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掌心斷痕

第037章 掌心斷痕

今時月最先發現暈倒的蔣撫月, 床榻上他垂落的掌心,一道長長的口子,不斷向下滴着鮮血, 皮肉綻開。

五仁摸了摸蔣撫月的脖頸處,面色凝重的說道:“暈了近半個時辰了。”

今時月看向他傷口之處, 怵眉說道:“怎麽會?若半個時辰,這傷口怎麽還在流血。”

五仁嘆了口氣:“公子體質特殊, 一旦受傷便難以愈合, 哪怕是一個微小的傷口都有可能令他血液流盡。”

今時月披上裘衣:“我去找醫師。”

五仁攔住她,面色凝重:“醫師來了也不頂用,公子抗藥, 藥物對公子沒用。”

福兮禍所依, 蔣撫月奈抗百藥,百毒不侵,看起來令人羨慕,

但實際, 每一次的生病, 都可能要了他的性命, 蔽大于利。

五仁走到蔣撫月身側:“所幸這傷口不大, 我用靈力逼亂經脈, 也可達到止血之效。不過公子一夜一日不曾合眼, 風寒侵體,免不了要發熱……”

今時月看向他:“我守着他。”

五仁颌首:“辛苦小殿下了。”

他語氣疏離, 沒有看今時月。

蔣撫月血止住後, 五仁離開了房間, 他呼出一口氣,面色鐵青的坐在門口。

對于今時月, 他并非不氣。

公子被嬌養長大,蔣家上上下下都拿他當做眼珠子一般護着,生怕他有任何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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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樣的公子,卻為了那小殿下,事必躬親,連自己身體也不在乎了。

在五仁看來,蔣撫月受傷生病,皆是因今時月。

若非她說想要秋千,公子又何至于一夜未睡又開始折騰。

可五仁知道,這也是蔣撫月心甘情願的。

他若此時向今時月發難,雖解了心中郁氣,可那小殿下是公子認準的人,更是掌心的寶貝,他沖動行事,不過是增添公子的煩擾罷了。

五仁閉目養神,但願那小殿下能記得公子的好,能多喜歡公子一些……

屋內,蔣撫月的臉頰上已開始發燙,今時月用涼水浸透的面巾為蔣撫月擦拭着臉。

她并非沒有感覺到五仁對她的冷意,亦能理解。

畢竟蔣撫月成了這副模樣,的确與她脫不了幹系,五仁能忍住脾氣,已經是難得了。

她看向蔣撫月:“你是傻子嗎?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

她指尖撫在蔣撫月的臉頰之上,長長的睫毛不安的低顫着,若她早知蔣撫月體質特殊,還會刁難他嗎?

今時月輕輕彎起唇角。

答案顯而易見,若在先前她沒打算放過他之時,得知了他這般特殊的體質,這樣的情況,只會提前,甚至比現在更加嚴重。

可是換成了現在,她心中卻生出了不忍。

真是個男狐貍精,偏偏在她動搖之時,又被他纏住了。

面巾換了一次又一次,雪,冰塊,都試了,水盆中的水也來來回回換了幾遍,蔣撫月的身體卻毫無任何降溫之兆,反而燙的灼人。

今時月看着安靜躺在床榻上的蔣撫月,終于慌了,眼圈有些泛紅。

他會不會就這麽死了……

她吸了吸鼻子,喃喃自語:“不會的,禍害遺千年…”

她帶着通身冷意,緩緩躺到蔣撫月身邊輕輕擁住他,指尖描繪着他的輪廓:“你一個風靡萬千少女的首富之子,若是因小小的發熱之症死在這,免不得叫人笑話。”

像聽到她的話一般,蔣撫月将她擁進懷中,眼眸微微掀起縫隙,在看到今時月眼角的淚意後,喃喃道:“是我的錯,別哭。”

今時月突然笑起來,淚水掉落在蔣撫月的臉頰上:“就是你的錯,誰允許你生病了。”

