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虎伥

第49章 虎伥

“主子,冷靜啊主子!”

明夷用盡渾身力氣,整個人都撲了上去才勉強把蕭楚給攔了下來,雁翎刀被強行收回了鞘中。

蕭楚朝他低喝一聲:“放手!”

明夷卯足了勁拉住他:“主子,主子你別急,我們要小心行事啊!你不是說這麽多人……對付……不過來嗎!”

“對付不過來?我單手就能擰斷他的脖子。”

明夷急着聲轉移他的注意力:“主子,主子你看,還有個人也出來了!”

蕭楚這才找回了些理智,勉強鎮定了下,把明夷給甩開了,凝神去看山頂處,那另一名官員果然也被人擡了出來,這人蕭楚也認得,正是裴廣。

父子倆一起被捆了。

明夷暗罵了一聲:“閹狗膽子這麽大,連清流官都敢綁啊?”

蕭楚咬牙啐了句:“……看來我真是給他臉了。”

眼看着那人把裴钰扛到了塊矮石邊上,還對着他的臉仔細端詳了會兒,又上手捏了捏,對身邊的人說了句:“京州的朝員還有長這麽漂亮的?我還以為都是半只腳進棺材裏的老頭呢。”

另一人調侃道:“是啊,你怎麽不懂憐香惜玉,把美人的臉都劃傷了。”

這人于是撓撓頭,說:“我哪裏曉得,這不是那姓楊的讓我們別暴露行蹤麽,只好先把人打暈了。”

明夷越聽越悚然,側頭看了一眼蕭楚,他攙着樹的手青筋暴起,簡直快把樹皮硬生生給摳下來了。

明夷立刻按到雁翎刀上,生怕他再拔刀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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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冷靜啊!”

蕭楚居然還笑了聲,說道:“我冷靜着。”

明夷嘆了口氣,又稍作觀察下,說道:“不大對勁,按照司禮監借的這批槍火數目,山頂這些人也忒少了些,有些人恐怕已經去村子裏埋伏着了。”

蕭楚深吸了幾口氣,才勉強把心底的殺意給按了下去,順着明夷方才的話思量了會兒,道:“還記不記得《天工開物》上寫的?”

明夷道:“記得,百步外力竭嘛。”

蕭楚道:“咱們此番從山下來,恰巧是百步以內,這群人站位分散,手裏又都拿着鳥铳,說明他們要在山頂伏擊,而目标只有一個,就是山下的村鎮。”

明夷恍然道:“也就是說——”

“從山陰處繞過去,偷襲。”

蕭楚一點,明夷立刻會意,二人撿了地上的草繩和箭矢,邊貓着步子悄悄後退了幾步,從半腰繞到了山陰處。

這些神機營的士卒眼下都盯着山下的村鎮,自然沒注意背後悄悄摸上來的二人,劃傷裴钰臉的那人負責看管人質,也坐在矮石邊上,昏昏欲睡着,頭不停地往邊上磕。

蕭楚就伏在那矮石的另一面,他張了張手中的繩,待這人下一個頭磕出來時,猛然往他脖頸上一套,明夷眼疾手快地捂住了這人的嘴,主仆二人連拖帶拽,悄無聲息地把人拖回了山腰處。

蕭楚把人扔到地上,抱起臂兇神惡煞地盯着他看。

這人像是個剛入京營的,面貌還年輕着,正驚慌萬狀地看着明夷和蕭楚二人,他是司禮監私養的兵,自然不認得這二人,看他們扮相又不大像山匪,一時間磕巴了兩句。

“你們……你們……”

蕭楚傾身看他,冷冷道:“你們是陳喜養的私兵,對麽?”

他立刻甩頭否認道:“不……不是。”

蕭楚一把扯了他的腰牌,道:“神機營的腰牌有沉香木和黑檀木兩種,你既不認得我,又拿了塊沉香木的腰牌,便不可能是近日入京營的,擱我面前放什麽屁!”

