他臉上,語氣冷冽:“我希望你能解釋一下,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季然太敏感這種語氣變化了,幾乎瞬間進入警戒狀态。

他低下腦袋,幹脆什麽都不說了。

寒深呼吸沉了沉,感到了一股久違的怒意。

季然的沉默比想象中還要能激怒他。

他本能地想要管教季然,卻礙于沒有正當身份。

寒深壓抑着自己的怒火:“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就敢一個人過來玩?”

季然依舊低着頭,保持沉默。

這越發激怒了寒深,以至于他再次開口時,語氣不自覺帶上了訓斥的意味:“告訴我,你為什麽要來這種地方?把自己弄成這幅鬼樣子!如果我沒有碰巧打電話過來,你知不知道自己會面臨什麽?難道你的父母從來沒有教過你,男孩子在外要保護好自己嗎?”

寒深比想象中還要生氣。

從接到電話到開車過來的那半個小時裏,他幾乎每一秒都處于不安中。

尤其是當他在途中被季然挂斷電話時,這種不安像膨脹的氣球一樣被迅速放大。

他明明說過自己會過來,季然卻偏偏一意孤行,選擇了風險最大的行動。

以至于當他看見季然衣衫不整地逃出會所時,寒深先是松了口氣,接着便是憤怒。

這種憤怒不是向外爆發,更多是向內的攻擊,讓寒深清晰地意識到,他不被季然所信賴。以至于在緊要關頭,季然選擇挂斷電話自己逃離,也不願意向他尋求幫助。

寒深習慣掌握一切,此刻卻感受到了不安。

他清楚地意識到,有什麽東西失了控。

不止是當下的現狀,還有他內心中更深層次的東西。

這讓寒深想要重新掌握當下的情境,渴望找回自己的主場。

所以他失了風度,一而再再而三地追問,強勢地想要讓季然解釋一切。

偏偏季然什麽都不說。

他仿佛已經習慣承受別人的怒火,習慣在沖突發生時保持沉默。

“謝謝您過來接我,很抱歉給您帶來了麻煩,”季然推開車門,淡聲道,“我先走了……”

他甚至沒穿鞋。

寒深一把抓住季然手腕:“要去哪兒?”

他們體型和力氣都是天差地別,季然一下被他拽得摔回了座椅。

摔得不疼,但是很屈辱。

季然歪歪斜斜地倒在轎車後座,感到了一股莫大的委屈。

兼職被騙進夜場他已經夠倒黴了,沒想到現在還要被人罵。

“你還要幹什麽?”季然突然掙脫寒深的手,突然就爆發了,“罵人就算了,罵完了還不讓人走?”

“我只想讓你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寒深語氣恢複了平靜,“這種地方不是正經的娛樂場所,你想玩有很多健康又有趣的地方。”

寒深竟然以為他是過來玩的!

在他眼裏,自己就這麽放蕩的人嗎?!

“誰過來玩了?”季然越說越委屈,回憶着此前的種種,終于忍不住紅了眼眶,“我明明是來兼職當模特,誰知道他們是找人陪酒!”

“兼職?”寒深眼中閃過一絲錯愕,“你這麽缺錢嗎?”

季然雖然是個實習生,但實習工資還算優渥,而且上個月才漲了雙倍工資,完全足夠他衣食住行。

就算孩子花錢大手腳,那也還有家長補貼,不至于讓孩子來這種地方兼職還被騙。

“家長補貼?”季然冷笑一聲,“你猜我為什麽這麽缺錢?”

他已經懶得裝了,也疲于維護自己的優秀形象,甚至不在乎自曝其短。無所謂了,反正他家庭本來就很差,他也沒想過寒深會尊重他。

季然告訴寒深:“我爸媽都是農民工,我實習第一個月就要給家裏打錢了。年底他們要從家鄉過來玩兒,花銷都是我負責,所以我才來這裏做兼職。”