蔣撫月渾沌中拍了拍她的背,與先前的每個夜晚哄着她睡覺時一樣。

今時月睜着眼,這世上為何會有他這般的人,一點一點的扒開別人的軀殼,不動聲色的侵入血脈,好似天生便知該如何愛人。

不像她,就連被愛,都奢望不起,談何愛人呢。

日落又日升,蔣撫月終于睜開了眼。

入目便是今時月站在窗前的身影,蔣撫月廢力的起身,今時月聽到聲響,看到蔣撫月清醒後紅了眼。

她跑到床榻前,一把擁住蔣撫月。

蔣撫月微微怔愣,而後輕輕推開她,聲音沙啞:“莫要染上了病氣。”

他還未等今時月開口,便被堵住了唇。

今時月禁锢住蔣撫月的下颌,撕咬着他的唇肉,唇齒間混雜着她淚水的鹹意,蔣撫月一邊為她擦拭着眼淚,一邊被她吻着。

他注意到今時月眼底濃墨一般的陰影,眼裏劃過一絲心疼。

他輕輕吻了下今時月的眼眸,輕聲道:“我這不是沒事嗎,乖,不哭了。”

今時月抽泣着,巴掌大的小臉好似短短一夜之間又瘦了幾分,顯得眼睛更大了。

蔣撫月将她抱進懷中:“餓不餓?”

今時月點了點頭,蔣撫月将她放在床榻上:“我去給你做。”

他說完,未等今時月說話,便拖着病體走了出去。

今時月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怎麽辦,她好似習慣了他的照顧……

她笑起來,驅散了陰霾,毫無雜質。

今時月站起身,想要去将蔣撫月拉回來,走到門前,身形頓住。

她轉頭看向後窗邊那道身影,唇邊的笑意散去,她拿起桌邊的帷帽帶上,一步一步走到窗邊,伸手将窗子打開,瞳孔一縮。

窗外站着面帶窮奇面具的黑色身影。

暗一看着今時月:“小殿下,好久不見。”

今時月盯着他:“你是如何知道我在這裏。”

暗一波瀾不驚的說道:“暗影衛為了找小殿下幾乎将上雲京翻了個遍,只有此處街道,時常被忽略,時間長了,自然也就察覺出異常來。小殿下,暗影衛不蠢,君上更不蠢。”

今時月皺起眉,沉聲問道:“君上可知我在此處?”

暗一伸手将腰間淡粉色的香囊取下,遞給今時月:“小殿下贈我香囊,我為小殿下隐瞞一日時間,從此兩不相欠。”

他說完,察覺到今時月的異樣:“怎麽?小殿下在這裏待久了,莫非真的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暗一的語氣中帶着一絲冷意。

今時月看向他:“暗一大人說笑了,我留在這不過是先前失了憶。”

暗一輕呵一聲:“但願是這樣。”

暗一當然知道這話是明面上的說辭,不過既然人已經找到了,她也并未反抗,那麽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自然由君上定奪。

今時月将香囊推了回去:“既送給大人了,便沒有收回之理,多謝暗一大人通融。”

暗一最終還是拿回了香囊,身形消失在此處。

今時月靠在牆壁上,冷笑一聲。

她承認,自己對蔣撫月動了情,也沉溺于這方院落平淡又溫馨的生活,可暗一的出現,給了她當頭一棒,也驚醒了甜夢中的她。

這些日子被她刻意忽略的仇恨血債,在見到暗一之時,徹底無法藏匿。

暗一說的沒錯,她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覆滅雲山村的主使正在神庭中呢,動手的那些人也都好好的活在世上。

她得給他們一個個全都揪出來讨債才行…

撲鼻的飯菜香氣順着後窗傳進屋內,今時月緩緩蹲下身,環住自己,帷帽之下雙眼泛紅。

蔣撫月将鍋蓋好,看向一旁的五仁。

五仁察覺到他欲言又止,疑惑的問道:“公子,有話直說。”

“你說…若是我把她帶回蔣家,會不會有些麻煩?”

五仁想了想,認真道:“是很麻煩,若你以蔣家公子的身份帶她走,便是陷蔣家于萬劫不複,除非……”

蔣撫月伸手将柴填入竈臺:“除非我自願回到那裏。”

五仁沉默半晌,問道:“公子,世上沒有兩全之法,若你想要她,便要舍棄你一直追尋的安穩。”

蔣撫月輕嘆一聲:“五仁,你跟在我身邊,可懂我?”

