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七月的南城炎熱，天空蔚藍，萬裏無雲，陽光均勻的散落在地面上，水泥路在陽光加熱下成了烤爐。人們走五六分鐘，就能被烤脫一層皮，汗珠争先恐後從額頭滑到衣領，頭發也沾染了濕氣。
南城一中高三學生在晴朗的日子裏，迎來了一生難忘畢業典禮。
“各位校董、校長、各位老師、各位家長、我親愛的同學們，你好。我是高三一班的周清晏，今天我們畢業了。回想……”
一把低沉富磁性的聲音透過揚聲器，傳遍整個禮堂，落入在場每人耳中。
禮堂正前方的舞臺上坐了南城一中的校長和校董們，舞臺左方放了一個講臺。
站講臺後方的人約一米八，身姿挺拔，潔白的襯衫拔直，不見一道皺紋，也不染一絲塵埃，下擺整整齊齊的塞進褲腰下，黑領帶上有白色V字紋樣，左胸前別了南城的校徽。
他說話不徐不疾，字正腔圓，旁人聽得悅耳，但最“悅”的莫過于他的臉龐。
舞臺前的射光燈打在他身上，烏黑的頭發泛着淺光。前額劉海三七分界，下面是典型的桃花眼，上眼皮皺褶深，眼尾微翹，眸色偏棕且深。
說話時唇角總是勾起，殷紅的嘴唇厚薄合宜，噙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多情。
臺下有人按捺不住，與旁人竊竊私語。
“江烨晨，你說老周上臺說個話，又得迷倒多少少女？”
江烨晨撩起眼皮，眼底透着星點困意，他生了一雙丹鳳眼，劍眉星目，眼眸黑白分明，剪了一頭短碎發，俊顏不輸給臺上的人。
他瞟了程磊一眼，坐直身子說:“咱們學校還有哪個女生沒被迷倒。”程磊撇了撇嘴說:“倒也是，女生不是迷老周，就是迷你。一到情人節，你們倆的抽屜就塞得滿滿，能堆一小山。你說上天為何如此不公，賜予顏值就算了，智商也給了你們，讓我往哪裏站。”
“行了，你別嚷嚷，訓導主任都望過來了。”
程磊往前方一望，果然收到訓導主任的死亡眼神，瞬間噤聲。江烨晨則垂頭用手虛掩口，打了個呵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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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畢業典禮怎麽這麽長，周清晏還沒說完嗎？
“我在這裏祝大家前程似錦，不忘初心，展翅高飛，謝謝！”
剛想就說完了，江烨晨無精打采的拍手。
周清晏經左方舞臺的小樓梯下來，坐到江烨晨身邊，擰開水瓶喝了口水，側眸見江烨晨打呵欠打得明目張膽，輕笑說:“昨晚做賊了？”
他壓着聲量說話，低沉，比在臺上說話時吵啞，多幾分漫不經心。
江烨晨懶洋洋的說:“打游戲打晚了，你媽和我爸媽坐在一起，今晚一起吃飯。”
“嗯。”
張磊伸個過頭來，極小聲說:“老周，待會上和平精英？”周清晏背脊微曲，靠在椅背說:“行，晚上九點。”
“OK!”
