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安靳深
安靳深
次日待程商陸醒來時，忽然感覺到嗓子不大舒服，心想大概是受了涼，走到窗邊一看，果然昨天晚上睡覺前忘記關窗戶了，他無奈的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程商陸，又不長記性了”
他繼而又想起了那次下大雪，他和黎朔打雪仗的時候，那時，他見過江源第一次因為他衣服濕了有些怒氣，好在後面好得快，要不然啊，他說不定要被江源念叨很久呢！
“咳咳咳……”捂着嘴咳出了聲，今天又下雨了，這次又感冒了，只不過身邊再沒有那個人了。
洗漱完之後，打開手機才看見黎朔淩晨發的消息，放大照片一看，上面是黎朔和姜禮之的白色婚紗照，右邊是用毛筆寫的結婚請帖，周邊還是燙金的，在他看起來，倒是富有中國人的隆重儀式和西方的自由浪漫。
點開語音讓它自己播放，程商陸正好換了一套暖和些的衣服。
聽見黎朔說婚禮延遲了，他頓時松了一口氣，還好，他沒錯過。
一邊給黎朔發去回複，一邊和爸媽打好招呼，他便拿着玄關處的黑傘出門了。
程爸程媽不知道他下雨天出去做什麽，只是覺得程商陸身上看不見的地方多了好多變化，比如時常發呆或是偶爾忘記一些事情，他們肯定會擔憂，程媽幾次想說帶着程商陸去醫院看看，程商陸都不答應，他本來就沒病，為什麽要花一些不必要的錢呢？
無奈之下，兩老也只能随他去了，不過他們說好了，如果程商陸哪天自己覺得不舒服了，一定要去聽他們的話去醫院。
他嘴上答應得幹脆，真生病了，也不願意去醫院，吃了兩片感冒藥就放任不管了。
照常去花店買了向日葵，老板娘是個臉上有雀斑的女孩子，小小一個，不過程商陸覺得她很可愛，大抵是他次次下雨天來買向日葵的行為太過于奇怪，老板娘都已經認識他了，所以即使雨天沒什麽客人，但她還是會給程商陸留一束最好的向日葵。
“謝謝老板娘，祝您生意興隆”付了錢，程商陸微微鞠躬，禮貌的感謝道。
“咯咯咯，謝謝啦，帥哥”
坐車去了墓地，上一次送的向日葵已經枯死了，被一堆不知名的花束擠進了角落，他笑着把枯死的向日葵收回口袋，重新放上幹淨的，明豔的那束。
“源源，你看見了嗎？有好多人好多人曾經來看望過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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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下身子，程商陸将手伸出傘外，冰涼的雨點打在他的手上，彙聚起來又落入花裏。
過去多久了呢？他好像都記不清了，但他記得從他回來以後，一共下了32場雨，有大的，有小的，甚至還有一次冰雹，不知道是不是江源在保佑他，那天他已經準備出門了，下冰雹時他正好站在小區樓底的樓檐下，他像瘋子似的躊躇了半天，最後氣餒的和江源說了對不起，便上樓了，那場冰雹持續了一整天之後，第二天便出了太陽。
指尖觸過江源那張黑白遺照，程商陸自顧自的和他聊起來最近的生活，江阿姨被他照顧得很好，他還學會了很多菜品………
探望江源以後，照舊要去江阿姨家的，只是，他今天見到了一位不算陌生也并不熟悉的人。
他敲響門鈴的時候，沒想到開門的人竟然是安靳深。
“安醫生？”程商陸滿臉疑惑，這是又來送江源的治療資料？
“您是……”
安靳深奇怪的表情讓程商陸證實了，他們并不認識，就和那天的江阿姨一樣。
“商陸來了！快進來，還有一個菜就開飯了”江寧邡适時的開口聲打斷了兩個人的僵持。
然後程商陸就這麽看着安靳深細微的表情變化，對他說道，“原來是程先生啊，您好，很早就聽江阿姨說起過你”
“我也是”程商陸禮貌性的笑了笑，“安醫生？我……可以進去了嗎？”
等安靳深讓步，程商陸才收了傘進去。
“程先生，鞋在這，還有，傘放這兒就好了”安靳深暖心的提醒道。
程商陸微微皺了皺眉，他不太喜歡這種把自己當成主人的語氣，“安醫生，不勞煩您了，我常來，對江阿姨家很熟悉”
沒去看安靳深的表情，程商陸徑直走向了廚房，嘴裏喊着江阿姨的名字。
“商陸，給你介紹一下——”江阿姨看起來很高興，朝他招了招手，讓他過去。
“阿姨，我來拿吧”程商陸接過江寧邡手裏的最後一盤菜，和她走向餐桌。
“那位啊，是源源以前的心理醫生，之前來過幾次，就是啊……你們來得都不是一個時間點”江寧邡給他們相互做了介紹。
一個人幫忙擺盤一個人幫忙添飯，三人才最終坐下來。
自從江源走了，家裏第一次這麽熱鬧，江寧邡心裏也默默感到溫暖，感動于她的源源原來生前還有這麽些好朋友，也感激他們時常來看他和她。
“你看你們，一個下雨天才來，一個又偏偏晴天過來，很多次都碰不上”江寧邡叫他們快吃，也一邊感慨道。
程商陸沒說話，只是笑了笑，他倒是沒想到安靳深會經常來，也沒聽江阿姨之前提起過，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心裏空落落的。
