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無上神庭(已修)

第006章 無上神庭(已修)

無上神庭。

日頭初升,餘晖繞梁,下了一整夜的雪覆白了房頂的琉璃瓦,廊下宮娥蓮步走,時有微涼飄雪覆面,腳步卻匆匆未停歇,向那座最為巍峨的瓊頂玉座的偏殿而去。

檀木為梁,碧玉為階,珍珠制成的簾幕随着窗隙的微風晃動着,床榻之上的美人睜開雙眼,引得殿內新調來服侍的宮娥春鳶呼吸一窒,竟看呆了去。

直到與那雙潋滟的琥珀色眼瞳對上,春鳶回過神來驚恐的跪在地上。

在神庭之內直視貴人眼眸是大不敬,也是宮規忌諱、若因此惹得這些尊貴的上位者動了怒,拖出去杖斃也是有可能的。

春鳶跪在地面上的膝蓋有些發軟,只盼這新入宮的貴人能是個好脾氣的主兒。

今時月揉了揉微微發脹的額側,周遭陌生的環境令她目光有一瞬的茫然,昨夜的記憶回籠,今時月手指的動作停頓下來、

她昨夜戰馬之上她吻過那人後,那人耳根紅到發紫,卻依舊神色淡淡說了句“想來是誤會了。”而後她便失去了意識。

今時月勾了下唇角,她心中當然清楚他所說的“取悅男人”另有含義。

她就是故意誤會了他的意思。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道陰沉沙啞的聲音:“帝主诏意,請貴女接旨。”

今時月赤着足走到地面,房門打開,身着绛紫色內侍官服的青年走了進來,叩伏在地面上的春鳶見到那紫色的衣擺,身子竟開始不住的發抖:“參見總司監大人。”

程禮陰鸷的目光在今時月潔白光滑的玉足上停頓一瞬,而後低垂下眸子恭敬的說道:“經查實,貴女乃先王上遺留民間之血脈,今日起賜封號為純安公主。”他說完,停頓一瞬,繼續念道:

“吾神都王朝與皓月國修好多年,純安公主和善淑慧,德才兼備、為延續兩國之情誼,故命純安公主與皓月國三子聯姻,不得有誤。”

程禮身後的一衆垂着頭的宮娥內侍露出同情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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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安公主當真是可憐,流落民間這麽些年不知受了多少苦楚,剛剛被尋回又要被派去與敵國和親,真真是令人不忍。

程禮對身後擺了擺手,一衆宮人散去,只剩春鳶還留在殿內,叩伏在地面上的頭始終未敢擡起。

今時月看向她不知所以,春鳶肩膀一顫戰戰兢兢的說道:“殿下恕罪,奴婢方才不該直視于您,奴婢犯了忌諱,請殿下責罰。”

今時月還未開口,程禮陰沉嘶啞的聲音響起,冷漠又惡毒:

“既是犯了宮規忌諱,出去自請杖斃便是。”

今時月她扶起春鳶,看向程禮皺起眉:“她既是我的宮侍便由不得旁人置喙,總司監大人,您說是嗎?”

程禮弓腰颌首:“是奴逾矩了。”

今時月看向春鳶:“我不在意這些繁瑣宮規,你先出去吧,不必領罰。”

待房門關上後,今時月看向程禮:“司監大人揮退下人,可是帝主還有什麽吩咐。”

今時月不喜這人的目光,如角落裏陰森的毒蛇一般,好似下一刻,這陰冷的毒蛇便會在你的致命處咬上一口。

程禮扯了下唇角,皮笑肉不笑的道:“的确有事。”

說着,他從腰間拽下一個錦囊,從錦囊中拿出一粒黑色的藥丸:“貴女到底是個什麽身份想來自己清醒,既要聯姻,貴人還是聽話一些才好。”

他将那藥丸湊到今時月嘴邊,點漆一般的眸子直直的看着今時月。

今時月瞪向他,如貓兒般的琥珀瞳卻毫無威懾力。

“總司監大人不是說犯了宮規的要杖斃嗎?怎麽敢這樣直視本宮。”

程禮勾起唇角:“殿下方才也說了,不在意宮規。”

他手中拿着的藥丸又向今時月逼近一分,眼中陰狠的威懾之意明了。

今時月張開唇,卻沒有對着藥丸方向,雪白的貝齒一口咬在那绛紫色的衣袖之上,直到嘗出血腥味才松開。

“嘶。”程禮表情猙獰一瞬。

他目光冷了下去,扣住今時月的脖頸一把将藥丸塞進她口中,收回手時食指處的玄戒将今時月的唇肉刮出一道血絲。

今時月捂住唇,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淚珠大顆大顆的向下落。

程禮蜷縮下指尖,而後垂下眼眸恭敬的彎腰:“奴有罪,回去後自去領罰。”