“現在宣布南城一中第三十屆畢業典禮結束，請主禮嘉賓離開，全體起立。”
臺下衆人起來，主禮嘉賓離開後老師就宣布解散，衆人一哄而散，到外邊拍照留念，為美好的高中生活畫上句號。
周清晏與江烨晨并肩而出，前方有光一閃而過，周清晏無奈道:“媽。”
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放下舉着的相機，露出一張畫着精致妝容的臉龐，美豔得看不出年齡; 一襲黑色貼身長裙，緞絨面料，腳上踩着同色高六厘米的高跟鞋，襯得她身材苗條，眼睛與周清晏如出一轍。
周母興奮道:“你們不用管我，該做什麽就做什麽。”說完，她又拿起手機左拍右拍，熱情滿滿。
周母很喜歡“美”的東西。
江烨晨皺緊眉頭，不動聲色退了幾步，他不喜歡拍照。
眼利的周母一把抓住了他，她笑嘻嘻道:“小烨，別想逃跑！”周清晏拉下周母的手說:“江烨晨沒想逃跑，他只是覺得我們好像堵了禮堂門口，想走遠點。”
江烨晨冷瞪周清晏，他可真是好兄弟。
幾分鐘後江烨晨面無表情望向周清晏，用眼神說:“快管管你媽。”周清晏笑笑用眼神回他:“管不了，你也別想抛下我一個，是兄弟就一起受。”
江烨晨冷笑，他們不是塑料膠兄弟嗎？
“烨晨。”
江烨晨擡眸，周母身後站了一男一女，年紀與周母相約，女人的氣質與周母完全相反。
周母是豔不可方物的玫瑰，那女人是溫柔的栀子花。
江烨晨死魚般的眼睛燃起了光，像是看到了救世主。他急忙邁步，走到那人身邊說:“媽，你去哪裏了？”
“去了個洗手間，藍星沒告訴你嗎？”
周母——藍星沒皮沒臉說:“哎呀，我忘了。阿宜，我替你們一家拍照吧。”
江母——司徒宜應好，周母按下快門，回看江烨晨一家三口的照片時，美眸的光莫名略暗。轉頭她将相機塞給江父說:“老江，幫我們拍張照片。拍好一點，別拍成五五分。”
江父身體高大，江烨晨的五官與他如出一轍，但更為鋒利，臉龐上的歲月痕跡不多，聲音雄厚低沉:“行。”
周母走到周清晏身邊，微風撫過臉龐，周清晏理了理頭發，輕聲說:“媽，等會去看爸吧，別等到明天。”周母擡頭，看着比自己高一個頭的兒子，她笑了笑:“好。”
兩人相視而笑，定格于照片上。
周清晏與周母拍了照片後，就被其他人拉走去拍照。江烨晨也是，拍了幾張後臉超黑，其他人不敢再叫他一起拍照。
周清晏找了個借口走了，江烨晨随後，至于周母和江父江母早就離開了，将剩下的時光交給年輕人。
南城一中隔壁就是一所小學，周清晏與江烨晨離開南城一中時，小學剛好放學。
“你現在去墓園？”
“嗯，很久沒有去看我爸。”
周清晏說話時撞到某些東西，他聽到一道弱如蚊嗚的聲音:“對不起！”
聲音很輕，像風一樣略過他耳邊。
他回望，看見正跑着的小女孩，頭随着動作飄起來，很快她就在不遠處停下，微彎着腰，似乎在喘氣。
一把頭發散在身後，發尾剪得很不齊，是自己剪嗎？
還有，她在盛夏穿着長袖，身子板異常薄，幾乎能看見肉下的骨頭，衣服格外的寬大，像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太瘦了，又不是非州，南城怎麽還有這麽瘦的小孩？
前方的江烨晨手插着兜，回頭催促:“周清晏看什麽，快走。”周清晏收回目光，慢悠悠邁開腳步說:“我不是在走嗎？催什麽。”
遠方的小女孩聽見聲音後回頭，看見了挺拔的身姿，剛剛的聲音是他的吧？
那聲音溫潤如玉，但又帶着幾分懶散，顯得漫不經心，她覺得很好聽。
一陣風吹起，小女孩的頭發随風飄逸，根根分明，但看起來略幹，缺乏營養。
小女孩收回目光，又跑起來。
不是想這個的時候，要回家做飯，再不回去爸爸該生氣了。
衣擺吹起一角，露出的皮膚泛着烏青。
小女孩跑了五分鐘，跑進一個殘舊的小樓裏。她走到小樓最高的一層，走到最深處，輕輕推開一道小門。
最近爸爸沒有去工作，在這個時間爸爸都會睡覺，因此她一定要輕手輕腳，不然又要挨打了。
