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謝昭似是在思考,似是在衡量。

片刻後,不輕不重地“嗯”了聲,尴尬一閃而過,很快便又恢複成了那副高傲的模樣。

說是認識,謝昭此後還真去其他書堂尋了艾軒主動結交。

兩個青年逐漸相熟起來,可來紅中食堂仍門口羅雀。

實在是這裏的位置太過偏僻。

加之……國子監祭酒仿佛故意與呂州作對,特意請了個專門做辣菜的酒樓大廚到南食堂掌勺。

都城嗜辣,光是辣這個字眼一出就吸引了大半學生目光。

艾弛好像并不着急。

而是趁空閑的兩個月将空地全部開墾出來,也趁機教導眼下正處于迷茫狀态的艾彬。

沒考上弘馬書院,眼前卻住在弘馬書院。

巨大的心裏落差使得這個青年變得沉默寡言,面對兄長時不自覺便會眼神躲閃。

“爺爺幫你尋個武館學武如何?”

翠綠番茄苗一棵棵分開丢入挖好的淺坑裏,艾彬在前頭挖艾弛在後邊放苗。

不遠處的人突然一頓,接着又搖搖頭道:“孫兒年歲太大,再想學武考武科舉已經來不及了……”

“你去武館打聽過?”

“嗯。”

艾彬與艾軒只相差幾個月,兄長考上秀才之時他才知自己不是讀書那塊料。

明白在燈泉縣尋過武館,來到都城同樣也去了好幾家教武閣。

最後的答案都是為時晚矣。

“那你可喜歡武術?”

喜歡武術……

艾彬仔細回想從小到大,這個問題讓他腦中亂成團麻。

但心底一直有個念頭呼之欲出,答案是否定的。

艾軒不喜歡讀書,更不喜歡習武,特別是目的的習武想起來更是厭惡。

“不喜。”艾彬沉聲道。

“你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看看你大哥……”不遠處的艾逸雲突然插嘴。

“住口!”艾弛呵斥。

望子成龍乃人之常情,但最怕拿兩個孩子比較,艾彬就是在二房夫妻的耳提命面中陷入無盡的自我懷疑中。

“若是科舉真那麽簡單,我讓你寫些菜名怎的叫苦連天。”

艾逸雲:“……”

“你看這弘馬書院上千學生,又多少又能金榜題名,大多也都止步于秀才而已。”

手指用力,将最後幾株番茄苗抛出,艾弛直起身。

“彬兒無需着急,你看看你大伯,不也是而立之年才尋到安身立命的本事。”

要論歲月蹉跎,艾家還有誰比艾奕辰更有說服力。

前十幾年渾渾噩噩度日,就是在燈泉縣也是聽艾弛的話行事。

這種情況在來到都城後突然改變。

說起來還都要從地上這些番茄苗說起。

隔三差五跑碼頭,艾奕辰體內善與人交的隐藏屬性被激發出來,與不少船老大成了朋友。

碼頭上的人三教九流,艾奕辰混得如魚得水。

除了番茄,還從船老大那得來不少小道消息。

朝廷要大力發展與鄰國之間的交流,将專門開辟條海運路線方便貨物運輸。

同時也将允許民間進行貿易來往。

船老大已經托了關系在衙門那弄到張通行證,等海運一開便可直接去往鄰國交易。

艾奕辰心動,回到家後與艾弛商議。

可惜就算提前知曉消息,也無法先下手弄到通行證。

艾弛在此事上很支持艾奕辰,轉頭用兩罐子鍋子醬料換了方炎去郡城衙門走一遭。

艾弛将家裏剩下的七百裏銀子都給了艾奕辰。

七百兩銀子換了十二張通行證。

艾奕辰的果敢讓艾弛重新認識了自己這個長子一回。

兩個月後,開通海運通行證的消息傳出。

粥少僧多。

那張小小通行證掀起滿城風雨,處處都是求購的人。

艾奕辰請船老大放出他有十張通行證的消息。

消息一出,邀約艾奕辰的帖子如流水般送到艾紅中膳堂。

花高價錢想買的人比比皆是,其中也不乏皇親國戚。

但無論多少人觊觎,都沒人敢下手來搶,哪怕艾家只是個普通得再普通不過的農戶。

放出手中有通行證的同時,艾奕辰也沒忘了帶上方炎。

艾家背後的靠山是長公主之子,皇帝的外甥。

方炎樂得被人當靠山,還專門尋艾弛誇獎艾奕辰總算有了點心計。

原本幾十兩一張的通行證,最後以每張兩千兩的價格賣出。

所以膳堂沒人光顧艾弛一點也着急。

艾奕辰轉身就将銀子盡數交給了他,艾弛現在可是有兩萬兩銀子的富豪。

雖然銀票沒能揣多久便又花了出去。

但剩下的幾千兩銀子也足夠一大家子人過上富足的日子。

艾奕辰留下兩張通行證不是為繼續賣高價,而是打算自己用。

通行證賣出去後,他用一萬六千兩銀子訂購了兩艘大貨船。

那兩張通行證是為自己準備的……

提到最近忙忙碌碌的大伯,艾軒雙眸猛地一亮,脖頸處迅速漲紅。

艾弛一看他的樣子,心底就知曉猜對了。

艾彬性子跳脫,最不願做每日重複的事,習武是覺着比讀書有趣,可一但重複之後便迅速變得枯燥。

所以跑船的生活對他來說一定很有吸引力。

“爺!”

