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黃泉相送
第014章 黃泉相送
“殿下,錦全大監來了。”春鳶敲了敲今時月寝殿的房門,柔聲說道。
今時月打開門,走了出去。
錦全大監恭敬的走到今時月面前,将精致的瓷瓶雙手奉上。
“小殿下,這玉膚膏是西決進奉來的國禮,乃是萬年蚌珠的精華所制,美容養膚之效天下難尋,十分珍貴。”
今時月拿起瓷瓶打量着:“既然是這般珍稀之物,應是留給皇兄未來的帝後才是,錦全大監還是拿回去吧。”
錦全大監連忙擺了擺手:“這可是君上親自交待老奴為純安殿下送來的,君上之命,老奴萬不敢不從。”
“況且,君上說了,小殿下現在正是需要此物的時候。”錦全大監彎腰說道。
雖然,他也不太清楚,君上是何意。
今時月面色微變,輕咬住唇,拿着瓷瓶的手只覺微微發燙。
她蜷縮了下指尖,錦全等人看不到的角度,小指外側微微紅腫。
伶舟祈的意思,不言而喻。
他倒是大方,拿國禮當手霜給她用。
今時月掩下眼中情緒,微微一笑:“那便謝謝皇兄了。”
錦全大監見她露出笑容,放下了心,谄媚笑道:“君上對小殿下是極好的。”
今時月彎着唇,狀似不經意的試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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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議事殿還有外人在,我卻對兄長耍起了小脾氣,實在是失禮。”
錦全大監毫無察覺,笑意更盛:“小殿下是神庭中唯一的公主,沒有人會說什麽的。”
今時月扣着瓷瓶的指尖發白,她模棱兩可的問道:“真的嗎?可我覺得到底是丢了顏面,他有沒有說什麽?”
錦全大監一愣,随即否認:“小殿下放心吧,程司監的為人老奴還是清楚的,他并不是一個多嘴之人,今日被君上叫去議事殿也是有要事相商…小殿下就當做不曾見過他便好。”
今時月嘴邊挂着笑意,清澈的眼底毫無雜質:“聽了錦全大監的話,我便放心了。”
她說完,看向春鳶,春鳶明事理的将手中用帕子包裹着的金石塞進錦全大監手中。
錦全大監推脫着:“這可使不得。”
今時月按住他的手:“耽誤了大監許久,小小敬意,我還要謝謝大監為我解惑呢。”
她說完,獨自回了房間,由春鳶送錦全大監離開。
今時月嘴角的笑意淡了下來,将那精貴的瓷瓶随意扔在梳妝臺上。
“嘭!”
原來,她身上這半數修為,是程禮的。
錦全大監的意思,程禮一直都在議事殿。
很可能在她進入議事殿之前程禮就在了,但她去找伶舟祈時,并沒有看見他…
躲起來了。
敢躲在議事殿,只會是伶舟祈授意的。
而她與伶舟祈所做之事,程禮看見了…亦或是聽見了……
今時月低聲笑了起來,她看着自己的手腕,體內充盈的靈力讓她嘴角笑意擴大,程禮的半數修為就這樣被她複刻過來了…
真容易啊。
“啪。”桌子上的茶盞應聲而碎。
真惡心吶…
與此同時,伶舟祈看着叩伏在地面的程禮,嘴角掀起一抹嘲諷之色。
“程司監,一個閹人,也會有感覺嗎?”
