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到了外面是真的沒人能管住這大小姐了, 真要鬧起來,她可受不住。
給沈煙洛弄好點滴, 醫生麻溜閃人。
房間一下子安靜下來,感受着源源不斷往自己身體疏散的絲絲涼意,她單手捏了捏沈煙洛的手心,似是漫不經心:
“你的被子怎麽是薄的?”
這是她第二次把主動權交到沈煙洛手上。
沈煙洛低垂着頭,感受了幾秒冰冷的手慢慢有了熱度的過程,她看向大小姐,眼裏帶着認真:
“是我把它換給外婆了。”
白玫愣了愣,旋即将沈煙洛的手握得更緊,她沒急着去深究沈煙洛的外婆為什麽會需要沈煙洛來給被子, 而是慢慢搖頭:“錯了。”
這回換沈煙洛愣住。
白玫的聲音依舊帶着漫不經心:“這個時候,你就該說是民宿老板的怠慢。”
“這兒可不是你家,在我眼裏只是一個花錢入住的民宿。”
“不管是我還是你,都是花了錢住進來的。顧客就是上帝,我們花錢可不是為了來找罪受, 知道嗎?”
沈煙洛目光一動, 手上不自覺地用力。
下一瞬, 大小姐拍拍她的手, 帶着無奈:“松開,回血了。”
她下意識低頭,果不其然, 管子上已經回了不少血,殷紅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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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
她卻顧不上這個,眼睛緊緊盯着眼前的大小姐。
“然後?”白玫笑了一聲, “花了錢還沒得到應有的待遇,那自然得鬧起來啊, 難道我昨天沒有演示給你看嗎?”
昨晚,曲珍幾乎要跪下來賠罪,之前有多橫,那會兒就多卑微,像只狗似的乞憐。
沈煙洛眸裏慢慢蘊起暗色。
察覺到沈煙洛黑化值驟升的系統瞬間發出警告:
[宿主,你的任務是感化反派,不是加速反派的黑化]
白玫扯了扯嘴角,假裝沒聽見,靜靜地盯着沈煙洛的神色片刻,又道:“當然,還有更快捷的方法。”
沈煙洛立馬擡眸:“什麽?”
“繼續找我告狀啊。”白玫眼裏慢慢綻放出笑意,她輕輕在沈煙洛手心裏畫着圈,“煙洛,我說過,我們是合作者,我會幫你的,你要信我。”
信她?
沈煙洛抿了抿唇,理智回來一些。
自己能信眼前這個大小姐嗎?
這個想一出是一出的大小姐。
“你該說,曲老板怠慢了你,讓我給你做主,把這件事交給我。”
說着,白玫在被子底下的腳輕輕碰了碰沈煙洛的腳,一下一下的勾着她,像只蠱惑人心的妖精。
房間安靜下來。
她給出足夠的耐心,樂此不疲地去碰被子底下那雙冰冷的腳。
“小姐。”
聽見這個開場白,白玫擡手壓住她的唇,瞪她一眼:“都說了叫名字。”
想到什麽,她又彎了彎眼睛:“寶寶、玫玫、白玫,自己選一個。”
這有可選性嗎?
看着大小姐帶笑的眼睛,沈煙洛眼底的陰郁不知不覺散了大半,她幾乎是立刻做出選擇:
“白玫。”
啊,真好聽。
白玫清了清自己的嗓子,想起自己如今破鑼般的聲音就忍不住頭疼。趕緊去夠桌上的水,狠狠喝了一大口。
可千萬別因為這場感冒,讓本就不如沈煙洛好聽的嗓子雪上加霜。
“你繼續。”
喝完水,她重新坐直。
沈煙洛這才回過神,深吸一口氣,回憶着剛剛大小姐說的話,沉靜道:“是曲老板怠慢,我沒有在房間看見厚被子。”
白玫滿意點頭:“真棒。”
想起什麽,她又冷笑一聲,說得煞有其事:“這該死的民宿老板,這麽不上心,還讓我們倆都凍感冒了。”
這可是大事。
當然不能讓對方好過。
*
“林思洋!”
“林思洋!”