五仁道:“公子不想回去,是不願看到那些隐藏在高處的腌臜陰詭,亦是遵循先國公的遺令。”

蔣撫月拍了拍他的腦袋:“五仁聰明。”

明暗的火光映在他臉上,他微微一笑。

他更怕的是,明知道世道難以更改,真的走到那個位置,卻還是想努力去改變現狀,而努力後的無力,最是悲戚。

夜間,蔣撫月今時月還有五仁坐在那棵梧桐樹下,木桌上擺滿了鮮香的菜肴,今時月看向地面上的酒水,對蔣撫月說道:“你大病未愈,就要飲酒?”

蔣撫月将酒水為三人倒上:“祝賀本公子還活着,過了今日就是新年,也慶祝即将到來的嶄新的一年。”

他說完,低聲對今時月道:“放心,我不喝太多。”

蔣撫月雖說不喝太多,卻還是一杯接着一杯,不僅自己喝,連今時月五仁也沒有放過。

天空乍現絢爛的煙花,五仁身形一閃,到了屋檐高處。

今時月擡眼望着天空,缤紛的色彩映照在她眼眸中,或許是酒精的驅使,将她心下壓抑着的難過驅散。

蔣撫月靜靜看着今時月,桌邊的酒壇很快被喝個幹淨。

轟隆隆炮竹的聲音震顫着整個上雲京,蔣撫月對着今時月喊道:“我想帶你回皓月。”

房頂上的五仁微微動容,公子說的是,回皓月,而不是回蔣家。

他陪在蔣撫月身邊這麽多年,知曉他真實身份,更是知曉,蔣撫月這一句話說出口,有多困難。

五仁一時不知該期望今時月答應,還是該祈禱她不要答應。

做為屬下,他想要看到蔣撫月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

可做為朋友,他只想蔣撫月能活的自由,無憂。

他看着底下的二人,眼睜睜的看着蔣撫月的雙眼從明亮,到黯淡,最終又恢複尋常之色。

今時月沒有動,也沒有看蔣撫月,眼睛直直的看着天空中那缤彩的煙花,好似不曾聽見蔣撫月的話,握着酒杯的手卻攥的發白。

直到那炮竹聲停歇,她才看向蔣撫月:“你剛剛有說話嗎?”

蔣撫月看她半響,忽而一笑:“沒有。”

他将酒水重新開了一壇酒,低垂下眸子。

積壓了一下午的激動與興奮徹底堙滅,徒留的只剩下深深的自嘲。

她已經告訴他答案了,不是嗎?

他這人啊,最大的優點便是識趣兒,有些話沒有答,便已是答案了。

何必失了體面,繼續追問。

蔣撫月支着下巴看向今時月,精致的面容染上酡紅之色,是他過于認真了。

今時月花了很久的時間,才敢對上蔣撫月的視線,她張了張嘴:“蔣公子,其實我……”

蔣撫月扣住今時月脖頸,将她要說的話,堵在口中。

蔣撫月看着今時月:“真狠心啊,你的話,就非要今天說嗎?”

今時月紅了眼眶。

蔣撫月将手中烈酒一飲而盡,明明是他被拒絕,反倒是她紅了眼。

真是不講道理。

今時月看着他,一瞬間,蔣撫月仿佛覺得又變回了最初見面時的模樣,淡薄,桀骜。

“你是想說,你并未失憶?”

今時月怔在原地,被他看着,仿佛她的所有心思都擺于明面,無所适從。

蔣撫月看着今時月許久,輕笑一聲:“難道不是這個?那是…你曾想殺我之事?”

今時月張了張嘴,全身血液變得冰冷,看向他的目光多出了一絲警惕。

她的眼神刺痛了蔣撫月,蔣撫月伸手覆在她的眉眼之上,輕聲道:“今夜,就當你我都醉了,你沒有想說的話,我也沒有想問之事,可好?”

今時月眼角的淚掉落下來,蔣撫月抵着她的額,語氣中帶着些從未有過的卑微:“你欠本公子的人情還沒有還,就當作抵了那人情,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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