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盛言自小父母對她很嚴苛, 要求她做到的總比別人要更優秀些,也有關愛, 不過相比于冷冰冰的斥責,少的不值一提,所以至少她就是冷漠傲然的性子,直到高一下學期新學生轉過來。

她和這個轉學生不是一個班,但見面機會也不少,因為倆人都是藝術生,盛言一天有大把時間在舞蹈室裏呆着,逢绛則在同棟樓層的畫室。

盛言第一次見她,女孩紮着個丸子頭, 後頸細長,沖她盈盈一笑,“你好,我是十七班的逢绛,新轉來的”

盛言記得自己當時冷淡地嗯了聲, 并沒有多餘的表情, 至于什麽時候眸光越來越放在她身上的, 她自己也不大記得了, 只記得逢绛跟別的高中生是不同的,別看她總日笑盈盈的,盛言見過她冰冷漠視的一面。

她漂亮, 卻不善良,連同情心都很少有,瘦骨嶙峋的流浪狗沖她搖尾巴, 她眼底是厭惡的,就算遇見了什麽打抱不平的場面, 她看似共情實際是不關己事的冷漠。

盛言就覺得逢绛跟別人不同,善于僞裝,虛僞,大概所有的緣分都是從覺得不同的這個時刻開始。

盛言本人沒多少朋友,和她交朋友之後,盛言竟然開始期待着上學練舞,也漸漸去關注逢绛的消息,她也知道逢绛在以前學校裏的際遇,可耐不住這份好奇和吸引,要說逢绛本人沒有魅力,那是假話。

逢绛就算什麽都不做,也足夠具有吸引力。

盛言就是其中之一,她不知什麽時候将逢绛設成了聊天置頂,練舞也經常神游,每天就期待着逢绛的消息。

但逢绛,她從來不跟人過分親近,總會保持淡淡的距離感,就算是朝夕相處的蒲寧,看似小蒲老師的叫,多半也都是漫不經心地逗着女孩玩,沒多少真心。

所以盛言喜歡她之後,就知道,逢绛的真心最難求了。

盛言生日的時候,逢绛給她唱了首歌,藍色燈光拉出了暧昧的氛圍,情歌缱绻,盛言有一瞬間昏了頭,差點脫口要表白,幸好理智将她拉住了。

盛言以為,就算自己不将喜歡宣之于口,逢绛大概也不會喜歡別人,可後來她就打臉了,她聽過逢绛跟蒲寧通電話,聽見她一改往日漫不經心的語調,聲音溫柔得不像話,也看見過運動會前逢绛給蒲寧化妝,蒲寧受傷了逢绛比誰都慌。

隔着喧嚣吵雜的操場,盛言看着逢绛抱着蒲寧徑直去向醫務室,指尖都在發抖。

她想原來逢绛不是對感情半分不沾,心裏也會藏人,是自己做的不夠好,才被別人捷足先登了,倘若……

Advertisement

沒由她懊悔太久,家裏人将她送出國,接受國外更先進的教育,逢绛在分別前送了她張畫,那張畫她時時刻刻留着,以至于在國外的時候她再次遇見逢绛,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那時的逢绛完全變了個模樣,眉眼憔悴,面色蒼白,像一縷游魂,失去了所有的支撐,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意氣風發,盛言從沒聽見她那麽低聲下氣地說話,“你能幫幫我嗎?”

那時逢绛初來美國,連英語都不太利索,身後還跟着個重病的父親,逢绛那時也不過十七八歲,沒有朋友沒有人脈,能借助的也只有盛言。

盛言替她安頓了房子學校,隔三差五去看她,不着急問她發生了什麽,很有耐心地照顧她,逢绛在那時性格收斂了很多,不愛笑也沒有心思逗人玩,大多時候在發呆或者安靜看書。

逢绛就算意志消沉,看書看得也很勤,她很快适應了這裏的一切,連照顧逢楊都變得游刃有餘,只是她自己也很愛生病。

某天暴雨,盛言住在她家裏客房沒回去,半夜裏聽到一陣猛烈的咳嗽聲,推開卧室一看,窗戶大開煙頭密集,雨水濺到了地板和她身上,模樣狼狽。

盛言二話不說抱她起來,逢绛推了推她,沒推動,有氣無力笑了笑,“你是在占我便宜嗎?”

盛言眼睛都紅了,“幹嘛把自己搞成這樣?”

逢绛不掙紮了,窩在她懷裏,難得溫順,“我睡不着,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車子在停車場,盛言忽然希望這條路能再長一些,她步伐放緩,抱緊她,“什麽不好的事情?以前的事?”