寒深突然變得很安靜,這種安靜中混雜着震驚、難以置信、還有自責。

他一度以為季然來自中産家庭,是那種集全家力量、被捧在手心培育出來的孩子。

所以他理所當然地接受了季然的優異成績,溫和的性格,吃苦耐勞的品質,甚至是出色的工作能力,還覺得這都沒什麽大不了的。

精英本就該如此。

可他此刻卻得到了一個截然不同的答案。

很難想象這樣貧窮落後的家庭,這樣目光短淺的父母,能養出如此優秀的孩子。

那已經不能稱之為培養,季然能走到今天,是一個堪稱奇跡的事跡。

寒深心頭情緒複雜,他伸手想摸摸季然腦袋,但最終忍耐住了,只是說:“抱歉,我不知道這些事情,我不該随意批評你。”

季然抱着膝蓋,沒吭聲。

他沒想到寒深會和他道歉。

他在滬市無依無靠,唯一熟悉的人就是寒深這個領導,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季然确實把他當做了值得信賴的長輩。

但現在季然又意識到,寒深和長輩不同。

長輩總是自上而下的,但寒深是平等地和他交流,甚至願意向他道歉。

季然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低頭看着自己腳尖,搖頭說:“沒關系,反正我都習慣了,而且我知道你只是擔心我。”

真的太乖了。

他甚至沒哄他,他就自己原諒寒深了。

還能反過來安慰他。

家族裏能出這樣優秀的一個孩子,應該是整個家庭托舉,共同把日子過好。

季然的父母卻目光短淺,孩子剛展開翅膀就全都跳上來,像是缫絲花一樣,要把他拖回泥坑。

寒深不忍見他陷落,破例多說了一些。

“我知道貿然評價別人的家庭很不禮貌,但你當前的首要任務是自己站穩腳跟,只有你過好了,你才能讓家人過得更好。”

季然當然也知道這個道理。

上高中後他就隐隐知道,自己的家庭并不正常,大部分父母都不會這麽對待自己的孩子。

後來網絡發達,季然也偶爾會刷到一些控訴原生家庭傷害,逃離斷親的例子。

他當然也可以拒絕,甚至是一走了之。

可每當他産生這樣的念頭,季然又于心不忍起來。

父母對他不好,可他們自己也過得很糟糕。

他們似乎早已習慣了苦難。

季然小時候爸爸在工地上受傷,缺了一截手指。事情已經過去了幾個月,季然卻對此毫不知情,直到過年他們回家,季然聽見父親用若無其事的語氣談起,甚至還故意用剩下的半截肉樁逗他。

季然被吓得想哭又不敢哭,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不敢看父親光禿禿的小手指。

媽媽的生活也不好過,當年生他時落下生育損傷,生二胎又大出血,現在身體都不怎麽好。

季然去過他們在外打工的住所,一個破舊的單人間,房租200塊,簡陋得要命。

爸媽太苦了,他好不容易讀書讀出來,無法做到自己獨自享受。

而且父母的童年比他還要差許多,爺爺奶奶外出務農,就把幾個小孩兒用繩子拴起來綁在家裏。那時他們經常吃不飽飯,動辄被打被罵,小小年紀就要幹活兒。對他們來說,孩子是生産力,也可以是消耗品。

他父親就在那樣的環境裏長大。

原始又魔幻,但這就是真實。

雖然父母對季然不算好,但也沒有壞到足以讓他置之不顧,季然無法心安理得的責備他們。

對季然來說,家庭關系不是非黑即白,更像是時好時壞的灰色地帶。

至少現在,季然想把關系往好的方向引導。

所以他沒有拒絕父母過來玩的要求,雖然有些困難,但他不想讓他們失望。

至于寒深說的那一番話……

雖然季然無法立即執行,但不得不承認,對方的建議非常有道理。哪怕是季然自己,偶爾也想從那種沉重的家庭裏離開,喘上一口氣。

“謝謝您的提醒,”季然點頭,語氣真誠道,“我會認真考慮的。”

寒深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麽,車外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一群穿西裝的大漢走了過來。

季然身體頓時一僵,仿佛一只應激的貓迅速縮進了毛毯裏。

是會所裏的保安。

寒深說:“我帶你離開。”

季然卻伸手抓住了他手腕。

寒深以為他是害怕,安撫道:“不會有人追上來。”

季然卻說:“我想報警。”

寒深沉默數秒,點頭道:“可以,交給我處理。”

季然點點頭,又問:“不會麻煩你嗎?”

寒深搖頭,打了個電話。

沒過多久,一輛黑色牧馬人開了過來。車窗半降,一個穿着皮衣的男人對他們說:“寒哥,準備好了嗎?今晚一起玩兒?”