大小姐扯着嗓子在那喊,正在和其他人一塊吃早餐的林思洋眼皮子瞬間一跳。這聲音有些陌生,但語氣卻很熟悉。
雖然聲音沙啞,确實是大小姐在喊。
“林小姐,大小姐在喊你。”唐韻采冷聲提醒。
光聽着語氣就知道大小姐這會兒肯定心情不好,這個時候找上林思洋,多半沒好事。
林思洋放下筷子。
她擦了擦手,拿起白琅身前的顯盲機寫:
——玫玫生病了,心情不好,聽着好像在喊我,我過去看看,你慢慢吃。
寫完,她故意放慢動作起身。
只是意外的是,白琅沒有阻止:
“嗯,你去照顧玫玫我也放心,你不用擔心我,我身邊有小唐。”
林思洋臉上的表情僵硬了須臾。
她立馬看向唐韻采,眼裏沁着火光:“唐小姐,大小姐生病了,你作為她的情人,不是應該過去照顧嗎?”
情人兩個字刻意加重語氣,她想讓唐韻采認清自己的身份。
今非昔比,現在可不是在少年時期的學校,如今的自己飛黃騰達,已經踏入上層階級,而那個和白琅一樣受萬人矚目的唐韻采,如今只是個被人不恥的情人而已!
“情人?”
唐韻采微微一笑,“林小姐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小姐潔身自好,身邊怎麽可能會有情人?我只是她的朋友,受她所托幫忙照顧白琅而已。”
“這要是被白總聽見了,恐怕會不高興。”
林思洋:“……”
“林小姐,你怎麽還不過去?”醫生急匆匆趕過來,顧不上去注意飯桌上氣氛如何,只急寥寥道,“大小姐那兒在找你,快些過去吧!”
再喊下去,嗓子都要劈了!
深吸一口氣,林思洋朝着那邊走去。
才剛進大小姐的門,一個杯子便朝着她丢來。林思洋躲閃不及,被杯子砸了個正着。
也多虧是砸在肩膀,要是再往上一些,她就得破相。
杯子啪的一聲又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林思洋眼皮子跳了跳,看着被打濕的衣服,忍着怒火問:“大小姐,這是怎麽了?”
“你還好意思說怎麽了?”
白玫冷眼看過去,一直到現在,她聽見林思洋的聲音仍舊覺得惡心,眼裏的厭惡瞬間更加濃烈。
以前白大小姐還會做做樣子,如今确實絲毫不掩飾對自己的不喜。
林思洋心頭一緊。
該不會是昨天的事被發現了吧?
昨天她本就聽見有些動靜,偏偏在要緊處,被□□迷了眼,沒管顧太多……
欣賞夠了林思洋臉上的情緒翻湧,白玫聲音跋扈:“我和煙洛都病了,你還吃得下早餐?”
能清晰地看見,因為自己這句話,林思洋明顯地松了口氣。
呵。
白玫在心底冷笑一聲。
“已經讓老板專門為你準備适合養病的早餐。”林思洋扶了扶眼鏡,耐心道,“待會就來了,你別急。”
說着,她看向和大小姐坐在同一張床上的沈煙洛。
“沈小姐待會是和玫玫你一塊吃嗎?”她試着變換稱呼。
“玫玫?”白玫眯了眯眼,差點把隔夜飯都吐出來,“誰允許你這麽惡心地叫我?”
真是髒人耳朵。
林思洋等的可就是這句話,她立馬接:“你忘了?昨天你說了,你要玩點有意思的,現在的你不是大小姐,只是跟着沈小姐一塊私奔回老家的管家女兒。”
她刻意提醒着對方。
是在變相地讓這大小姐收斂收斂那該死的壞脾氣。
卻沒想到大小姐壓根不接她這茬,反倒是冷了臉色:“所以你現在在教我做事?”
說着,又随手從桌上抓了個擺件往她身上扔。
這回林思洋躲得快,只是東西雖然沒摔在她身上,她卻躲得狼狽。
“……”
心底對這大小姐瞬間更加厭惡,要不是白琅堅持要回來,自己又剛好起了想要擴充關系網的念頭,哪裏犯得着受這氣?!
“我生病全是因為你,我要告訴母親,讓她好好罰你!”
