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酒醉三分醒

酒醉三分醒

程商陸擺了擺手，“餓了餓了，有什麽事下次再說，先吃飯吧”

他怕再說下去，憋了這麽久的話會在此時一股腦全倒出來，反正都到了這種時候，倒不如在憋一會兒。

“哦，好吧”看見程商陸有些抗拒，黎朔只好閉嘴不再提起，三個人圍在一起，安靜的等着烤魚。

“來，烤魚來咯，大家吃好喝好啊”

老板端着烤魚上來時，黎朔便問起哪裏有酒。

“酒啊，外面就有，帥哥要多少？”

“沒事，我自己去拿吧”黎朔起身跟着老板出去了，房間裏只剩下程商陸和江源，還有冒着熱氣的飯菜。

“……我……”程商陸為了避免尴尬，便決定幫大家添上飯，只是還沒站起來，江源先開了口。

“我來吧”

江源動作迅速，連程商陸還沒反應過來，面前已經放好了一碗米飯。

黎朔不到，也沒人動筷子，程商陸百無聊賴的戳着碗裏的飯，沒注意到江源的動作。

只是眼前突然一黑，程商陸不免擡起頭來，江源身上熟悉的味道在鼻間萦繞。

“別動，怎麽這麽不小心”江源一邊說着，一邊聚精會神的撚着手裏的東西展示給他看，“頭上掉了東西”

“謝謝”程商陸還想說些什麽，張了張嘴，卻如哏在喉般壓抑着自己，他埋頭往嘴裏送了一口白米飯，味同嚼蠟，機械的動着嘴，眼裏的淚光在他拼命眨眼之後，憋了回去。

“哎？你們怎麽不吃啊！”

黎朔回來時，在程商陸眼裏如同救星一般，讓他松了口氣。

“快，吃吃吃”

黎朔拿來一提酒，在程商陸面前放了兩瓶，也在江源那邊放了兩瓶。

“他不能喝”程商陸白了黎朔一眼，讓他把酒拿開。

“噢……不好意思江哥，我那個……不太了解……”

江源意味深長的看了程商陸一眼，随後禮貌微笑着，表示沒關系。

原本程商陸自顧自吃着，碗裏卻多了一塊魚肉。

程商陸有些錯愕地看向江源，心中湧起一絲意想不到。

“快吃吧，你不是餓了嗎。”江源微笑着說。

程商陸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經過一天的相處，他已經發現了現在的江源不是曾經的那個源源，所以那些莫名的動作在他看來，也只是朋友間的客氣罷了。于是低頭說了謝謝又默默地吃了起來。

這時，黎朔看到兩人之間的互動，他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這種你來我往的禮貌，這種氣氛才是對的嘛！

“來來來，我們幹一杯！”黎朔舉起酒杯。

三人一飲而盡，笑聲回蕩在房間裏。

黎朔說了很多他大學的糗事也和大家說起他都追愛往事。

只是酒過三巡，除了江源都有些醉了，桌子上的菜空了大半，黎朔雙手抱着酒瓶子，紅着臉癡笑起來，碎碎念道，“陸哥，你是不知道，姜姜對我可好了，要不是她輔導我，我說不定都考不上京體~”

程商陸也有些醉了，只是比黎朔清醒了半分，語重心長道，“你啊，以後要好好對小姜班長知不知道，人家可是個好姑娘”

黎朔拍着桌子，大聲說道，“我肯定會對姜姜好的，我還要……還要去她做老婆呢~我老婆……嗝……”

打了個酒嗝，黎朔話鋒一轉，可是哭喪起來，“陸哥……你怎麽一聲不響的就走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

黎朔吸了吸鼻子，開始哭，“嗚……嗚……陸哥……你，你可真狠吶……我給你打電話……人家，人家那他媽……他媽就是空號……”

現場只有黎朔的哭訴聲，程商陸沒有說話，甚至沒有反駁，只是拿起一瓶又一瓶的酒，往自己嘴裏灌。

而滴酒不沾的江源微微皺眉，上前攔住了程商陸的手，柔聲道，“商陸……”

只是程商陸看向他時眼裏的悲傷、難過轉化成一滴眼淚順着眼角滴落後，江源便不準備制止，也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他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麽也不管用，更不應該管，只是眼裏的擔憂出賣了他。

眼睜睜看着黎朔從小聲嗚咽到抱着程商陸大聲哭訴，江源也無可奈何，因為他心裏有自己的打算，有些事情，不是不說就可以過去的，既然程商陸不肯告訴他，那麽醉後訴衷腸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在邊上看着兩個酒鬼徹底醉倒，江源才嘆了口氣，場面一度混亂，桌子上全是空酒瓶，地上也不知道擺了多少，先看了程商陸的狀态，江源走到了黎朔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在黎朔耳邊問道，“黎朔，你手機在哪兒？我給你老婆打電話好不好？”

“老婆？”果然，黎朔一聽見這話立馬爬起來，搖搖晃晃的從兜裏翻出來手機，對着自己的臉開始解鎖，“老婆……嗝！我老婆，嘿嘿嘿”