他說着,面無表情向後退去。

關上門後,那雙時刻陰鸷的眼眸罕見的顯露出一絲茫然,他撂開袖口,手腕處青色的咬痕滲出血珠,明明自己更疼,為何她哭得那般委屈。

殿內,今時月漫不經心的擦拭掉眼角的淚珠,她沒有修煉過,對于修士的修為境界不了解,有了茑蘿妖藤後,修士的境界在她眼中分為三種區間,分別是紅色,金色,和墨色。

每一次有人靠近時,她手腕處的茑蘿印記便會根據對方對它的益處來顯示出對應的顏色,許是茑蘿妖藤的本性作祟,這幾個顏色分別對應為進食,營養,和大補。

這一年來,今時月一直在融合茑蘿妖藤,如今她已與茑蘿完全融合,該試一試黑藤所說的那個秘法了。

剛剛,那個怪異的神庭總司監程禮的修為,是墨色。

今時月胸口處出現一陣刺痛,這如鋼針穿刺般的疼痛,若是旁人定是難以忍受幾近暈厥,但今時月靠在床榻之下不甚在意。

這小小的藥痛與她血管之中時刻存在的茑蘿妖藤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了。

至于伶舟祈命程禮喂給她的黑色藥丸,無非就是牽制于她的毒藥……

今時月之所以篤定伶舟祈會将她帶回神庭,并非自信于她的樣貌,而是因如今天下的形勢。

其實紅樓,還是有些作用的,比如那些王公貴族酒醉後,那裏便成了一座現成的情報中心,可以知曉許多普通百姓無從知曉的事。

現在的天下,三國鼎立,神都王朝與滄瀾國戰争頻起水火不容,皓月國自攝政王掌權後态度也不如以往,此次神都王朝雖大敗滄瀾國,成為三國之中最為強勢的一方,但若此時皓月國向神都王朝發難,滄瀾國必定随之反攻。

是以神都王朝必定要先穩住皓月國,向其示好,以免皓月國生出事端。

那麽如今唯一令兩國交好的辦法便是——聯姻。

據她所知,伶舟祈只有一個雙腿殘疾的胞弟伶舟月,若伶舟月去皓月國聯姻,便成了質子,神都王朝必會被人脅迫。

這一年來,今時月暗中收集伶舟祈的消息,伶舟祈并非一個固守成規的君主,相反,自他當上帝主後,僅用了三個月的時間便将朝堂上的異黨和守舊一派的朝臣一一拔除,絲毫不顧及朝野動蕩,扶持許多年輕的臣子登上高位。

朝堂之事解決後更是索性禦駕親征在邊關征戰五年,将軍權牢牢掌握自己手中。

這樣殺伐果斷的鐵血手腕,他所圖謀的,不會僅僅求一個神都王朝安好。

伶舟祈若真想聯姻,直接從王公貴族中挑出一個聽話的便是,上京貴女,禮儀規矩不會失了神都王朝的面子。

而今時月在賭,賭伶舟祈并非想止戰聯姻,他想的是拖延時間,養精蓄銳恢複兵力,而在這中間,那個去聯姻的人,若是能挑起皓月國內部戰亂,就更好了。

她殺紅姨是需要一個接近伶舟祈,且能讓伶舟祈看見她這張臉的契機。

而伶舟祈,他并不在意她接近他的理由,所以他會問她,是否會取悅男人。

伶舟祈就是這般狂妄自大之人,在他眼中,或許有她這張臉就夠了,無論她接近他的理由是什麽,她既已踏入他所掌控的無上神庭,他可以不費餘力讓她乖乖聽話。

接下來伶舟祈會給她什麽樣的任務呢?

□□?勾引?亦或是…刺殺?

今時月站起身來,無論是什麽,她都不會退縮,在她見到伶舟祈那一刻起,她便已經準備好了。

她要親手一點一點将那不可侵犯的神明,拖入她所在的,不見天日的黑暗中……

今時月擦拭掉嘴邊因那藥物溢出的血跡,戲已經開場,她這個被迫成為公主的庶民,因藥物痛不欲生的角色,該上場了。

……

中宮,議事殿。

“純安公主,無诏不可進殿。”

“純安公主,內殿中有官員議事,萬萬不可啊!”

議事殿外侯着的大監錦全哭喪着臉跟在今時月身後、咬牙暗恨守在外圍的兩個蠢徒,看見這張臉竟愣起神來讓人鑽了空子!

回頭他倒是要問問,是看美人重要還是腦袋重要,帝主的議事殿外竟敢如此疏忽!