“大小姐。”聽見這話,林思洋這才趕緊壓下所有念頭,上前哄道,“你消消氣,确實是我的不對,讓你受這罪。”
她的公司正打算和白氏合作,這個節骨眼,她不想出差錯。
想了想,她說道:“這樣吧,等你病好了,我就帶你出去玩,想要什麽我都買給你,就當給你賠罪了。”
在一旁安靜坐着的沈煙洛忍不住看向白大小姐。
這大小姐臉上一副生氣的模樣,可滾燙的手指還在自己手心裏圈圈畫畫的,十分不安分。
沈煙洛甚至能從她圈畫的動作中感覺到她的心情。
連生氣也可以假裝嗎?
她失神地望着對方的臉,陷入沉思。
“不要以後,我現在就要。”白玫眼眸微轉,突然有了主意,“我想喝昨天那家奶茶店的奶茶,你去買給我喝。”
“好。”
這只是個非常普通的要求,林思洋再度松了口氣。
林思洋:“是哪家?”
白玫回得理直氣壯:“我怎麽知道是哪家?”
說完又狀似認真地想了想,給出昨天相反的那個方向,在林思洋走之前還叮囑道:“我就要你親自去買的,別人買的我可不要。”
等人走了,她才勾勾唇角,臉上帶着不加掩飾的笑。
一轉頭,見沈煙洛盯着自己看得認真,略一挑眉:“看什麽?”
剛問完就突然反應過來。
對方的眼神有些似曾相識。
這求知若渴般的目光實在讓人難以忘卻,沈煙洛該不會是想學自己吧?
真可愛。
就是不知道以後在床事上是不是也能這麽好學。
那股想要親吻對方的念頭又突然湧上心頭。
“沒什麽。”沈煙洛倉促移開目光,然而下一秒就被大小姐捏着下巴轉了回去。
“害羞什麽?”白玫似笑非笑地看她,對方臉上的紅暈已經淡下去,但唇色依舊很紅。
她不動聲色地咽了咽口水,眸色漸深:“想要我收拾這個民宿的主人嗎?”
沈煙洛毫不猶豫點頭:“想。”
聽見這幹脆的一個字,白玫松開她的下巴,直直盯着她:“親我。”
“親我,我就收拾她。”白玫語氣輕緩,蠱惑着她,“會收拾到讓你滿意為止。”
房間氣氛突然變得暧昧起來。
白玫閑散地靠着牆,手還在輕輕地在沈煙洛手心裏撓動,像個極有耐心的獵人,等着自己的獵物跳進來。
不到一分鐘,沈煙洛便有了動作。
她閉着眼,睫毛不斷顫動着,動作卻很堅定。
眼看着殷紅飽滿的唇要落在自己臉上,白玫眸光流轉,微微側頭。
兩唇相貼,遞着彼此的溫度。
不同于第一次親在嘴角處,這次是實打實地貼在了一起。
白玫靜靜看着近在咫尺的美麗容顏,心跳如雷,滿腦子卻只有一個念頭——沈煙洛的手那麽涼,怎麽唇卻燙成這樣?
她正要有所動作,外面卻突然傳來動靜。
于是身前的人瞬間抽離。
啊……
這普普通通的唇貼唇就結束了?
被打斷的白玫郁悶死,順着沈煙洛的目光看過去,發現門口站着的是臉色難看的曲珍以後,瞬間更加無語了。
這欠收拾的。
是上趕着過來給她收拾麽?
曲珍可不知道自己待會将會面臨什麽,她還沒從剛剛那個畫面中緩過神來。
昨天悠悠跟她說,沈煙洛這小兔崽子勾引走了大小姐,搶走了悠悠的寵愛,她還不信。
畢竟這兔崽子她從小看到大,是什麽德行她最清楚。
雖然長了張漂亮臉蛋,可性子實在木讷,怎麽比得上自家悠悠?
可剛剛那個畫面……
只要一回想起來,她就忍不住地想往地上啐口水。
真不知廉恥。
這可是青天白日啊!
就已經跟個妖精似的纏着那大小姐索吻了,這晚上黑燈瞎火的還不知道要怎麽樣呢!
“你跟個老母雞似的杵在門口不動彈,是打算讓本小姐親自出來請嗎?”見曲珍看沈煙洛的眼神越來越不善,白玫眯了眯眼,毫不客氣地出聲。
“這哪能呢!”