逢绛嗯了聲,“我想到小蒲老師了。”

這話落下,兩人皆沉默,盛言把她送去了醫院,醫生面容嚴肅,說逢绛的肺出了問題,逢绛本人倒是沒多餘的表情,盛言都快氣死了。

她找了很多的醫生,同時嚴防盯守她,不讓她有作死的行為,剛開始有成效,逢绛很少去醫院了,窗戶不會大開,但後來盛言發現她會哭,她會窩在自己卧室裏悄無聲音流淚。

盛言拿她沒任何辦法,她自己不是無事可幹,很多時候為了逢绛耽誤了很多自己的事情,逢绛跟她說,“你不用管我,反正我已經爛掉了,也不會更差了。”

盛言,“以我們的關系,我為什麽不管你?”

逢绛笑了,眉眼微挑,“我們什麽關系?”

逢绛當時的手垂在腿邊,指尖細長白皙,盛言心跳砰砰跳着,鼓了鼓勇氣才敢在逢绛的注視下牽她的手,她聲音還算平靜,“你說我們什麽關系?”

逢绛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鋒利而冷淡,半晌,她不緊不慢抽回手,“我心裏有別人了。”

“蒲寧嗎?”盛言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嗯,”逢绛說,“我這輩子大概不會再談戀愛了。”

算起來,盛言還沒有正兒八經跟她表白過,所以兩人相處總會留有餘地,她們在同一所大學,大三有交換生項目,原本逢绛對這個項目不感興趣,大概聽到了國內的什麽風聲,突然選擇申請。

“爸爸跟我說的,”談及回國,她整個人似是有了些年少時的明朗,“他說我好久沒回去了,趁着這個時間回去看看,順便找找故人。”

盛言,“你知道她在哪?”

“不知道,先回國再說吧。”

“你确定你回去能追到她嗎?”

“不知道,我能見見她就好,”逢绛說,“其他都沒敢多想。”

自從申請交換生之後,逢绛每天都在試圖努力變好,她按時吃飯按時吃藥,保持鍛煉,看搞笑綜藝調節心情,偶爾心情煩了也不再自我報複。

盛言突然覺得自己在她身邊這麽久,盡心盡力這麽久,到頭來也比不過蒲寧這個人。

蒲寧甚至什麽都不用做,光是存在于這個世界本身,就已經夠讓逢绛念念不忘了。

蒲寧才是逢绛的良藥,她不是。

逢绛回國後,盛言很少知道她的消息,偶然間和她視頻,看到她的客廳裏有堆滿煙頭的煙灰缸,盛言問她怎麽回事,因為自從申請交換生後,逢绛就克制煙瘾了,她不會無緣無故抽煙這麽兇。

逢绛懶懶撐着腦袋,把玩着打火機,“沒什麽,她和別人在一起了。”

盛言早該想到的,逢绛這人的喜怒哀樂全被蒲寧牽着走,她現在只抽煙不發瘋就已經很克制了。

盛言一邊寬慰她,一邊又陰暗地滋生了愉悅,“那你趁早回來了,別留着那裏受罪。”

後來又聽說她倆在一起了,盛言心中滋味萬千,直到她回國後,看到倆人真真切切牽着走,才算是徹底死心了。

紋身店外,狹窄髒亂的街道,蒲寧眉眼淡淡,掌心卻包着逢绛的手,揪着她指尖玩,逢绛将耳洞湊到她面前,勾唇,笑得妖冶而漂亮,

那是在蒲寧面前,才有的鮮活的她。

盛言自認在感情上膽小,即便心照不宣,這麽多年也沒敢對逢绛說句喜歡,她嫉妒、陰暗、甚至想過把逢绛藏在身邊很久,可看見這麽鮮活的她,也還是不得不承認。

她這麽多年的喜歡都是徒勞,逢绛沒有一刻屬于過她。

再後來倆人結婚,盛言送了她們一份新婚禮物,是國外那些年盛言給逢绛拍過的照片,有一段時間盛言迷上了攝影,給逢绛拍過的照片也很多,大多都是偷偷拍的,沒有多少份量,但對于蒲寧應該意義很大。

蒲寧:【收到了,謝謝】

盛言:【她沒生氣吧,好多都是偷拍的】

蒲寧:【一點點,她總說她那段時間不好看,你還給她拍下來了,哈哈】

盛言:【那你覺得呢】

蒲寧:【我老婆天下第一美】

盛言眼眶微熱,她将自己從蒲寧身邊偷來的那些時光還給了她,也算是徹底跟過去告了個別。

但是也明白,自己從今以後大概再也遇不到逢绛這樣的人了,也不會再有那個時間精力去喜歡另一個人。

至少,上帝給過她機會,她輸得心甘情願。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