程禮渾身發抖,面對地面的雙目布滿血絲。
“奴懇請君上以大局為重,莫要讓私情耽誤了刺殺伏疆的大事。”
伶舟祈冷笑一聲,狹長的眼眸帶着譏诮:“這話該孤對程司監說才是,不過是一個精致些的玩意兒而已,莫要因此賭了你自己的前程性命。”
他走到程禮身旁,精致的雲繡錦靴踩在程禮的手背上,碾了碾。
劇烈的痛意令程禮咬住牙關,額頭兩側青筋突起。
“你可得記住啊,主人身邊的玩意兒,縱使有一天玩壞了,玩膩了,那也是主人的東西,不是一個低賤的奴隸可以肖想的。”
伶舟祈說完,慵懶的坐回椅塌上靠着。
程禮那慘白的手指無可抑制的顫抖着,饒是此時,依舊沒有勇氣直視主位上之人。
他低垂着頭,咽下口中的血腥:“奴,知曉了。”
伶舟祈勾起唇角,聲音漸緩:“程司監,你與她不同,你是孤親手打磨的尖刃,孤舍不得殺你。今日之事就當給你一個警醒,你連自己都能割舍,自然該懂得有所不為之事。”
他說完,擺了擺手:“孤也乏了,退下吧。”
程禮緩緩将頭磕在地面上:“奴,告退。”
程禮離開後,伶舟祈指尖似有似無的敲擊着桌子,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
沒想到,一時興起的試探,倒真讓他發現有趣的事情。
一條卑賤的閹狗,竟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發情?
伶舟祈笑了起來,剛巧錦全大監回來複命,錦全大監見伶舟祈笑的開心,不由問道:“君上何事這般開心?”
伶舟祈悠悠說道:“自然是想到一些有趣的事。”
“哦?”
伶舟祈看向錦全大監:“傳孤令,讓暗影衛盯着程禮,一旦有何異動,不需請示…”
“格殺勿論。”
錦全大監瞪圓了眼,程,程總司監?
他一向備受君上信任的啊!
他望着伶舟祈眼底的笑意,只覺君心難測,不由打了個寒顫:“是。”
伶舟祈撥弄着手中的檀珠,人心易變,既生了嫌隙,便要抑制其生長。
這是在神庭中長大的他,一直都明白的道理。
……
子夜,刑獄司牢房值室。
還未來得及擦幹血跡的匕首和女子的紗裙被随意的扔在床榻之下。
程禮雙目迷離,绛紫色的官服浸濕大片的血腥暗紅之色,他面色酡紅,眉眼中帶着血紅的癡迷之色。
腦海中全是議事殿中今時月那嬌軟的低泣聲。
回想起那纖弱的身影,仿若一折就斷的腰肢被那堅硬的手臂禁锢着,磨砺着,被壓在殿門之時,又驚又怕的流着淚,那一雙勾人的淚眼更想讓人将她欺負的徹底,想要她哭得更大聲…
想要,欺負她的人,是他。
程禮手上的動作不斷,縱使缺失了重要之物,仍舊引得身下之人嬌聲不斷。
聲音不對。
程禮捂住那人的嘴,厭煩于她那不同于殿中的聲音。
“殿下…奴伺候的好嗎”
程禮那迷離的雙目卑微的看着對方,他眸子裏沒了戾氣,顯得多情,被捂住唇的人紅了臉,又震驚于他心中之人的身份。
“殿下和奴離開這裏好不好?奴什麽都不要了,只要殿下。”
程禮說完,沒有得到回答,眼底生出一抹狠意,手上更加用力的折磨着身下之人。
“說啊!”
程禮掐住對方那脆弱的脖頸:“你怎麽不說?說啊!”
那女子被用力的捂住唇掙脫不開,劇烈的掙紮着,無聲的留着淚。
程禮卻好似瘋魔了一般,緊緊按住她脖頸:“就不能像對他一樣對奴嗎?你哭給奴看好不好?”
就在那女子快要窒息之時,原本守在值室前的獄衛匆匆推門而進,将程禮同那女子分開。
“大人,再折騰下去出人命了!”