寒深這才告訴季然,這是他刑警朋友,他要配合他們的潛入行動。

因為寒深富二代身份不容易引起懷疑,對警方的潛入是一層擔保。

季然有些緊張:“那你不會遇到危險嗎?”

寒深:“他們會保障我的安全。”

“可是……”季然有些難受,如果不是他要報警,寒深也不會遇到危險。

他問寒深:“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嗎?”

寒深:“沒有。”

皮衣男:“我們确實還缺個人。”

“蔣奕。”寒深聲音沉了沉。

“當然,全憑自願。”蔣奕又說,“這主要是配合你,不然你就得找個真少爺。”

“你不用去。”寒深告訴季然。

季然沉默了一會兒,又問:“會有生命危險嗎?”

蔣奕:“一般不會。”

季然下定決心:“那我去。”

他有些害怕,但他更想力所能及的做一些事情。

寒深沒再說話,蔣奕就把他們計劃都告訴了季然。

季然的任務很簡單,重新回去做他的夜場少爺,配合寒深玩一場戲。

“如果計劃順利,你不會遇到危險。”蔣奕告訴季然,“進去後寒哥會把你拍下來,你只需要配合他做一些尋歡作樂的游戲。”

寒深最終沒再說什麽,只是道:“別沖動,保護自己。”

季然點點頭,避開人群,重新回到了逃離的那扇側門。

檢查的人已經來過了這裏,此時四周靜悄悄的。

季然解開毛毯還給寒深,露出了身上那套過于暴露的演出服。

雨一直在下,天氣變得更冷了,赤腳踩上去仿佛在踩冰。

這個過程中寒深一直注視着他,仿佛随時能允許他後悔。

季然卻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穿上高跟鞋走了進去。

回到後臺,季然找了個拉肚子的借口應付工作人員,對方看了他一眼,又讓化妝師給他化妝。沒過多久,就到季然他們上臺了。

走秀的過程有點兒惡心,季然不太願意回想,好再他戴着口罩,多少能阻擋一些冒犯的視線。季然等着寒深拍下他,再繼續下一步的行動。

卻不料刁哥突然帶了個中年男人過來,說要把他引薦給對方。

季然有些慌,又聽工作人員說:“就是程爺點的你,他特別喜歡你,托我們把你請過來,可是費了大功夫。”

季然突然反應過來,原來這家會所騙他來兼職不是意外,是有人欽點他?

他開始感到惡心。

季然不想和對方說話,刁哥卻說:“好好陪程爺玩兒,程爺雖然老了點,但從不亂搞,養人就跟養兒子似的,你被他看上是你的福氣。”

對方向他伸出右手,季然不想碰他,後退了一步,刁哥卻抓着他的手走了過去。

“啪——”

一巴掌拍到刁哥手背,一個穿着豹紋西裝的男人說:“都讓你溫柔點兒,怎麽就是學不會呢?”

“老板?”刁哥縮回手,表情瞬間惶恐。

“還不把人放開,”老板走了過來,往旁邊微微讓開,對一個年輕英俊的男人說,“寒總,這就是您點的人。”

季然松了口氣,寒深到了。

接下來季然沒再受到騷擾,他以為事情這樣就結束了,到老板安排他和寒深過夜。

雖然之前就猜到過會有這種可能,但真正發生時季然還是有些忐忑。他跟着寒深上了二樓。

卧室裏有監控和錄音,季然也不敢說話,只得盡力配合寒深的動作。

季然被寒深按到牆壁上,後背抵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啪”的一聲,他們激烈地動作蹭滅了房間裏的燈。

季然有些頭皮發麻。

·

“他們現在怎麽樣了?”監控室,老板對着屏幕問。

“安排在了一號房和二號房,”趙經理指了指屏幕,“一號房的孔雀已經開始辦事,八號房小兔子和客人進了浴室,暫時沒有進一步動作。”

一號房只留了一盞夜燈,視頻畫面昏暗,隐約可以看見孔雀坐在客人身上,聲音和畫面都很激烈。

不像是演的。

八號房那邊還在洗澡,水汽模糊了玻璃,只隐約看見他們在互相接觸。有演的可能,但寒深一看就是那種喜歡慢條斯理折磨人的類型,切入慢一些倒也可以理解。

老板想了想,問經理:“我記得孔雀和小兔子都是新來的?”