小女孩進到屋子裏，發現本該空無一人的家，多了兩個兇神惡煞的人，她的爸爸也在。
她害怕便站在門口小聲喊:“爸爸。”她的爸爸見她回來，笑着對她招手說:“寧寧快進來。”
寧寧微愣，平常總是罵她、打她的人對她笑了，心裏有些高興。
她連忙進屋走到自己爸爸身邊，她的爸爸卻将她推給兇惡的人們，讨好的笑道:“威哥，我女兒就給你們了，那債務就……”
一個地中海的男人說:“行吧，一筆勾銷了，帶走。”另一個男人剃了光頭，他一手拽起寧寧的手說:“快走！”
寧寧發懵，她要跟着這些人走？
為什麽？
跟着他們，她會去哪裏？
未知的恐懼在心裏擴大，寧寧掙紮着大喊:“我不要！我不要跟你走！放開我！”光頭男抱起她并打她背說:“聽話點，不然待會有你好受！”
“爸爸，爸爸，我不要跟他們走！”
寧寧向她的爸爸投向求救的目光，她的爸卻假裝沒有看見，眼神閃躲，低頭收拾東西。她懵懵懂懂意識到一些東西。
她的爸爸不要她了，像她媽媽一樣，她要成孤兒嗎……
“喂，走快點，不然就錯過了開船時間！”
光頭男憂心忡忡說:“但她這麽小就要賣去國外做苦力，好像很慘。”
光頭男第一次做這事，緊張得很。
地中海男人用力打光頭男的背說:“慘什麽慘？！交不齊人，到時慘的人是我們！你要錢，還是命！” 光頭男縮起背嘟囔:“那當我沒說過。”
寧寧聽着兩人的話，臉都白了。
她要被賣去國外。
不要！
好可怕！
誰能來救救她？
寧寧雙腳上下擺動，眼裏蓄着淚花說:“放下我！放下我！我不要跟你們走！！！”地中海男人瞪着她大喊:“安靜！”
寧寧不聽，一直鬧，光頭男被她兩腳踢疼，不禁放下她。
她趁機逃跑，地中海男人低罵一聲，抓住了她，掩住她的嘴。她無力的帶走，手無縛雞之力。
眼看着要被帶進車裏，她用力咬地中海男人的手，地中海男人痛苦的叫了一聲，她順利掙脫。
“大哥你沒事嗎！＂
地中海男人抓着手大叫：“快抓住她！”
寧寧頭也不回，用盡全力跑向大街，恐懼如同海嘯将她淹沒殆盡。
跑！
快跑！
跑快點！
不能被他們抓住！！！
“小兔崽子，你還不停下來！＂
寧寧沒有停下來，但步伐因疲憊而慢了，也亂了。
人漸漸多起來，人聲鼎沸，可這滿街人群，她該找誰幫忙？
“喂，我餓了，你要吃了漢堡再去墓園嗎？”
“行，我跟我媽說一聲。＂
是剛剛聽到的聲音。
寧寧眸子亮起星點光輝，她在前方看見熟悉的背影。
是在學校附近看見的那人。
原本慢下來的腳步，又加快了點兒，她伸出手想抓住那人的衣服，想抓救命繩子。
就在觸碰的瞬間，她被人用力扯向後面，含着怒氣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小兔崽子，還不讓我抓到你！”
脖子被領口勒緊，眼淚簌簌的從眼眶掉下來，寧寧嚎啕大哭：“放開我！放開我！”
前方的人回頭，她在模糊的視線裏看見一雙極美的桃花眼，波光潋滟。
江烨晨也停下來回望，他皺了皺眉，這是在鬧什麽？
光頭男彎腰笑笑說:“抱歉抱歉，小孩鬧脾氣。”寧寧掙紮，漲紅着臉說：“不是！我不認識他們！請幫幫我！”
她的叫聲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有人停留竊竊私語，有人在猶豫着要不要上前，有人舉着手機拍着他們問:“喂，大叔，你真的是小孩的爸爸嗎？”
地中海男人臉色沉下，用力拽着寧寧離開說:“當然是！小孩不懂事，胡說而已。女兒，別鬧，咱們走吧。”
寧寧臉色慘白，不停搖着頭說不要，掙紮着不走，小小的手不停推開對方，纖細的手腕被粗糙的大手捏出紅印。
她時不時回頭望周清晏，大大的眼楮裏滿是淚花，哀切的看着他。
他不幫她嗎？
拜托，救救她吧！
周清晏若有所思，幾秒後他邁步抓住地中海男人的手腕，慢條斯理的說:“你沒聽到她說不走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