那獄衛将床榻下的紗裙扔到臉色慘白的女子身上,避開眼不看她身上不堪的痕跡。
程禮被拉開,拿起一旁的水桶澆到自己腦袋上,扯了扯嚴密的衣領,酒醉的意識清醒許多。
他看向床角瑟瑟發抖的女子,意識到自己所做之事,嫌惡的對着獄衛擺了擺手:“将她帶下去,好好給她兄長瞧一瞧,再嘴硬,便讓他親眼看看自己妹妹身上的痕跡。”
女子被帶走後,程禮被弄的一片狼藉的床榻,手中靈力重重一揮,整個床榻四分五裂。
想起那陌生女子身上的觸感,程禮忍不住幹嘔起來。
想起自己方才失控間脫口而出的話,他眼神更加陰鸷,将獄衛叫了過來。
“那女子,直接殺了吧,她聽到了不該聽的話。”
獄衛有些猶豫:“大人,可她兄長還沒畫押…”
程禮靠在牆壁上,不耐的說道:“左不過一個罪犯家眷,沒了妹妹,他還有父母,都給押來。”
這般冰冷陰毒的話語令獄衛肩頭一顫,忙垂下頭去:“是。”
牢房中的慘叫哭喊直到日升也未停歇,程禮看了看天色,想到很快便到了今時月去學庭的時間,梳洗一番,換了身幹淨衣裳向外走去。
剛走出刑獄司,便見侍奉帝主的內侍趕來。
“程司監,帝主有令,今日起您不用去護送殿下了,專心審好犯人便是。”
程禮眯起陰森的眸子,令內侍不由得抖了抖。
雖是冬日,清晨的陽光卻極為刺眼,今時月被扶着坐在馬車之上,她掀起車簾,看着前方的護衛:“程司監不一同去了嗎?”
護衛恭敬答道:“程司監被帝主安排了要事,以後都不能護送殿下了。”
今時月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不出半個時辰,馬車駛進了宗室學庭。
一上午的時間過的很快,銅鈴聲響起時,今時月還在默寫着夫子講的知識,後桌的虞姜姜有些急不可耐的想去食堂。
“殿下,我們快走吧,一會食堂裏好吃的菜品都要被搶沒了。”
今時月手腕一頓,她看向虞姜姜:“姜姜你先去,我怕一會腦子裏的東西該忘了,我先寫下來,等會去找你。”
虞姜姜看了看今時月的草卷上滿滿的字跡,知曉勸不動她,于是道:“那好,我先去搶菜,順便給我們勤勞的小殿下占個位置。”
“姜姜,謝謝你哦。”
虞姜姜被她這嬌軟的模樣甜化了心:“好啦好啦,小殿下快些過來。”
虞姜姜離開後,教室裏空無一人,今時月又寫了一刻鐘才站起身。
學庭的食堂離學宿很近,今時月路過學宿時被一道聲音叫住。
“小殿下怎麽自己一個人呢?”
今時月回過頭去,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
她怵起眉,看向身形瘦弱,面容清秀的男子。
“常小侯爺。”
今時月退後一步,她至今還沒忘,在紅樓後院見到這人時,地上躺着的那具無辜女子的屍體。
常小侯爺沒想到今時月竟認識他,眼裏的熱切更甚,他又湊近今時月一步:“小殿下聲音可真好聽。”
今時月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小侯爺找本宮有何貴幹?”
常小侯爺癡迷的看着今時月的臉,這張臉,就連面露冷色都這般誘人。
常小侯爺搓了搓手,雖然父王耳提面命讓他不要招惹公主,但他已經忍了好久,好不容易碰到今時月落單,這才敢上前來。
“無事就不能與小殿下說說話了嗎?”
今時月只覺跟這種人交談都反胃,她提步要走,怎奈被常小侯爺擋住。
“滾開。”
被落了面子,常小侯爺臉色有些發青,但看到今時月那精致無比的臉蛋時,又将心中郁氣壓下。
他尋了個由頭,閑聊起來。
“聽聞先前我那姑母去宮裏教導了小殿下一個月?”
今時月眸光一閃,很快便猜出了他姑母是常錦女官,她表情有些一言難盡,不知常錦女官那般清正的人怎會有這般不堪的侄子。
常小侯爺見今時月面色難看,心中更加篤定,這小殿下定是煩透了常錦。
“要我說小殿下也別生我姑母的氣,畢竟活人怎麽能與死人計較呢?”