“孔雀已經參加過幾次表演,不過這還是他第一次過夜,小兔子确實是今天才過來的。”趙經理說完,忐忑道,“您懷疑他們?”

“還不确定,”老板看着屏幕,搖頭說,“只是感覺有些奇怪,時機太巧了。”

趙經理想了想,又補充:“孔雀背景我不太清楚,不過小兔子是個網紅,一個資深客人指名要的,我們花了好大力氣才把人弄進來,他應該沒有問題。”

老板沉思片刻,拍板決定:“你守着監控,如果今晚他們沒做到最後,那其他客人全部取消過夜。”

經理有些遲疑:“可我們大活動半個月才有一次,客人們已經等得夠久了,這次取消就得下個月了。”

“一個月算什麽?”老板搖頭,告訴對方,“我們做的是長久生意,謹慎一點總沒錯。”

“我明白了,”趙經理點頭,又問,“那如果他們辦事兒了呢?”

老板看着屏幕上的監控,沉默了數秒才說:“那活動照常進行。”

·

8號房間陷入黑暗,鏡頭裏只有兩道模糊的身影。

趙經理聚精會神,看得非常仔細。

很快,大床上的兩道身影交疊,然後季然發出了一聲尖叫。又乖又可憐,似乎有點兒舒服,但更像是被人欺負慘了。

“你太緊了,”寒深聲音也好不到哪裏去,“再放松一點。”

季然是真的快哭了:“我倒是想放松,但是真的太疼了,身體完全不受我的控制……”

寒深不說話,一點兒也不憐香惜玉地動了起來。

季然就慘了,叫得一聲比一聲可憐,最後甚至帶上了哭腔。

聽得趙經理都臉紅了,他把結果彙報給老板,那邊沉默數秒,宣布過夜活動照常舉行。

·

季然叫得嗓子都啞了。

寒深在床上給他做了一套全身按摩,甚至連腳底板的穴位都照顧到了。季然身體本來就差,久坐後又邦邦硬,再加上從來沒做過按摩,基本是按哪兒哪兒疼。

偏偏寒深這人下手特別狠,他尤其愛停在季然最疼的穴位,季然叫得越慘,他下手越重,不管季然怎麽求饒他都不松手。

在關燈後的這一個小時裏,季然的慘叫聲幾乎就沒停過。

前期他還能說話,後面就叫得嗓子都啞了,只能發出小貓一樣的哼唧聲。

第一輪按摩結束,季然已經是精疲力竭。

他臉趴在枕頭裏,小聲詢問身後的寒深:“可、可以了嗎?”

寒深沒說話,熾熱的手掌按着他後腰,呼吸比以往都要粗沉。

季然聽不得這個聲音,正準備躲開,寒深就俯下身來,在他耳邊說:“再來一次。”

·

監視器裏的畫面豐富起來,一塊塊黑暗的屏幕被點亮,就像是過去無數個夜晚那樣,人們在夜晚中尋歡作樂。

趙經理有點兒乏了,這些視頻看得太多,已經完全激不起他的興致,他現在只想下班回家吃碗熱面,再洗個熱水澡好好兒睡一覺。

就等天亮了……

趙經理躺在椅子上打起了盹。

“砰——”

不知過了多久,趙經理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有人舉槍沖進房間:“舉起手來!不許動!!”

抓捕行動開始了。

演戲就要演全套,季然和寒深也被帶回了警察局。不過他們還是有一點兒優待,被安排在了一個四座小轎車裏。

這次掃黃抓捕了兩百多號人,直接把分局變成了菜市場。打着分開審訊的由頭,季然和寒深被女警帶到一個房間裏,對方解開了他們的繩子,還誇了句綁得挺好。

離開前,女警告訴他們,一會兒冷警官會過來,見完對方他們就能回家了。

“冷警官?”季然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話音剛落,房門就被人推開,一個穿着警式西褲、淺藍襯衫的男人走了進來。他有着一雙季然熟悉的鳳眼,卸妝後五官漂亮中帶着英氣,竟然是會所裏的孔雀。