“阿姨，我個人不太喜歡雨天，太沉悶了，還是天氣晴朗的時候來看看您，也正好暖和些”安靳深給江寧邡夾了菜，笑着說道。
“哼……江醫生果然和我不是一路人，我倒覺得雨天還挺舒服的”程商陸輕笑了一聲，視線卻望向了窗外，淅淅瀝瀝的雨點聲敲打在他心上，轉而乎地又問，“那江醫生，今天怎麽來了呢？”
程商陸盯着遠處，沒看見安靳深吃飯的筷子在碗邊停留了幾秒，“平時工作比較忙，這不周末放假，正好來看看江阿姨，後面……我就要出差了”
“哦，原來是這樣”
江寧邡左看右看，莫名覺得好像這一次來兩個人還不如只來一個人，氣氛也莫名其妙的，無奈的扯出一抹笑，“商陸啊~快吃飯吧啊，阿姨看你今天氣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生病啦？”江寧邡說話間，手便撫上了程商陸的額頭，她老感覺今天的商陸無論是說話的語氣還是顯露出來的情緒都和以往的不大一樣，也免不了有些擔心。
“阿姨，我沒事，就是昨晚受了涼”程商陸不想讓江阿姨擔心，不經意間安撫着她，将快要觸碰到他額頭的手按了回去。
江寧邡握着程商陸的手，語重心長道，“商陸，你得好好照顧自己才對啊”
“嗯，知道了阿姨”
他微微一笑，繼續埋頭吃飯。
平時這個點程商陸一般會和江阿姨多做一會兒，聊聊天，可惜今天有安靳深圳人，他知道安靳深是心理醫生，也許比他這個嘴笨的人更會說話些，所以便不願多留了。
“阿姨，安醫生，我看雨已經停歇，要是沒事，我就先回去了，你們忙”颔首打了招呼，程商陸換了鞋就要走。
“哎，程先生，我是開車來的，要是你不急的話，我等會一道送您回去吧！”
“是啊商陸，快來，再陪阿姨走會兒啊~阿姨每天就盼着你來呢！”江寧邡也一再挽留。
本想拒絕的程商陸看見江阿姨那滿天白發和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疤痕，到底還是有些愧疚，便答應留下了再坐一會兒。
“程先生，我看您臉色确實不大好，是不是……心裏積了太多事啊”安靳深扶了扶自己的眼睛，俯身問道。
程商陸和他坐在對立面，江阿姨說什麽都要去給他們泡茶，所以現在客廳裏，只有他們兩個，程商陸不知道哪裏來的偏見還是敵意，他不太樂意同安靳深單獨待在一個空間裏，只好沿用之前的話術，“安醫生，我不是說了嗎？作業受了涼，有點感冒”
不過安靳深只是低頭笑了笑，便又問，“程先生是不是會有失眠？有時會覺得自己不知道在做什麽？”
這樣的簡單問候卻讓程商陸沒覺得一絲暖心，對面是個心理醫生，面對那雙勝券在握緊緊盯着他的眼睛，程商陸頓時心跳加快，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平緩的日子過多了，他才發覺，其實自己一直還在泥沼當中。
“安醫生！我說了……我只是有些小感冒”程商陸嗓音有些大，把江寧邡也引了過來。
“商陸！你怎麽了，阿姨正想着應該給你吃什麽藥”小跑過來的江寧邡手裏拿了一堆藥包，疑心的問道。
“阿姨，我沒事，平時的感冒藥就行，我對這些不過敏的”
意識到自己有些激動，程商陸在暗處掐着自己右手的虎口，軟下聲音來同江阿姨說話。
“好，那阿姨去給你泡啊，安醫生可能還等等會，茶，我剛放進去”江阿姨又對安靳深示意道。
“阿姨不急，您慢慢來”
江寧邡走了以後，客廳又安靜下來，兩個人都沉默着，程商陸細細想了一下，是自己語言過激了，便決定開口道歉，“安醫生……實在不好意思，我最近可能是沒睡好，剛才有些沖動了”
“哼……沒關系，我畢竟是醫生，有時候忍不住想說，如果侵犯到程先生隐私的話，抱歉”安靳深雙手交叉，說道。
經過這麽一次對峙，兩人的關系緩和了不少，程商陸對安靳深的敵意也消失了，他們開始聊起安靳深的工作和一些家常。
喝了茶，喝了藥，其樂融融的坐在一起說說話就已經很晚了，說好的安靳深要送他回去，程商陸并沒有拒絕。
和江阿姨道別，程商陸坐上了安靳深的車，因為地址，所以他們也加了微信。
把程商陸送到家門口，安靳深還是給了他一張名片。
“商陸，如果你覺得有必要，歡迎你來工作室找我”
程商陸接下安靳深給的名片，笑着道謝。心裏也開始質疑一件事，“或許，他真的有問題”
“……我沒能救下我愛的人，這是我心裏的一根刺，但你是江源的朋友，所以……我真的希望你能好好的”
安靳深說的話讓程商陸瞬間僵硬起來，手裏的名片被死死捏着手裏，臉上的笑也變得有些難看，“什麽……愛的人”
“江源……曾經是我男朋友”安靳深對他笑着說，“沒告訴大家也是因為……我們從來沒跟別人說過，畢竟，江源那個時候……已經很難熬了，我很想幫他，可……還是沒救得了他，所以……最後的那段日子，我也不希望別人的眼光再刺激到他了”
他看見安靳深這麽說着，那張平和的臉上居然洋溢出了憶往昔的幸福與懷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