蕭楚說完這一通,眼看他嗫嚅了半天答不上話,便知道自己說對了,一想到方才往裴钰臉上劃了一道的人是他,火氣更是上湧,惡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他顫聲答道:“江……江讓。”

明夷指他鼻子,道:“江江讓?這名也忒奇怪了,少騙人!”

蕭楚草繩又往他脖頸上套,威脅道:“剩下的槍火都藏在哪?不說,來年你家人便到此處替你燒紙!”

“我說我說我說!”

草繩粗糙的觸感劃着脖頸,江讓性子本就膽小,被蕭楚這麽一吓唬,頓時說話都流暢了起來。

“前……前段時間陳公公在外城募兵,我是,新來的,我不知道槍火在哪,他們沒讓我碰!”

“你不知道?”蕭楚冷笑了聲,厲聲道,“方才你那些同伴們難道一個字兒也沒對你吐?你們從哪裏拿到的槍火,又是從哪裏進的獵場?那兩個官員是誰讓你們抓的?”

“你最好說實話。”明夷氣勢洶洶地踹了一腳江讓,說,“我們主子可是一生氣就要殺人的。”

江讓都蜷在一塊兒了,戰戰兢兢地連聲答道:“神機營,神機營的軍庫裏有一條暗道,直通獵場,我們就是從暗道裏過來的……那些槍火也放在裏邊。”

“暗道?”蕭楚皺起眉,問道,“所以,你們是從暗道裏出來,正巧被這二人撞見,所以才動手的,是麽?”

江讓搗蒜似地點頭。

依照他這個說法,只要尋到暗道,就能找到這批火器,只是方才楊伯已經下山去了村鎮,留給他們的時間并不多。

蕭楚此番想罷,手中的繩一勒緊。

“行,你可以去死了。”

江讓昏死前就聽見了這麽句話。

明夷和蕭楚倆人利落地把江讓的外袍給剝幹淨了,捆到樹樁子那兒,蕭楚身形比較高,穿不上那袍子,明夷就往自個兒身上一套,別好了那塊腰牌。

他換完衣服,有些憂心忡忡地說道:“主子,這真的行嗎?”

“不知道,試試吧。”蕭楚随手把江讓剩下的衣服揉成一團塞進了他的口中,說道,“時間緊迫,要在神機營的人去鎮壓民變之前把火器送進山中,你跟他們周旋着,然後把裴钰和裴廣帶出山,我去尋那批槍火。”

明夷整了整衣袍,點頭道:“主子,放心吧,我赤手空拳都能幹翻他們。”

二人沿着方才的路重新到了山陰處,持槍的那些人果然沒發現江讓的失蹤,還目不轉睛地盯着山下的村鎮。

明夷爬上矮石,清咳了聲,幾人便回頭看來。

一人已經擡槍把铳眼對準了明夷,警惕道:“你是誰?”

明夷慨然無懼,搭起臂,擺上一副嚣張的姿态來:“我是陳公公手底下的人,現在來帶走他們。”

說罷,他指了指昏睡過去的裴钰和裴廣。

擡槍那人放下槍,表情複雜地看了明夷半晌,嘴裏才吐出一句話。

“你有病嗎?”

明夷怒道:“放肆!”

那人上前幾步,把槍對準了明夷的胸口,高聲斥道:“江讓剛剛還在這兒,現在人不見了,你穿着和他一樣的衣服冒出來,誰會信你!你把他帶哪去了!”

明夷冷笑了聲,腹诽了一句:想詐我,真當我蠢貨啊!

他幹脆席石而坐,手撐上臉,說道:“你們才入京營不久吧?我教教你們,天子的口谕若是怠慢了,你們脖子上的腦袋可保不住。”

那人見明夷還是一副從容的模樣,皺起眉問道:“天子的口谕,說要帶走這二人?天子怎麽知道他們的行蹤!”

