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但這也只是一瞬間的念頭,艾弛很快清醒過來,暗笑自己幼稚後提步往中堂走去。
經與先生的性格,艾弛從蔡崇那聽了些。
不過礙于蔡崇見了先生就是老鼠見到貓,知道的也只是皮毛。
例如先生好打手板心,就是已經及冠的弟子也照打不誤。
還比如先生不愛幹淨,有腳臭等……
艾弛聽到的都是完全破壞先生形象的壞話。
可等真正見到先生之時,艾弛只覺得心悸。
經與先生端坐于書案前中央,一襲藕色黑絲暗紋長袍,一手執筆一手龍飛鳳舞地寫着。
眉目舒淡,衣擺如流雲似的随着手腕輕輕晃動。
氣質出塵,溫文儒雅。
就是坐在那,也叫人不敢忽視的存在。
“先生,廣陽國公世子到了。”
“好。”
聲音充滿磁性,非常悅耳。
“學生艾弛,請先生安。”艾弛拱手行禮。
經與先生微微挑眉,似是有些出乎意料,眸子看向艾弛:“你便是廣陽國公的寶貝疙瘩。”
不管特意調侃還是無意打趣,艾弛都衷心地笑了笑。
這笑不是因經與先生的打趣,而是為了爹娘。
他确實是爹娘的寶貝疙瘩。
人生中第一次知道原來父母可以将愛表達得如此具象。
能讓艾弛清晰的I感覺出來。
艾弛展顏一笑:“爹娘确實寵愛學生。”
“安王可與你說過今日要如何通過第二關考試。”經與先生又問。
艾弛搖頭,說罷從腰帶上解下個罐子裏。
“王爺只讓學生帶了些醬來。”
昨日解钰專門派人來送信,說是随身帶上前些天吃的那個醬。
這個醬就是艾弛改良版的火鍋底料。
托出生于大戶人家的福,想要弄到牛油變得簡單了許多。
艾弛又加了些空間裏的特殊調料,制作出了這個以香為主,辣為輔的火鍋調料。
做好之後給家人好友都嘗過,得到一致好評。
不過艾弛還是不知帶底料和來考試有什麽關系。
“王爺倒是知道老夫那點不為人道的愛好。”
見到罐子,經與先生似是極其無奈地笑了笑,而後将筆輕輕放到筆架上起身。
坐着沒發現,經與先生這一起來,艾弛都驚呆了
至少一米九的個頭,伸手都能摸到房梁。
“老夫接受學生的第二關考試,考得便是你們拿手之事。”
“拿手之事?”
“寫字、念詩、亦或是鬥蛐蛐丢骰子,凡是你覺着能叫我吃驚的都可。”
艾弛陷入沉思。
就是到現在,他都沒聯想到廚藝這上頭。
畢竟……讀書和下廚實在處于兩個極端中。
“咳咳,我是說……廚藝也算在其中。”
“嗯?”艾弛驚。
“廚房就在側院,若是想用老夫便帶你去。”經與先生又說。
話都說到這了,艾弛哪還有說不的道理,朝經與先生拱拱手道:“還請夫子帶路。”
先生在前帶路,艾弛在後跟着。
衣裳穿得太厚,加上路又滑,艾弛走得極慢。
沒一會兒,經與先生就走到了游廊中。
歪頭似是想說話,一看無人,這才發現艾弛還在院門口小心翼翼地挪動。
那樣子……就仿佛個怕沾濕衣裳會挨罵的孩童。
“子規,你說這廣陽國公世子如何?”
一直存在感極低的随從,艾弛從頭到尾都沒注意到的人,卻是有着極為陰冷的嗓音。
“心思單純,與那廣陽國公父子情深,确如外界所傳那般。”
“解钰說艾忠雲這條毒蛇現在怕死了,今日瞧着……倒成了慈父。”
“那我便去回殿下吧。”仆從說。
“先不慌,待我多看幾日吧。”經與先生擺擺手,仆從點了點頭,微微一躬身,臉上又挂上那憨厚的笑容。
他們打量艾弛。
殊不知兩人所說的每一句對話都被魚白現場轉播了。
艾弛心中腹诽……就算連書堂都不是寧靜的地方。
【殿下,你說他們是太子和哪位皇子的人?】
【太子登基為帝後第一件事就是提升狄純羽為內閣左相,輔佐右相管理內閣。】
世人皆知經與先生文韬武略乃經世之才,可鮮少有人知道他姓……狄。
書裏可是說過,男女主相識乃是在他爹的經與先生的學堂中。
說起來,艾弛來汝南侯府,是不是會遇到男女主?
“還不走快些,讓老夫一直等你?”經與先生沉聲問道。
“學生這就來。”艾弛提起衣擺,加快步子。
這座院子是經與先生住所,書堂在侯府內院中。
今日大雪,估摸着其他人都沒來書堂,堂前屋後都沒人身影。
“不知先生可有忌口?”