就在這時,議事殿門自內而開,今時月向門內走去,與此同時程禮推着一抹月白色身影走了出來,看程禮臉色比先前更加蒼白,想來是從今時月那裏離開後真的去自請領了罰。

今時月目光落在那坐在輪椅的身影之上,他與伶舟祈生的五六分相像,散發出的氣質卻全然不同。

要說伶舟祈表現的溫和是浮于淩厲的危險之上,那這個人便是一種全然無害的柔和,被他注視着,感覺不到任何上位者的壓迫感,那一雙眸子如皎皎明月般幹淨清澈,毫無雜質。

錦全大監在看見他時眼裏都摻雜一絲慈愛的笑意,就連他時刻散發着陰森危險氣息的程禮,站在他的身後都好似散了些瘆人的戾氣。

今時月與那人擦身而過,腳步并未停留,徑直走進了議事殿。

“程司監,那便是我與兄長的妹妹嗎?她生得真好看,看起來也很乖巧。”伶舟月嘴角淺淺的彎着。

程禮掃了一眼手腕處包紮好的傷口,沒有血色的臉更顯陰沉,擅闖議事殿,不知哪裏能看的出乖巧。

伶舟月似乎已經習慣了程禮的冷漠,他又道:“程司監,兄妹相聚,為何我不能出現。”

程禮扯了下唇,恭敬道:“王爺累了,該回去休息了。”

今時月關上門,空曠的大殿落針可聞,伶舟祈的目光落在奏折上,并未擡頭:“給你一炷香時間,想問什麽。”

等了許久,伶舟祈将手中的奏折看了過半,今時月還是沒有說話。

伶舟祈将手中奏折放下,擡頭看向今時月。

今時月眼眸中覆上一層水光,語氣中透着一絲委屈與希翼:“成為了純安公主,吃了黑色藥丸,我可以在你身邊待很久嗎?”

伶舟祈以為她會問為什麽将她變成純安公主,又為什麽要給她下毒。

能不能在他身邊待很久?

這是什麽古怪的問題…

伶舟祈漫不經心想了想:“一年。”

一年後,她便要去皓月國。

今時月乖巧點頭:“好。”

“下一個問題。”伶舟祈半阖着眼靠在椅背上,等待她接下來的質問。

誰知今時月走到他旁邊,靠在了他膝下,乖巧的像是伶舟月養的那只雪白色貓兒。

她擡起頭來,那雙琥珀瞳清澈認真,一眨不眨的看着伶舟祈:

“剩下的半炷香時間,我想待在這,可以嗎?”

她問完,就真的不再說話了,安靜的靠在伶舟祈座椅旁,想像中的質問和哭鬧都沒有,好似那顆斷腸灼心的毒藥從未吃下一般。

伶舟祈意外的挑了挑眉,“控心”的藥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神庭為牽制死士準備的毒自是劇烈無比,在沒有解藥的情況下,如萬千蟻蟲啃蝕心口血肉般難以忍受,就連訓練有素的死士都承受不住,她又是如何能忍着不出聲的?

半炷香時間一晃而過,乖巧靠在一旁的人卻未起身。

伶舟祈垂眸看去,她整個人蜷縮在椅下,小臉蒼白的沒有血色額間的發絲被冷汗浸濕,身子不住的顫抖,嘴裏委屈嗚咽着“疼。”

他無奈的嘆息一聲将今時月扶起,今時月柔軟纖薄的身體靠在他懷中,雙手緊緊依賴般的抓住他的手臂。

在這上京神庭,還沒有哪個人敢對他做出如此親密的舉動,伶舟祈微微皺了下眉,思緒不禁想起昨夜那帶着顫意的吻,目光落在她失了血色的淺唇之上又快速轉移了視線。

伶舟祈小聲說了句“放肆”嘗試着抽出手臂,卻被她禁锢一般牢牢抓着不放。

今時月像是被痛的失了理智,如一只瀕死的小獸一般貪婪的向伶舟祈懷裏鑽。

鼻間充斥的淡淡溫香令向來殺伐果斷的神庭帝主生出罕見的無措之感,他下意識想要喊錦全進來,又覺得他們二人這姿勢太過令人誤會,修長的手指在身後滿是奏折的玉臺上摸索着,直到摸到盛着解藥的瓷瓶後松了口氣。

伶舟祈将解藥給今時月喂下後,今時月逐漸清醒過來,小心翼翼的從伶舟祈懷中挪開,垂着的眼眸下染上一抹粉意,不敢與伶舟祈對視。

“疼,為何不說。”

今時月指尖一顫,眼神飄忽。

“說。”

今時月的腦袋垂下,像犯了錯一般小聲說道:“若是早早吃下解藥,你便不會像方才那般放任我親近你了。”

伶舟祈眼底眸光帶着審視,神情平靜無波瀾。

沉默許久,他幽幽開口,語氣令人難以分辨喜怒。

“所以你剛剛,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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