鋤頭一丢,青年雙眼亮晶晶地望向艾弛,擡腿沖了過來。

松軟的泥土因沒章法的亂踩留下無數腳印,期間還不留神踩到幾棵番茄苗。

“我知道要作甚了!”

“你大伯人在船坊,自去尋他吧。”艾弛笑道。

“爺,日後賺了錢孫兒一定孝順您。”艾彬激動地抱住艾弛胳膊,使勁搖晃幾下後才歡快地跑開,

眉開眼笑的樣子終是将多日烏雲撥開。

“臭小子!”艾逸雲心疼地來扶起踩倒的苗。

艾弛垂眸看他:“你就不想随老大出遠門去見識見識?”

“兒子只想守着家,給您打下手。”

長子艾奕辰只要不讀書,記性比誰都好。

次子艾逸雲是個家裏寶,只要在家做什麽都好,其實心思比誰都通透。

否則艾彬離開又怎會一句話都不說。

“你高興就成。”艾弛搖頭失笑。

“兒子在您跟前服侍,歡喜。”艾逸雲憨笑:“若是咱們膳堂生意好就更好了。”

其中還是略有遺憾。

習慣了每日熙熙攘攘的膳堂,眼下紅中膳堂冷清得還是讓人有些不能适應。

“很快便會好的。”艾弛說。

而轉機很快到來。

蹴鞠比賽前日,書院大門敞開,任由商販們去練武場提前支攤。

龔寶貴說到做到,帶領一衆小弟成功幫艾弛搶到大塊地方。

地方大得能将整個廚房都搬來。

旁邊正是書院近日風頭正火的南膳堂,正對蹴鞠場,位置是書院專門劃給其的。

頭天艾弛搬桌椅過去時,恰巧遇到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在指揮擺放器具。

不過對方并不認識他,所以連一個眼神都沒轉向這邊。

第二天,天還未亮。

書院已人聲鼎沸,其中有不少攤販在籌備食材,也有早早進書院來占位置的路人。

艾弛到的時候南膳堂還沒人走動。

剛将臨時壘砌的土竈燒上,龔寶貴跟周福祖打着哈欠出現。

“艾掌勺,今日你打算做些甚?”

現場壘竈的人不止艾弛一家,好些做熟食的此刻都在燒竈。

“本少爺倒要好好瞧瞧今日那南膳堂的掌勺要如何猖狂。”

龔寶貴朝後招了招手,兩個随從小跑着上前,在竈臺後擺下兩張躺椅和小幾。

艾弛:“……”

這是打算在這當“監工”?

龔寶貴轉身就躺下,随從蓋上毯子,随即就被揮手打發走了。

“心裏憋着口氣呢。”周福祖笑。

自稱為弘馬書院第一饕餮的龔寶貴竟然遭受到他人質疑,心中郁氣不出不快。

艾弛好奇。

“前些日子親自去南膳堂嘗過,比您差遠了,可沒人信……”

用最簡單的兩三句話說明了原因。

費力巴拉地到處跟人說紅中膳堂飯菜好吃,可信的人少之又少。

因為南膳堂來了個酒樓廚子,不僅會做辣菜,面食同樣精通。

龔寶貴不信,專門去膳堂嘗了回。

不如艾弛手藝就是結論,可惜從掌勺到吃飯的學生沒人相信。

就連他原本的兩個跟班也被南膳堂的飯食吸引了去,怎麽叫龔寶貴不氣。

“我老覺着那些菜有怪味兒,但沒人相信我說的……”

“怪味?”艾弛耳朵一動,問。

“說不出來。”龔寶貴說。

當時吃的時候明明覺着很一般,但回到學舍後卻老想起飯菜味道。

後來還是去紅中膳堂吃了頓飯後才恢複正常。

“果真如此奇怪?”周福祖講義氣沒去過,不由也跟着好奇起來。

“有甚奇怪的?”

擡着大盆剛來的艾俞與艾軒聽到幾人聊天,随後問了句。

滿滿一盆子腌制好的雞塊,落後幾步的艾逸雲将漿糊桶放到桌上。

“爹,烤肉現在就取來嗎?”

“先不取,去将碗碟拿來。”艾弛吩咐。

至于南膳堂飯菜味道的讨論,此時已經沒人關心。

這邊所有準備已經差不多準備就緒後,南膳堂的攤才終于來人了。

大大小小好幾口鍋擺上,接着有人提了個桶放到一旁,開始燒水。

“怎麽這味兒有些熟?”

那桶離龔寶貴有些近,隔着蓋子他都能聞到其中那股子麻辣味。

何止是熟悉,味道就是差了些的鍋子醬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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