曲珍回過神來,趕緊端着自己煮好的熱粥進去。
“大小姐,這一碗是您的,這一碗是煙洛的。”她把兩碗粥放在桌上,“您看看是下來吃還是?”
“沒看見我們倆挂着水?”白玫擡了擡下巴,“端過來。”
她起身,卻沒下床,只是讓醫生幫着移動挂瓶,跟沈煙洛一塊并肩坐在床沿邊。
曲珍端着滾燙的粥,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
“大小姐,這粥燙,要不我幫您把桌子移過來?”
“怎麽?伺候我一會兒覺得委屈了?”白玫冷眼睥她。
曲珍連忙否認:“這哪能啊!這不是我的榮幸嘛!我求之不得呢!”
說着,她弓着身子把粥遞到白大小姐面前,好聲好氣道:“我就在這兒給您端着,您慢慢喝,小心燙。”
生怕別人看不出她的狗腿樣似的。
沈煙洛眼底劃過一道嘲諷。
外婆重病的時候都不見得她這麽貼心。
街坊鄰居全說她跟外婆是騙子,但實際上,小姨在去世前買了很多保險,去世後,那些錢全部被曲珍收入囊中。
那些錢足以自己和外婆衣食無憂大半輩子,小姨是怕外婆年邁守不住錢,被人哄騙了去,這才委身嫁給曲珍。
卻沒想到羊入虎口,那些錢幾乎都被曲珍揮霍。
要不是自己不小心聽見,大概會一輩子被曲珍蒙在鼓裏。
“我也餓了。”
她突然開口。
曲珍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猝不及防聽見這麽一句,本就窩着火的她瞬間瞪過去:“餓了你就去吃,這麽大的人了,難道還要姨母喂你嘴上嗎?”
啪嗒——
是湯匙丟回碗裏發出的清脆聲響。
曲珍一個激靈,立馬反應過來自己嘴太快了,昨天晚上的事還歷歷在目呢,現在的沈煙洛可不是當初那個任她打罵的小兔崽子了。
現在的沈煙洛可是個足足的狐媚子,可會勾引人 。
“唉,瞧我這嘴。”她趕在大小姐發作前開口,解釋道,“我這不是幫着大小姐端着嗎?咱們都是一家人,不用那麽見外,自己過去吃就行了。”
以前她不給沈煙洛飯吃,這小兔崽子都能自己去廚房偷吃剩飯剩菜,現在她都把吃的端過來了,這死丫頭還在矯情什麽?
“昨天我那個房間被子很薄,我被凍病了。”沈煙洛第一次胡言亂語,還有些緊張,聲線緊繃,說得幹巴巴的,但後面那句铿锵有力,“身上沒勁,你去端過來。”
曲珍:???
這死崽子是在跟誰說話?
“老板你是聾了啊?”在心裏給沈煙洛海豹式鼓掌的白玫臉上裝得一本正經,甚至語氣還帶了幾分怒氣。
曲珍:“……”
只得恨恨轉身,一手一個碗地将兩碗粥遞到這兩人面前。
手心滾燙,她被燙得手都快麻了。
大小姐也就罷了,沈煙洛居然也慢悠悠地吃,一碗粥拿着湯匙在那攪啊攪的,就是不往嘴裏放。
看得曲珍直來氣。
好不容易見她舀了滿滿一勺粥拿起來,卻沒被對方吃進嘴裏,而是手一抖,将粥全部倒在了她手上!
滾燙的粥驀地蓋在冰冷的手上。
“哎呦!”
曲珍沒忍住,忘了手上端着的東西,被燙得迅速收手,啪的一聲,兩個碗都摔在了地上,滿地狼藉!
見狀,白玫正要開口,一道聲音從外傳來:
“母親!”
白玫擡眸,看見曲悠悠身後的白琅後,到底閉了嘴。
走進屋的曲悠悠見大小姐的襪子上都濺了一些粥,有些不太高興地瞪了眼自己母親:
“母親,你怎麽那麽不小心啊?”
大小姐本來就對她們家的民宿不滿了,母親怎麽回事呀?