季然一時間看入了迷。

季然有一個癖好,他喜歡一切規整、充滿秩序的東西。

例如排列整齊的線條,收拾幹淨的房間,成列有序的圖書館書架,還有西裝、制服這類擁有固定形制的服飾,這能讓他感到一種秩序和安全感。

警服自然也在其中,季然喜歡警服傳遞出的安全感和秩序感。

“辛苦你們了,”冷警官大步走向他們,對季然伸出右手,“我是刑警支隊副隊長冷令辭,再次感謝二位市民對本次行動的配合。”

季然遞出右手:“不辛苦,應該的。”

打完招呼,冷令辭又看向季然,正準備開口,門被人推開,蔣亦拎着兩個購物袋進來:“寒哥,你先把衣服換了,你家人來局裏了。”

寒深有些意外,點頭道:“知道了。”

說完,他分了一個購物給季然,說:“拿去換上。”

季然還以為沒他的份兒,他接過衣服,感激地看了眼蔣亦:“謝謝蔣警官。”

“老寒買的,”蔣亦說,“我在門口遇見他司機,順道帶過來了。”

季然愣了下,還想再說謝謝,寒深已經轉身離開去換衣服了。

季然只得抱着衣服進了隔間,袋子裝得很滿,內衣、外套、鞋子一應俱全,吊牌拆掉看不見标價,但季然每天上班,都會在附近商場看到那個巨大的Logo。

完蛋了,寒深怎麽給他買這麽貴的衣服?

季然第一反應是他還不起。

季然糾結了一會兒才換好衣服出來,寒深已經不見了,蔣亦也和他一同離開,房間裏只剩下一個冷令辭。

季然看了他一眼,冷令辭就放下手機朝他走來,竟是特意在等他。

“冷警官。”季然向他點頭。

“這是我聯系方式,”冷令辭遞了張紙條過來,又說,“你這段時間回家,如果察覺有不對勁或是危險的地方,随時給我打電話。”

季然這才明白過來,冷令辭是擔心他潛入行動暴露,被那些人蓄意報複。

他慎重地記下號碼,又把紙條裝進口袋,點頭道:“我知道了,謝謝冷警官。”

冷令辭還有工作,給了季然電話就離開了。季然避開人群下了樓,這才想起自己手機還在會所,不知道被人帶過來沒有。

他折返準備問冷令辭,穿過走廊突然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

“你們在會所是真do了?”

是蔣亦的聲音,那他問的人應該是寒深?

現在回憶起那一個小時,季然依舊覺得非常尴尬,恨不得把這段記憶從腦海裏删除。

他不敢撞破二人,呆在原地等他們離開。

卻不料二人竟然停了下來,季然聽見寒深說:“你以為我是你?”

“看不起誰呢?我們是正經工作,才沒做到最後好不好?”

蔣亦語氣很兇地回怼,但在季然聽來,他感覺蔣亦這番話有些底氣不足。

寒深用那種非常冷靜、又非常氣人的語氣說:“是,你只是稍微假公濟私而已。”

“你好意思說我?”蔣亦冷哼一聲,“那你自己呢?你這次答應幫忙,究竟有沒有私心?”

走廊裏靜了一瞬,季然不知不覺中也放輕了呼吸。

“沒有。”寒深說。

他聲音沉而冷,幾乎能讓人想象出他說這話時表情的冷漠。

季然轉身離開了那裏。

他回二樓想找人問問自己的手機,可他沒找到冷令辭,別的警官也行色匆匆,沒時間管他這種小事。季然什麽都沒有找到,垂着腦袋下了樓。

室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冬雨細細綿綿,在路燈下織出一片金色的光影。

寒深站在警局門口,見季然出來,過來對他說:“我送你回家。”

季然沉默兩秒,說:“謝謝您,但我還有事。”

寒深:“什麽事?”