手機解完鎖，黎朔再次暈睡過去，江源幫他打了電話給姜禮之，說明了現在的情況。

“我們在回憶烤魚店……”

“好，麻煩江哥幫忙照顧一下黎朔”

“嗯”

說了地址，江源把電話重新塞回黎朔的兜裏，轉身将椅子搬到了程商陸旁邊。

“商陸……商陸？”

喊了幾遍，趴在桌子上的程商陸沒見清醒，江源扯出一抹笑，那看獵物的眼神癡迷又深情，他輕輕撫摸着露出來的半張臉，那張他熟悉陌生的臉，那些曾經的貪戀頓時湧上心頭，江源湊上去，嘴唇落在了那一身酒味的人臉上，那張睡得一點也不安穩的臉上。

…………

感受到臉上有些溫溫熱的程商陸，動了動眼皮，還是沒醒，他好像又做夢了，夢見了黎朔和姜禮之的婚禮，也夢見爸媽和許多高中同學，還有……還有江源，江源就在他的身邊，就在他的眼前，正滿臉笑容的看着他，嘴裏巴一張一合的說道，“程商陸……我們……真是好久不見了”

過了大約兩分鐘，江源才重新躺回自己的椅背上，靜靜等着姜禮之。

…………

咔嚓一聲，江源的相機響起，一張三人照被記錄起來，盡管混亂不堪但溫暖又和諧。

“江哥，麻煩你了”

姜禮之趕到之後，不悅的拍了已經昏死過去的黎朔一巴掌，道謝道。

“沒事，不過……你一個人，能行嗎？需不需要我幫你送他回去？”江源懷裏也扶着一個程商陸，問道。

“不用不用，外面出租車已經到了，我把他送到京體校門口，他的室友會來幫忙的”

姜禮之搖搖頭，她來之前以前和黎朔的室友打了招呼的，現在只需要把黎朔送去車上就可以，不過黎朔看來真是醉得不省人事了，加上這一米九的大個兒……姜禮之一個人确實有些乏力了，所以江源還是幫忙姜禮之扶着黎朔，然後一起把他擡進了出租車裏面。

“江哥謝謝你啊，不過陸哥他？”姜禮之看向江源背上的程商陸，心裏也有些擔憂着，畢竟……她記得程商陸和江源好像剛認識？

“沒事，我帶他回我家就好”江源表情自然的說道。

見姜禮之猶豫，他只好放下程商陸，輕輕晃了晃，“商陸，去我家好不好？”

程商陸暈暈乎乎的睜開眼，看見一張令人心安的臉立在他面前，于是擡手指着江源，憨笑起來，“嘿嘿嘿，源源？跟源源回家~”

雖然程商陸喝醉了，但既然本人都開口了，還叫得這麽親密，姜禮之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麽，何況……她看江源也不像什麽壞人，便把注意力放在黎朔身上，上了車跟江源揮揮手，他們便先走了。

“商陸？你認識我嗎？”江源一臉期待的盯着程商陸，他多希望程商陸能再說一遍剛才的話，只是懷裏的人安安靜靜的又睡着了，江源便把程商陸重新放回背上，漫步着朝家裏走去。

江源沒有住校，一個人住在外面，因為江寧邡擔心他一個人住校會不适應，也方便她能來看他，于是母子倆商量好之後，便在青大附近租了房子。

打開玄關處的燈，房間裏亮堂的光把程商陸給刺激了一下，在江源背上不安的動了動。

“商陸，沒事，我們回家了”江源拍了拍程商陸的大腿，安慰道。

把程商陸放在沙發上，在他額頭留下重重一吻，替他蓋了一個毯子，江源便先去廚房煮了碗醒酒湯。

獨自留在客廳的程商陸迷迷糊糊的醒來，看見陌生的房間時十分茫然，只是很快頭腦的發脹讓他沒再去想這是哪兒，只是自己攏了攏毯子繼續閉上了眼。

不知過了多久，程商陸聽見有人在叫他，于是十分不悅的甩了那人一巴掌，“唔……別吵”

江源手裏捧着一碗醒酒湯，清脆的巴掌精準落在他臉上時，他一開始有些震驚，不過很快又笑起來，他的商陸，還是這麽有趣。

既然醒酒湯喝不了，江源便不勉強程商陸了，但是澡還是要洗的。

江源只是在他耳邊輕輕提起他自己的名字，程商陸便自然的咧嘴笑着，也跟着喊“源源”

“商陸，源源要你去洗澡，好不好”

“好~洗澡，源源”

程商陸眯着眼睛，乖乖的坐起來，嘴裏念叨着。

江源噗嗤的笑出了聲，将程商陸從正面抱起來，往浴室走去，為了避免程商陸睡着，他只好時不時提問。

“商陸，想不想源源？”

“想~好想的……”

程商陸的頭耷拉着他的肩頭，嘴裏嘟囔着。

放好熱水，江源替程商陸褪去身上帶着酒氣的衣物，把程商陸放進了浴盆裏。

“商陸，冷不冷？”