而曲珍本以為女兒會心疼自己,卻沒想到等到這麽一句抱怨,臉色瞬間難看下去。
“真是對不住啊大小姐。”知道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曲珍壓着慌亂,趕緊道歉,“我……我馬上去掃幹淨。”
“不用了。”
白玫冷着臉起身,“這個房間我嫌髒,我不要睡在這裏了。”
沈煙洛還在想着要怎麽報複曲珍,猝不及防地,耳邊驀地傳來大小姐漫不經心的聲音:
“我要去隔壁和煙洛一起住。”
所有人默住。
只有剛被唐韻采扶着進門的白琅不知所以,還在輕聲問:“玫玫,聽說你病了,現在好些了嗎?”
看見白琅,白玫面色不變,正好點滴輸完了,醫生快速給她處理,最後手背上貼了個醫用貼。
她瞥向唐韻采:“告訴堂姐,我沒事。”
唐韻采應了聲,在顯盲機上快速寫着。
“煙洛,走,去你房間看看。”白玫起身,背對着衆人,朝着她眨眨眼。
說着,她向沈煙洛伸手。
她眼神透徹明淨,好似在無聲地跟她重複着那句——你要信我。
像是被勾着墜入,沈煙洛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回握住了對方的手。
兩只漂亮如工藝品的手握在一塊,格外賞心悅目。
白玫低頭看去,兩個人輸液的時間相近,醫生給自己拔了針就立馬給沈煙洛也處理完,此時兩個人的手背都貼着醫用貼,像是情侶款。
于是心情明媚起來,她微微用力,拉着人往外走去。
“唐韻采,帶堂姐一塊過來。”
踏出門的瞬間,她記起什麽,回頭突然說了一句。
別說是唐韻采了,曲悠悠她們都跟着去了隔壁屋。
沈煙洛的房間很空,床上的薄被也被折疊得整整齊齊,只有角落裏的三個行李箱彰顯着這兒有人居住。
“悠悠。”
白玫走過去,捏起被子撚了撚,而後扯着被子回頭:“不是我要找你麻煩,你看看,這寒冬臘月,你們家民宿就只給煙洛一床這麽薄的被子。”
說着,臉色慢慢冷下去:“不過是在你家住了一天,我和煙洛都病了,你說,這個責任在誰身上?”
她說得含糊,給人一種昨天她就睡在沈煙洛房間的錯覺。
剛清理完隔壁走進來的曲珍聽見這句,立馬沖上前:“大小姐!每個房間的被子都是厚被子,不可能是薄被的!”
說着她看向那床被子,盯着看了幾秒,突然有了印象,瞬間黑臉,嚷嚷道:“是沈煙洛故意把被子跟她外婆換了,跟我可沒關系啊!”
“故意換了,還是跟她外婆換的。”白玫臉上的表情慢慢冷下去,“曲老板,那你來跟我解釋解釋,煙洛為什麽要把她自己的被子拿來跟她外婆換?還有,為什麽寒冬臘月,換來的被子卻薄成這個樣子?”
接連兩個問題,直接把曲珍問住了。她能說自己給那老不死的就是薄被嗎?
當然不能。
這十多年來,她在外口碑一直很好,靠贍養前妻娘家的老人獲利很多,就連平時來她這兒租民宿的人,都是在網上聽說了她的“忠義孝順”的事跡,特意來照顧她的生意。
這要是傳出去了,自己的生意還怎麽做下去?街坊鄰居又得怎麽看自己?怎麽看悠悠?
“唉!這孩子!”她急中生智,趕緊找了個借口,“昨天不是天氣好嗎?我就把老人家的被子拿出來晾晾,可能是被這孩子看見了,誤以為她外婆沒有厚被子呢!”
一旁的曲悠悠也有些心急,她紅着眼眶,是被質疑的委屈:“小姐,你這是什麽意思?是覺得我們家會虐待外婆嗎?!”
“我什麽意思?”
白玫笑了一聲,“我就是問幾句而已,曲老板,悠悠,你們倆急什麽?”
腦海裏勾勒出各種可能性的曲珍聞言愣了愣,只是問幾句?
唐韻采在旁邊寫字寫得飛快,她不願意讓白琅被這個世界隔絕,将她們說的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地寫給白琅看。
看完後的白琅眉頭瞬間一皺:
“那你把被子送還給沈小姐外婆的時候,就沒注意到她床上多出一條厚被子?”
