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春天來了
春天來了
程商陸好像又做夢了，他夢見自己坐在江源的墓碑面前睡着了。
因為他沒有辦法回到過去，所以夢裏的他，只是在春天一個天氣很好的日子裏，坐在墓碑面前，昏昏欲睡的時候，聽見了貓叫，聽見了江源的聲音，聽見了鋼琴的跳動，他知道那是什麽曲子，是春之聲。
“命裏有時終須有……”一句話在他耳邊響起，程商陸猛然睜開眼，卻發現眼前不是墓地，身邊沒有安靳深，只剩一些來來往往的人，不明所以的路過他，然後朝着不同的方向分散，離去。
“這是……”他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很陌生的地方，頭頂有海棠花開，身旁有綠茵灌木。
程商陸隐隐覺得自己好像又穿回去了，可是……這個地方他壓根就不認識啊！
随機拽住一個男生，程商陸試探性的問道，“那個……您知道……這是哪兒嗎？”
陌生男子不可置信的看了他一眼，環顧四周以為自己遇到了神經病，連忙離他遠了些，“這是學校啊……還能是哪兒……哥們……你不是本校的？不過進校之前你也應該能看見青大的名字吧！”
“青大……”程商陸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他……真的回來了，還是一步直達華青大學……只是他怎麽也想不到，明明“天道”都不讓他回來，又是誰把他帶回來的呢？
“命裏有時終須有……”他記得迷迷糊糊之時的确聽見了老和尚說的這句話，難道……是因為江源和安靳深？
“啧……安靳深那個瘋子！”程商陸沒忍住，怒罵道。
“同學？您……叫我嗎？”
突然，肩膀被人輕輕拍了拍，程商陸如同驚弓之鳥般，被吓得渾身一抖，趕忙轉過身來。然而，這一轉身，卻讓他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愣在了原地。
那個記憶中溫柔的少年，就這麽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同學？同學？我們……認識嗎？”
程商陸看着距離他不到三米的那個站立在陽光之下的人，他好像比記憶中的那個人又長高了，也更瘦了，頭發險些遮住了那雙好看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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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源……”程商陸輕聲呢喃道。
直到眼前忽然出現的一雙手，打亂了他的思緒，程商陸已經紅了眼眶，不過還是十分不悅的往後退了一步，身邊這個男生讓他莫名覺得有些熟悉，特別是扶眼鏡的動作……
“安靳深？”
面前的男生對他禮貌的笑了笑，“您好，我是。剛才看您找人問路，沒想到……您認識我？”
程商陸剛剛才看過這個人發瘋的一面，此時看見安靳深裝模作樣的謙謙君子風莫名覺得有些詭異，于是只好心虛的摸了摸鼻子，“我，我聽我同學說你挺厲害的，比較出名…………”
一時氣氛尴尬，安靳深雙手插兜，溫和的笑着感謝他的謬贊，而程商陸一點兒也沒聽進去，他直直的盯着那個熟悉的面貌，那張薄唇、高挺的鼻梁、還有…………滿是淡漠的眼神。
“源源，你真的……不記得我了麽”程商陸盡管一直保持着懷疑的态度，可是面對現在那個離他那麽近，甚至可以看清楚每一個表情的江源來說，他的神色太正常了，從頭到尾沒有絲毫變化，還是那麽疏離，那麽冷漠，就像……從來沒見過他似的……
程商陸的眼裏盡是濃郁的思念、期待和滿心的疑惑、擔憂，可換來的，依舊是無神、無光、冷淡，這，真的是他的源源嗎？那個一見他就笑，永遠溫柔永遠平和的人，他思念了快一年的人，他的男朋友。
“江源，你認識？”安靳深見江源一直看着對面的人，眼神未曾移動過，可他記得才江源入學開始，他的身邊只有他一個人的。
“不，不認識”程商陸及時開口，“我還有事，先走了”
想起了曾經的種種，程商陸下意識的搖頭，對啊，江源怎麽可能還會記得他呢？若是記得他，源源也絕對不會忘記他曾經說過的話，因為他要他好好活着啊！可是……他還是死了……
背過身去，眼淚順勢滴落，盡管內心已經毫無希望，可他還是害怕會有突如其來的關心，于是他便慌忙逃離了原地，甚至沒注意到，背後有一雙眼睛，緊緊地盯着他離去的方向。
而一直沒理清思路的安靳深卻是輕輕呼了一口氣，故作鎮定的打趣道，“江源，看來……這位同學應該很想認識你吧”
江源一句話沒說，只是握着書包肩帶的手泛起了一根根青筋，而後面無表情的走向別處，留他一個人在原地尴尬表演。
對這個地方十分陌生的程商陸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個地方，他只是拼命的往前跑，直到自己實在跑不動時，周圍的景色也變得截然不同，那些好看的花和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棟棟高樓，程商陸随地找了一張椅子坐下，胸腔裏那股積累了許久的氣全散了，臉上滑落的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不過只有程商陸自己知道，無論是汗水還是淚水，他都是喜極而泣，激動熱忱。