今時月心頭一顫,面色大變:“常錦女官…離世了?”
常小侯爺并沒有看出今時月眼底複雜的情緒,他不在意的點了下頭:“對啊,她離宮沒多久就死了。”
“死了便死了吧,那種固執的老古板,不知得罪了多少人,連幾個悼念她的人都沒有,草草下了葬。”
今時月攥緊手心,看着姑母離世非但不傷心,反而洋洋得意之人,她忍耐着語氣問道:“常錦女官對你不好嗎?”
常小侯爺不知想起什麽,眼裏難掩嫌惡之色:“她那種人,腦子有病。身為一個女子,終身未嫁,令家族蒙羞,虧得我父王還給她準備棺材板。要是我,直接扔去亂葬崗,眼不見心不煩。你問她對我好不好?她就是一個瘋婦,天天把規矩挂嘴邊,要麽就是想送我去軍營,真當自己還是将軍呢。”
常小侯爺每說一句,今時月的面色就更冷一分,想起那個剛正不阿的常女官,她不知,為何一個曾平定亂世的英雄,死後竟得到如此不堪的評價。
瘋子,老古板,有病。
這些诋毀的話,還是從她的家人嘴裏說出來的…
他說完,讨好般的看向今時月:“小殿下你看,常錦是常錦,我是我,常錦那人就是個讨人嫌,你也沒必要因為不喜常錦對我如此冷淡是不是?”
今時月眼角處有些泛紅,她看着常小侯爺,微微一笑:“小侯爺說的極是。”
她轉了步伐向學宿方向走去,常小侯爺見今時月嘴角挂上輕淺的笑意,有些摸不準她的心思。
躊躇間,他見今時月回過頭來對她甜甜一笑:“小侯爺眉清目秀,說的話也叫人心生歡喜。”
常小侯爺一愣,被她誇得生出幾分沾沾自喜,他雖風評有瑕,但的确也十分受女子歡迎。
他亦步亦趨的跟在今時月身後,目光貪婪的将今時月從上打量到下,心中愈發酥癢。
走了片刻,常小侯爺跟着今時月走到學宿後院之處,四下無人。
他心中只覺今時月這是在找機會與他單獨相處,他吞咽了下口水,看着今時月的背影撲了上去,一把環住今時月想要一親芳澤。
“噗!”
常小侯爺瞪大了雙眼,今時月緩緩轉過身。
胸口處的簪子紮的并不深,他倒在地上蹭着衣擺向後退着:“你,你怎麽敢…”
今時月擡起手,手中萦綠色靈力如同繩子一般纏繞在常小侯爺的脖頸之上,常小侯爺也修習了術法,但在感受到今時月那不屬于女子的強大的靈力之時,更加難以置信。
今時月掌心緩緩收緊,常小侯爺被纏絞的雙目微突,血管暴起。
今時月輕嘆一聲:
“小侯爺方才說,無人祭奠常師,那麽,小侯爺去黃泉下送一送老師可好?”
常小侯爺面色發紫,驚恐的搖着頭。
“常錦女官讓你學規矩,進軍營,想來就是怕你會落得今日這種下場,只可惜,你不懂。”
今時月聲音軟糯:“現在該懂了,卻也晚了。”
她掌心一合,那掙紮的聲音頃刻間停止。
她看着常錦還未冷卻的屍體,靠在樹幹上,這件事,她在紅樓的後院就想做了。
現在,也不晚。
只是…她該好好想一想,如何應對伶舟祈的怒火。
“呵。”一聲輕笑。
那聲音好似還帶着一絲困倦,緩緩說道:“真是出乎意料,看起來嬌弱的小公主,殺起人來倒是毫不猶豫。”
今時月面色一滞,擡頭看向上方。
一道修長的身影慵懶而随意的靠在樹枝上,樹葉光影下,今時月看清了他的側臉。
縱使今時月日日對着銅鏡中的自己這張臉,此刻也不由得微怔。
比妖更像妖孽,美得心驚,美得具有強烈的攻擊性。
就如,一只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