說到後面,她眸光一冷:“還是說你壓根沒把被子還回去?亦或是根本就沒想過把被子還回去!”
衆人都沒想到白琅會突然變得咄咄逼人。
就連白玫都有些意外,她想說的竟然都被白琅搶先說出來了。
于是順着白琅的話,幽幽接道:“對啊,堂姐說得對,曲老板,你不解釋一下啊?”
被所有人盯着,曲珍緊張得直冒汗,嗫嚅着開口:“昨天事多,忙起來就沒注意到那麽多。”
到這個時候了,還在死鴨子嘴硬。
沈煙洛在心底冷笑一聲,正要開口,手卻突然被人握住。
熟悉的軟熱小手,不用低頭去看,她都知道是誰的。
沈煙洛的心突然安定下來,忍住揭穿曲珍真面目的沖動,她只冷冷看着。
“是誤會最好。”白大小姐笑意盈盈,“不過想想也是,悠悠那麽善良,她的母親又怎麽會是那種虐待老人的壞人呢?對吧?”
後面過來的小梅見狀,笑着應了一句:“肯定是誤會,我來之前特意有搜過這家民宿的評價,都是好評,而且大家都說曲阿姨非常孝順,能把前妻家的老人悉心照顧二十來年,一般人可做不到這種程度。”
說着,她看向曲悠悠:“悠悠,你的粉絲好多,我前段時間關注了你,可以回關一下嗎?”
“好啊!”
小梅是唯一一個替自己說話的人,曲悠悠瞬間對她充滿好感,說着就拿出了手機,兩個人開始互相關注起來。
一場鬧劇好似已經落下帷幕。
白玫低頭掩去眸底的寒意。
好戲才剛開場啊。
大小姐沒再抓着這件事不放,曲珍便趕緊以重新煮大小姐的早餐為由,忙不疊地溜了。
直覺沒什麽事了,唐韻采正要問白琅要不要先走,門外就響起腳步聲。
是林思洋從外面進來。
林思洋冷得要命,臉色并不好看,一進門便快速道:“大小姐,奶茶店現在都沒開門。”
時間太早了。
小鎮的奶茶店都要九點以後才會開門,她幾乎跑遍了整個小鎮,都沒看見一家開着的奶茶店。
說着,她上前推開唐韻采,自己站在白琅身邊,把手上的豆漿放到她手上,然後快速寫道:
——我幫玫玫買奶茶回來了,跑遍整個小鎮都沒買到奶茶,不過看見了你喜歡喝的豆漿,就立馬給你買回來了
白琅:“謝謝。”
見白琅臉上寫滿冷淡,絲毫沒有對白玫為難自己的事情發表意見,林思洋眼裏閃過一道冷意,她看向唐韻采。
她能感覺到,回國以後,本就對自己不冷不熱的白琅對自己更加冷淡了。
怎麽,以為回國了就能擺脫自己嗎?
下一瞬,大小姐散漫的聲音響起:“奶茶店沒開門你可以等它開門呀!林小姐,難道還要我教你?”
自己是她傭人嗎?!
林思洋怒火中燒,轉頭朝這大小姐認真道:“我要照顧阿琅,如果大小姐非要喝一杯奶茶,那我讓人去買,你又何必要我親自去?”
“果然,你的嘴,騙人的鬼。”
白玫冷笑一聲,“剛剛口口聲聲說要親自給我買奶茶給我賠罪,一轉眼就說得好像是我逼着你去一樣,你可真會颠倒是非。”
“你!”
她什麽時候說過這樣的話了?明明是這個大小姐自己說的!林思洋差點被氣得心肌梗,到底是誰颠倒是非?!