他的源源活生生的站在了他面前，程無比感激老和尚的話，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天道做不到的事，讓他程商陸自個兒突破了，江源的命，應該由他自己來掌握，安靳深算個什麽東西？
程商陸那張蒼白的臉上慢慢有了血色，随後緩緩露出了笑容，像是榮幸，像是懷念，又像是皇天不負有心人的自慨。
……
而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程商陸除了很想江源，也很想知道自己當年有沒有考上青大，所以決定打電話給黎朔，他本來想打電話給爸媽的，不過想來這個時候，他們都在上班，于是便作罷了。
只是往兜裏掏了半天，除了幾張百元大鈔，程商陸什麽也沒有，就連手機……也不知去向了。
程商陸坐在椅子上，大驚失色，心想……
“這下完了”
他不僅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這個學校的，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江源已經忘了他，雖然他很想去親口告訴江源，安靳深是個徹頭徹尾的大混蛋，但若是這樣貿然行動，說不定會被人當成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某個不知名神經病吧……
在腦子裏思考着無數種辦法的程商陸，決定實施最笨也是最簡單的一種，去找人借電話，也許只有和黎朔說起來，他不在的這些年裏，發生了什麽事情，這一切才會顯得不那麽奇怪。
四周安安靜靜的，連個人影都沒有，程商陸暗自猜想，大概同學們都去上課了吧。
天空很快被一層雲蓋住，太陽也在此時失去了光芒，程商陸決定就在原地等着他們下課，心裏也默默盤算着，這麽多大學生……應該不愁遇不見心地善良的人吧！
“喵~”
只是忽然傳來的貓叫聲吸引了程商陸的注意，他追着聲音的來源，穿過高樓，走進了偏僻的小地方。
“小貓！”
程商陸感到有些驚喜，他看見了一只黑貓，于是蹲在離那只小黑貓不遠處，輕聲喚道。
“喵~”
小黑貓幾步跑到他身邊，用力的蹭着他，一聲叫得比一聲歡。程商陸也喜愛得不行，連忙撸起貓來，只是想起了自己什麽也沒有的，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和小貓道歉，“小可愛，對不起呀，哥哥平時都有帶貓條的，不過今天哥哥也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的，身上什麽也沒有，不過……哥哥都這麽可憐了，你就給我摸摸呗”
“它不想吃東西”
背後響起耳熟的聲音，讓程商陸正撫摸小貓的手停了下來，僵硬的蹲在原地，不敢動彈。
“他只是單純的……喜歡你”
“我……”程商陸張了張嘴，一個字兒也沒說得出來。
只見那個男生手裏開了一個罐頭，放在地上輕輕喚着小黑貓的名字，“桑桑”
果然是江源……
“源源……”程商陸心髒快要跳到嗓子眼了，咽了咽口水，沒忍住偏頭看了他一眼，那雙想要纏上江源腰的手，開始微微顫抖。
“桑桑，乖桑桑，看來你還沒忘記我”
靜靜注視着江源和小黑貓的互動，程商陸只覺得這一刻無比美好，幸好他的源源有記得他的小貓，幸好江源還努力的活着。
“噗，這小黑貓吃得好多”
程商陸情不自禁的笑出了聲，不合時宜的開口讓四下無比寂靜，只有小貓還叫喚着，仿佛在跟他生氣的說，“我還沒吃飽呢！”
程商陸腦子一熱，居然忘記了江源壓根就不記得他，這種熟絡的話術說出來，豈不是很尴尬……于是程商陸輕咳了一聲，慌忙移開了視線，假意撫摸着吃罐頭的小貓，企圖轉移讓他丢臉的場面。
“它叫桑桑，是只玄貓”
原本以為江源壓根不會搭理他的程商陸聽見這樣的話，心裏還是暖暖的，沒有他的世界裏，好像江源活得也還不錯，如果沒有安靳深的推波助瀾，或許，26歲的程商陸也能和那個小他半歲的江源重新認識呢？
“哦……對不起，嘿嘿嘿”
說完這句話，兩人一貓都沉默着，盡管程商陸沒有看見江源臉上有過半分笑容，但他就是覺得，那個內斂優秀，溫柔強大的源源一直都在，也許只是被現在的江源藏起來了，不過他很期待未來的故事，因為他程商陸回來了，世界會不會天翻地覆他不知道，但江源的生死，他有機會去幹預，至少不能讓江源再受到安靳言的一絲威協。
“春天來了”
“嗯”
“你好，我叫程商陸”
“嗯”
“你叫什麽”
“江源”
“它叫什麽”
“……”
“噢！對，它叫桑桑！”
程商陸努力啓動了那顆奇思妙想的大腦，打開獨屬于他高中的神經質，開啓了一段毫無意義，卻又比認識對方名字……更有意義的話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