季然:“我要找手機。”

寒深從外套裏掏出手機遞過來:“給你找回來了。”

“哦。”季然接過手機,依舊沒動。

寒深失去耐心,吩咐道:“上車。”

季然抿了抿唇,似乎還想說什麽,但在寒深催促的眼神下,終究還是跟了上去。

車裏打了暖氣,季然有些熱脫了大衣,露出了裏面的深灰色西服套裝。很簡潔的款式,但裁剪制作都很好,把人襯得挺拔又精神。

之前季然就覺得,寒深很擅長給人置辦衣物,現在他身上所有衣物都是寒深讓人買的,連內褲、襪子這種細節都考慮到了。

嶄新的大衣搭在他腿上,似乎是羊絨的,質地柔軟輕薄,溫暖得不可思議。

雖然已經預料到很貴了,但季然不想欠人人情,主動開口問:“衣服多少錢?我轉給你。”

寒深:“順手買的,不用給我。”

季然猶豫了一會兒,說:“那我洗幹淨還給你。”

“不用,”寒深再次拒絕了他,“你還給我我也沒用。”

季然:“上次不是有個和我體型差不多的男孩兒?”

他指的是那次周末幫寒深和Asher試衣,這是很貴的品牌,他覺得可以給對方穿。

寒深:“他不穿別人的衣服。”

季然一愣,呆呆地“哦”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轎車在雨幕中行駛着,車廂內沒人再說話。窗外雨水打濕玻璃,模糊了街道旁的光影。

季然安靜地看了會兒,覺得沒什麽意思,就閉上了眼睛。

又過了一會兒,他覺得自己有些難受,于是把臉靠近了安全帶。

·

一周後,寒深突然發現,季然一次也沒有穿過自己給他買的衣服。

季然依舊還是兩套優衣庫西裝換着穿,在室外太冷,就會搭配他那件洗得板結的黑色羽絨服。

寒深極少後悔自己的言行,但此時也不由得有些懊惱。

他想,是自己之前那番話傷害到了他,季然其實是一個自尊心很高的人。

寒深打開社交軟件,重新聯系之前找他拍廣告的家具公司:你好,我改變主意了,如需合作請聯系我。

·

那天回家後,季然就把身上的那套高檔西裝脫下來,小心翼翼地挂在了衣櫃裏。

倒也不是不想穿,只是穿這套西裝的負面效果,要遠大于正面反饋。

公司的同事雖然不算八卦,但寒暄時也可能會談起他購置的新衣服。

誰都能看出,這是一套遠超他消費水平的行頭。季然不好說這是自己買的,但更不可能告訴同事這是上司送的,于是只好委屈衣服藏在櫃子裏。

他當然也喜歡好東西,但他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別人的善意。

比起別人好心送給他,他更願意自己親自買。

但會所事件讓他變得警惕,不再繼續做兼職尋求變現。

寒深說得很對,他當前的首要任務是自己站穩腳跟。他只是一個還在實習的學生而已,他完全可以只負擔父母的一部分支出。

只是季然沒有料到,當他再次登錄社交軟件時,Soli-lunar公關說虎鯨答應拍攝,項目重啓了。

季然還記得這個項目的豐厚報酬,可他已經被騙過一次,即不覺得虎鯨會答應邀請,也懶得排查這究竟是正經公司還是騙子公司,直接拒絕了對方。

卻沒想到當天晚上,虎鯨竟然給他發了視頻合作邀約。

季然有點兒懵,反複确認好幾遍才發現這是虎鯨本人。

[上班哪有不瘋的]:你怎麽會答應拍廣告?

[虎鯨]:欠了個人情。

[上班哪有不瘋的]:哦。

[虎鯨]:你如果怕不安全,我讓品牌發起平臺商單。

季然做博主的時間不長,也是現在才明白,原來正規的品牌會通過平臺直接聯系。品牌名稱、代理商、商單收益清清楚楚,和私信合作相比,這極大地規避了博主被騙的風險。

季然于是沒有拒絕,懷着雀躍的心情等待拍攝來臨。

直到他收到視頻腳本,季然人傻了。

[場景一:客廳]

上班哪有不瘋的被蒙住雙眼,丢進客廳。

虎鯨掐住他脖子,把他推倒在沙發上。

[場景二:廚房]

上班哪有不瘋的躺在中島臺上,虎鯨用牛奶淋他的腦袋和身體。

[場景三:卧室]

上班哪有不瘋的赤腳踩上虎鯨胸膛,擡手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場景四:浴室]

虎鯨閉眼躺在浴缸裏,身下溢出鮮紅的血液。

上班哪有不瘋的站在窗前,他穿着虎鯨的睡衣,享用他的紅酒與美食。

季然看完腳本,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這是可以拍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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