饒是在白玫身邊站着的沈煙洛,都不得不佩服這位大小姐張口就來,胡亂掰扯的能力。
她從來沒有見過像大小姐這樣能把黑的說成白的,偏偏還理直氣壯,能搶先一步惡人先告狀的人。
但不得不說,看着別人因為大小姐的話氣得跳腳,心裏意外的舒坦。
最後,林思洋到底還是沉着臉走出了民宿。
白玫絲毫不意外,拉着白琅朝其他人擺擺手,讓她們別全杵在房間裏:
“我跟堂姐說些悄悄話,你們該幹嘛幹嘛去。”
大家都是松了一口氣的模樣,紛紛往外走去。
身旁一陣風掠過,見沈煙洛也往外走,白玫趕緊拉住她,朝她抛去嬌嗔的眼神:“幹嘛呀,你又不是外人。”
拉着沈煙洛坐下:“你還生着病呢,別到處亂跑。”
聽見這句,沈煙洛擡眸。
大小姐是忘了她自己也生着病嗎?
“玫玫,林思洋惹你不高興了?”在一旁椅子上坐着的白琅在這時開口。
聞言,白玫走過去拉過一把椅子坐在白琅身邊,慢條斯理地在顯盲機上問她:
——你喜歡林思洋嗎?
這話問得太突兀,但很顯然,白家人應該都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她不答反問:“房間裏還有誰?”
嗯?
白玫眯了眯眼,白琅怎麽知道房裏還有人?
——是沈煙洛
頓了頓又補充一句:
——我的女朋友
“嗯。”白琅點頭,既然是女朋友,那大概是信得過的,她便靠在椅背上,臉上帶着麻木,“沒有什麽喜歡不喜歡,只是湊巧而已,想結婚的時候,她恰好在。”
那就是不喜歡了。
白玫松了口氣。
要是白琅對林思洋愛的死去活來的,那這事可就難辦。
——那真是便宜她了,堂姐這樣的,她不配擁有。堂姐就沒考慮過換一個妻子嗎?
看見後面那句,白琅臉上慢慢露出稍顯複雜的情緒:“你還小,很多事情不懂,結婚不是兒戲,不是想結就結,想離就離的。”
結婚不是兒戲,但如果有人從未把結婚當真過呢?
白玫壓着對林思洋的厭惡,繼續給白琅寫:
——世界上的男人女人多了去,堂姐不必在一棵脖子樹上吊死。
“我不是那樣的人。”白琅反駁,“玫玫,我不是會為愛死去活來的人。”
不僅不是,而且還看不起那種人。
情情愛愛不過是生活的一個調味料而已,少了調味料菜依舊能吃,飯也能繼續吃,人不會因為沒調味料而餓死。
“唔,那就好。”
白玫放心下來。
又多問了白琅幾句和林思洋相關的話,很快曲悠悠拿着早餐過來,知道白玫還沒吃早餐後,白琅便起身:
“我不打擾你了。”
白玫便看向曲悠悠:“悠悠,幫我把堂姐送回去吧。”
曲悠悠:“好。”
但白琅卻不要曲悠悠的攙扶,拿着導盲棍走得平穩,到了門口又突然回頭:“玫玫。”
“嗯?”白玫走過去。
“可以給我換個房間嗎?”白琅滿臉平淡,溫聲問。
聽見這句話,有那麽一瞬,白玫懷疑對方是已經察覺到了什麽。
——可以。
“聽說你和你女朋友住在同一個房間,旁邊的屋子是空下來了是嗎?我想住在你的房間隔壁。”
——好。
——我讓林思洋住得離你遠點,省得她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寫完,白玫靜靜打量着白琅的反應。
“嗯。”白琅臉上沒有什麽情緒,顯得有些空洞,不過很快又補充了一句,“你玩得不要太過火,她畢竟是我妻子。”
很快就不是了。
白玫在心裏回答着,手上寫得倒很快,一個好字越寫越流暢。
把人送走後,她索性關上房門。
這回是真的餓了,吃早餐的時間當然不能看見惡心的人。
一轉身,見沈煙洛漆黑深邃的眼睛望着自己這邊,裏面漾着顯而易見又讓人難以捉摸的情緒。
心慌只在轉瞬間,她很快冷靜,面色不變地過去。
“過來吃早餐。”
她招呼着沈煙洛。
曲珍這才端過來的是兩碗面,賣相好看,聞着也香氣撲鼻。白玫先低頭吃了一口,而後嫌棄地皺眉。
“還沒有你煮的好吃。”
說着,她擡了擡下巴:“怎麽還不坐?”