程商陸沉重的腦袋一下一下，不住的往下點，江源只好雙手撐着他的頭，替他擦拭起來，一只手不好做事，但也沒其他辦法了，溫熱的水汽氲氤在浴室裏，就連江源也冒了一身汗，當手劃過那光滑細膩的肌膚時，江源發覺某個地方正在不知不覺發生改變，他咽了咽口水，眼神開始四處游蕩，加快了擦拭的速度。

幫程商陸換上睡衣，放進床裏，江源自己也跑去了浴室，将助聽器放在隔層內，一股冷水順着頭發流到臉上、身上、腳下……

消了那股燥熱感，江源也松了一口氣，重新帶上助聽器，關了客廳的燈，他也回了房間。

程商陸正安安靜靜的側身躺在床上，如此可愛的場面，令江源心裏一陣柔軟。

只是他有些事要問程商陸，所以只好狠心将程商陸帶着坐起來。

“商陸，商陸……你看清楚，我是誰？”江源和程商陸面對面，盤腿坐在床上，問道。

程商陸沒有起床氣，但是這種擾他美夢的動作，他真的有些生氣，于是閉着眼睛，一臉不耐煩的推了推眼前的人，“不知道……”

只是動作太輕，對面的人一動不動。

江源拿出手機，點開錄音器，放出來一段錄音。

“程商陸，你第一次問我，打球嗎？的時候，我心中湧起一陣歡喜。原本我以為那只是一場……我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以後看……我就會永遠好好活着”

錄音裏，是江源的聲音，程商陸低着頭，睜開了眼睛，他有些迷茫也有些清醒，他起先笑着，然後又有眼淚滑落，滴在手背上，“我喝醉了……都是假的……”

江源不願程商陸這樣，于是強制讓他擡頭好好看看，他的眼前，是誰。

“程商陸……你看清楚……我是江源……兩年不見…………你已經不認識我了嗎？”

江源的一句話，終是讓他支離破碎了。程商陸的眼裏閃過驚喜和恐慌，原來，這個人真的是他的源源，可是，他清清楚楚記得他回去的300天，原來在這裏已經過去兩年了麽………

江源眼眶也跟着泛紅，忍着快要爆發的情緒，開口問道，“程商陸……你告訴我，你明明記得我……為什麽要假裝忘記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如果……如果你再不回來，我真的……就堅持不下去了……”

“對不起……對不起”程商陸再次埋在頭，他聽見了江源的哭腔後，情緒崩潰了，他真的沒想到，沒想到江源還記得……他以為全世界除了他都被一場大雨淋濕了，洗去了曾經，留下一個嶄新的衆人，黎朔忘了、方言檸忘了、爸媽忘了、就連……就連江阿姨也忘了……他以為，以為江源也不會記得，以為江源的記憶也迷失在了那場大雨之中，卻沒想到……江源記得……比他還要清楚。

程商陸沒有任何話術，沒有解釋沒有争辯，只有一個勁兒的對不起，江源的兩邊耳朵都已經聽不見了，索性也摘了助聽器，他最不想聽的，就是程商陸的道歉，他沒有對不起什麽，江源知道程商陸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只是想知道，為什麽說不認識他，他等了太久了，整整兩年零二十八天，他忍得太難受了，以至于再一次看見程商陸，他甚至覺得有些陌生，甚至表現不出任何情緒。

江源什麽也不管，按住程商陸的腦袋靠近，比以往都更猛烈的貼了上去，他們的嘴唇猛烈地碰撞在一起，如同暴風雨中的閃電，帶着狂野與不羁，親吻中充滿了霸道的占有欲。

“張嘴”

程商陸沒有拒絕，輕微張開嘴巴，他知道江源有多難受，也知道自己有多渴望這一刻，江源侵略着他的齒尖，舌尖，直到唇齒交合，仿佛他們那在各自的空間孤獨了太久的靈魂，此刻才相互靠近，彼此融合在了一起。

直到午夜的鐘聲響起，感受到懷裏的人小心的掙紮，江源才依依不舍的放開眼裏霧氣朦胧的程商陸。

粗重的呼吸聲在黑暗的房間裏響起，從窗外灑進來的月光，籠罩着兩人的臉。

“為什麽說不認識我”江源伸手帶上右耳的助聽器，貼緊程商陸的額頭，再一次問道。

“源源，對不起，我——”

“我不要聽你說對不起！告訴我，為什麽不認識我”

江源聲音哽咽，眼睛通紅，而語氣卻還是那麽的輕柔，明明自己也有諸多委屈，卻從來不曾傾訴，因為他知道，程商陸在那個沒有他的世界，或許更難過。

程商陸嘴唇紅腫，但是眼神清明，那顆裝着江源的心此刻随着秒針的跳動漸漸安穩下來，他癟着臉，眼裏噙着淚，他的源源受了多少的委屈，程商陸簡直不敢想。

“我，我以為，你已經把我忘了”

程商陸心裏也難受，哭的不能自已。

江源一把将他擁入懷裏，一遍又一遍的告訴他，“商陸，我從來沒有忘記你，沒有你的世界，我每一天都在想你”

我改變了世界，改變了許多人，沒有人記得我，我也不會難過，因為，有一個人記得就好了，有一個人在乎，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