明夷道:“他們一個是戶部尚書裴廣,一個是左都禦史裴钰,方才好端端地在禦前觀獵,卻被你們不慎抓了去,天子自然不高興。”

他嘆了口氣,繼續說:“不過好在聖上大恩大德,知道你們是為天子辦事,便不罰你們了,喊我把人帶回去就成。”

那人聽明夷說得頭頭是道,手裏的槍也有些拿不住了,回望了眼其他人,都是沒有頭緒。

良久後,那人還是半信半疑地說了句:“你說你是陳公公的人?敢不敢讓我們搜身!”

“可以啊,”明夷架起腿,揚了揚手道,“随便查,來吧。”

你搜遍了身,也只能搜到塊腰牌,能奈我如何呢?明夷自信地想。

那人果真上來了,可他伸手卻不往明夷的腰上去搜腰牌,反而直接往人胯.下摸過去,手眼看就要碰上來,明夷眼睛一瞪,趕緊下手擒住了他的腕子。

“幹什麽!別碰我!”明夷驚慌失措地給了他一拳,把人掀翻在地上了,喊道,“變态啊?上來就摸我!”

“你打我幹什麽!”那人迎面挨了一拳,眼淚都被打出來了,捂住半張臉沖明夷叫喚,“陳公公募兵都只要閹官,我查你有沒有淨身,有什麽問題!”

“怎麽沒問題?不是,你有病吧!離我遠點!”

“你才有病!我看你就是冒牌貨,你把江讓那膽小鬼帶哪去了?”

正當明夷還跟那人喋喋不休地對罵時,蕭楚已經悄悄把裴钰和裴廣給帶走了。

他把裴廣安置在一邊,随後三指搭了裴钰的脈息,确認他無礙後才去解了他的穴,撼了撼肩膀。

“醒醒,裴钰。”

裴钰本就已經暈過去會兒了,被他一搖就醒,他還迷蒙着,慢慢掀開了眼簾,看清蕭楚的面貌後下意識想去摸他的手,喃喃道:“你怎麽來了?”

蕭楚笑他:“你好蠢,怎麽總是被人害。”

裴钰這才清醒過來,攙起身站了起來,他撣了撣袍子上的灰土,四下掃了一圈,狐疑道:“這兒是,北獵場?”

“是啊,你不記得了?”蕭楚捧着裴钰的臉,指腹輕輕刮過他臉頰,心疼道,“憐之,臉上都挂彩了。”

“一些小傷,別這麽大驚小怪。”裴钰側目看了眼昏厥過去的裴廣,這才沒推開蕭楚,說道,“你們是怎麽找到這兒來的?”

蕭楚握住了裴钰的手,笑着說:“說了會不會怪我?”

“會怪你,”裴钰也回握過去,眼睛卻瞪他,“而且會叫刑部的人來拿你。”

蕭楚嘆了口氣:“那我可不敢說了。”

“你再過來,我就開火了!”

“我去你的!”

“上邊在吵什麽?”裴钰聽見了不遠處明夷的罵聲,問道,“明夷出什麽事了?”

“可能玩着吧,”蕭楚把裴钰抱住了,搭在他肩上說話,“憐之,聽我說,我不想瞞着你,可我怕你嫌我瘋,不要我了。”

“你平時瘋的難道不少?”裴钰去揪他後頸,嗔怪道,“你知不知道方才——”

蕭楚退開來和他對視着,眼底都含着笑意。

“怎麽了?”

看着蕭楚深邃好看的眼睛,裴钰忽然說不出話來,抿了抿唇,應道:“嗯,沒什麽。”

蕭楚逗他:“是不是和你爹說想跟我成親,被他責罵了?”

裴钰這回沒笑,他擡手去摸蕭楚的臉,表情有些嚴肅:“蕭承禮,我有事情想告訴你。”

蕭楚覆上他的手背,臉忍不住往他手心蹭了蹭。

“那快告訴我,好想知道。”

裴钰搖了搖頭,說:“現在不能說,等秋獵結束之後,我就……”

“主子。”

他的話還沒說完,上邊就傳來一個聲音打斷了二人的卿卿我我,擡頭看去,明夷已經把人收拾完了,面頰上沾了不知道誰的血,此刻正滿臉冷漠地看着他們。

“你見色忘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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