大小姐面色坦然,和往常無異。
沈煙洛掩着情緒,在她對面旁邊坐下。
事實上,昨天晚上她也聽見了。
洗完碗後,她一出去就看見站在白琅房前的大小姐。即使是背對着她,依舊能感受到大小姐的怒火。
她清楚地看見大小姐擡起腿,做出踹門的動作。
可沒幾秒,又寒着臉回了房間。
她意外到底是什麽,居然能讓大小姐氣成那樣,又忍着沒發作。
等她過去的時候,裏面的動靜還沒有結束,她聽見了自己原本不該聽見的聲音。
為什麽沒有揭穿呢?
沈煙洛想不明白,她感覺自己好像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大小姐了。
即使剛剛沒看見大小姐寫的是什麽,但聽着白琅的話,大小姐大概是詢問白琅和林思洋關系怎麽樣。
難不成大小姐還會考慮別人的感受嗎?
是因為怕傷害到白琅?
所以忍着怒氣沒揭穿,只是在大早上的來回折騰林思洋?
嬌蠻任性的大小姐會那麽迂回?
這迂回到可以說是有些溫柔了。
沈煙洛滿腦子都是這件事,吃面條都吃得心不在焉起來。驀地,筷子被另一雙筷子摁住。
沈煙洛回神,掀起眸子轉頭看向身側的大小姐。
“有蔥,沒看見?”
白玫挑挑眉,湊過去幫她把蔥挑掉。上次她逗着沈煙洛吃蔥,最後把人惹惱了。
那次以後她便長了記性,不在同一個坑裏掉兩回。
撒的蔥不多,白玫動作快,三兩下把蔥都弄到了自己碗裏,看着被“淨化”後的面條,她擡起頭看向沈煙洛,嫣然一笑:“好啦!”
霎然間,好像萬物都失了顏色。
沈煙洛胸腔內那顆向來懶懈的心髒開始瘋狂跳動着。
強而有勁。
彷如能聽見它跳動的聲音。
“怎麽了?”
見沈煙洛一直盯着自己看,眼神格外陌生,白玫心裏咯噔一下。
自己挑個蔥,沈煙洛該不會就生氣了吧?不是,這麽敏感嗎?
蔥是禁忌嗎?
提都不能提的?
“沒有。”見眼前大小姐臉上不斷湧現各種情緒,千變萬化的,沈煙洛立刻搖頭,停頓幾秒,抓着筷子的手指微微一縮,她低頭,有些生硬地說了句,“謝謝。”
白玫:!!!
沈煙洛跟她說謝謝?!
這兩個字聽着就賊真誠,白玫眸光閃閃,自己這麽多天來的努力終于換來了回報。
她努力想忍住內心激動,嘴角卻還是控制不住地往上揚。于是清了清嗓子,用着她那嘶啞的聲音故作随意:
“這有什麽的?”
白大小姐表情散漫,眼睛卻亮晶晶:“你要是不喜歡吃蔥,以後只要是出現在你碗裏的蔥,我全部給你解決幹淨。”
聽見這話,沈煙洛再次一愣。
沉默幾秒,她不解蹙眉:“就不能不放嗎?”
“……”
好的,人馬上清醒了。
白玫欲言又止,看着表情認真,好似是真的不理解的沈煙洛,默默又把話咽了回去。
千言萬語,最後只化作四個字:“真是木頭。”
自己在哄她,她聽不出來嗎?
氣氛到底被破壞,白玫默默低頭,吃了幾口面條以後,實在吃不下,便推開碗起身。
衣角驀地被人攥住。
白玫動作一頓,一低頭就見沈煙洛那漂亮的眼睛望着自己。
“你生氣了嗎?”
她問得小心翼翼。
說完,沈煙洛抿了抿唇,她能清晰地看見本來滿眼亮晶晶的大小姐因為自己那句話,情緒突然就淡了下去。
她好像說錯話了。
看着沈煙洛此時的模樣,白玫眸色漸深。
“沒有。”
她迅速否認,短暫地失神後,忍不住去深想——沈煙洛這幅模樣又是學的誰?
怎麽比脫光了躺在她床上還更能蠱惑人?
讓她忍不住想起早上那個如羽毛般落在自己唇上的吻。
沒來得及深入,叫人遺憾。
但沒關系,她享受這種一步一步探尋,最後才得到寶物的過程。
會讓她十分有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