以前翻看雜書時看到過許多讀書人不吃雞爪,說是吃了寫字會顫抖。
“能入口者皆可嘗試,眼下還沒什麽不能吃的。”
“那學生今日便準備種名叫火鍋的菜吧,大雪天與此物最是相配。”
艾弛有許多種選擇,但遇上下雪的話只剩下了一種。
火鍋……
“老夫拭目以待。”
廚房裏有人候着,應該是早得到了通知。
四處漏風的廚房只有竈膛裏散出着點點溫暖,案臺上擺滿皇都冬日所能買到的大部分食材。
白菜、蘿蔔、冬筍,甚至有市場上難得一見的茼蒿。
肉更是繁多,種類比國公府裏的還多。
“菜可夠,少些甚我再讓人去買。”經與先生問道。
“盡夠。”艾弛說着,解下厚重的大氅。
露出的脖頸立刻感覺到了刺骨寒意,再活動活動肩膀,發現還是袍子還是礙事。
“你快別脫了,再凍感冒艾國公得找我麻煩。”
見艾弛還想脫外袍,經與先生連忙出聲阻止。
既然知道艾弛是艾忠雲夫妻的心肝,他哪還敢找事。
萬一真受寒了,那他恐怕還得去國公府當面賠罪。
要不就艾忠雲那咬人一口就會中毒的毒牙,經與先生表示可受不起。
“學生聽先生的。”
其實還怪冷的,不脫就不脫吧。
取下罐子,放在桌上。
艾弛又從懷裏往外掏了兩個紙包出來。
打開來竟然是一包茶葉,一包看不出是何物的粉末。
随即他将茶葉倒入了鍋裏,随後是粉末。
“那粉末是何物?”
“是學生尋大夫配的一些藥粉,可降火消辣。”
書房裏的艾弛乖巧安靜,但左手握刀的他卻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似的一下子換了個人。
凍得硬邦邦的牛肉,三下五除二竟被他切成了薄片。
不過片刻,他的手就和那牛肉變成了相同顏色。
不過艾弛絲毫不在意,完全集中在了手下所切的肉裏。
這刀工,就是外行的經與先生看了都要稱一聲高。
唰唰唰——
艾弛專注地切着肉,并不知廚房門口相繼走進來了兩個人。
其中一個是他老爹艾忠雲,另一人就是這汝南侯府的主人古茂。
“怎麽可……”
看到那雙凍得通紅的手,艾忠雲心疼得呼吸都停頓了片刻。
可剛開口便被古茂按住肩搖了搖頭。
“我命人在廚房裏再點上幾盆炭火。”
艾忠雲與古茂平日裏鮮少來往,今日也是因艾弛拜師專門來拜訪而已。
不過相談下來,倒是讓古茂對這位名聲不好的國公爺有了些許改觀。
話裏話外無不是孩子,倒是對朝堂之事一句未提。
與他說得最多的,便是孩子。
“國公爺,侯爺。”經與先生也見到了兩人,拱了拱手問禮。
“沒想到世子廚藝如此了得。”古茂斟酌半晌才出聲誇獎。
男子鑽營廚藝,說實話真不是甚值得大肆誇獎的手藝,甚至古茂私心裏覺得上不得臺面。
他覺着艾忠雲能聽出話裏的意思。
但聽得出來是一回事,當不當一回事就是另一碼事。
顯然艾忠雲是不當回事。
聽到誇獎,笑得眼睛都彎了。
“這孩子就是孝順,知曉他娘不思飲食,天天變着法的做吃食。”
艾忠雲懂別人暗地裏的不屑更或是嘲笑,但他統統不在乎。
他深知艾弛已經極力克制對廚藝有多愛,也知曉兒子明白父母憂慮故而選擇來學堂。
但其實他們夫妻只願無條件支持艾弛的每一項喜好。
願他身體康健,願他歡喜而已。
咔咔咔——
菜刀上下,蘿蔔在刀刃下迅速變成了薄薄一片。
最小的炒菜鍋,放入少許蔥姜蒜炒香,而後放入火鍋調料。
經過竈火溫熱的罐子裏倒出紅亮的油。
一看到那油,艾忠雲所有感慨立即煙消雲散,連連地往後退到門外。
他可沒忘記當時被嗆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模樣。
退到門外,以袖掩鼻。
“艾國公?”古茂疑惑。
片刻後,咳嗽聲絡繹不絕,大家紛紛奪門而出。
底料炒得香味散出,艾弛才加入燒好的茶水,再等糖熬煮途中,卷起了衣袖。
剛才切菜途中,他注意到鬥櫃裏有些果子。
看顏色好像是櫻桃和猕猴桃。
這兩樣水果別說普通人,就是勳貴也沒幾家人吃得起。
這經與先生的廚房裏竟然随時備着這兩種水果,豪得……讓人瞠目結舌。
“先生,學生可否取些果子。”艾弛指着籃子,餘光中這才注意到艾忠雲來了。
艾忠雲朝他點點頭,忽地小聲嘟囔:“難道弛兒喜歡吃那些果子?”
“福伯,你吩咐人去買些櫻桃和冬桃回來,多買些世子愛吃。”
古茂:“……”
“随你取用。”經與先生随口道。
再次刷新老子能有多寵愛兒子。
艾弛将櫻桃取下來洗幹淨,取出核,放到碗裏又去問廚子們可有湯圓面。
臨近過年,家家戶戶都開始磨湯圓面等發酵。
所以艾弛一問廚娘們立刻去端了來。
“水這麽涼凍壞了可怎麽辦。”
“我說古侯爺,您準備的炭火呢。”
“對對對,在世子腳邊放一盆炭火……”
古茂:“……”
經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