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來者
第34章 來者
黎明時分, 初瀾慢慢睜開眼。
短暫恍惚過後，他意識到了一件事——
自己居然在沒有吃安眠藥的情況下睡着了。
身邊的人還沒醒，呼吸均勻綿沉。
初瀾在逐漸變淡的天光裏扭頭看向莫池, 這個人就算在睡着的時候，眉頭都是輕輕皺着的。
單人床到底還是窄了, 被子下的兩具身體緊挨着, 初瀾可以清晰感受到對方身上的體溫。
他試着往牆邊挪了挪, 想讓莫池睡得舒服些，結果剛一動莫池就覺察到了, 直接睜開了眼睛。
兩人靜靜對望片刻, 初瀾輕聲說了句“早”。
莫池沒答話, 又這樣默默看了初瀾一會兒，像在确認此時到底是現實還是做夢, 這才低低“嗯”了聲：“我看你睡着了。”
他的嗓音有點啞，帶着清晨特有的沉。
“很神奇。”初瀾也覺得意外，“一躺在你床上就覺得安心。”
“……”莫池沉了下，“那你以後都過來睡。”
說完這句話後, 他看到初瀾的表情愣了愣, 随即笑笑：“那多打擾。”
莫池也意識到自己趁着腦子不清醒說了句冒失話，遂不再言語。
“差不多該起來了，你還要去碼頭。”初瀾坐起身, 莫池也跟着起身下床, 端起桌上的水杯灌了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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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初瀾看着他喝水, 應該也渴了, 猶豫了下後說：“不介意的話, 你換個邊喝。”
說着把杯子調了個兒。
初瀾接過，就着莫池的杯子喝水。
水還帶着點餘溫, 喝下去很舒服，初瀾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自然睡醒後的感覺，渾身透着舒适的綿軟。
——過來其實也不是不行。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吓了初瀾一跳。
與此同時，震動聲在房間裏響起。
莫池将放在桌上的手機遞給初瀾：“你的。”
初瀾看了眼來電顯示，神情有些意外，是徐果打來的。
要知道這人出了名的懶，平時沒事的時候，不睡到日上三竿絕不起床。
初瀾迅速按下接通。
“徐果。”
電話那頭立時傳來徐果的大嗓門：“小瀾，郭璞生去找你了，現在就在朔松江的高鐵站，讓我告訴你去接他！”
像是怕被初瀾問責，對面立刻就又解釋道，“真不是我說的，我特麽也不知道他怎麽打聽到你在那邊。”
初瀾的眉頭微皺起來，片刻後輕輕嘆了口氣：“我知道了。”
他挂了電話，擡頭看莫池，對方也正疑惑地注視着他。
莫池：“怎麽了。”
初瀾搖搖頭，揉按着太陽穴：“有個師哥來找我，這會兒就在高鐵站。”
莫池“哦”了聲，又頓了下：“要我去接麽？”
“不用，你好好開你的船，把我送到鎮上就行了。”
莫池看初瀾的臉色不太對，嘴唇動動想問他沒事吧，但又見初瀾一副心事很重的樣子，終是沒開口多說，淡淡“嗯”了聲：“有事給我打電話。”
……
*
初瀾叫了個出租車到達高鐵站時，一眼就看到廣場上站着的郭璞生。
穿了件軍綠色的沖鋒衣，手上拎着個黑色行李袋。
初瀾調整了下情緒，朝他走去，在郭璞生身後停住：“師哥。”
郭璞生聽到初瀾的聲音，急忙轉身，接着把行李袋往地上一扔，上前一把将人緊緊抱住。
激動地問：“小瀾，你還好麽。”
郭璞生常年健身，身上的肌肉很發達。
初瀾被他鼓囊囊的胸肌頂着，此時卻只覺得別扭，身體不由緊繃。
但他還是放緩了聲音：“還好。”
初瀾把一只手從郭璞生的桎梏裏抽出來，拍拍他的後背，示意郭璞生放開。
郭璞生又使勁勒了初瀾一下，這才松手，仔仔細細地反複打量初瀾。
“看着是比之前好些了。”他目光深深，接着升起責備，“怎麽一聲不吭就跑來這裏，不知道我會擔心麽。”
初瀾很輕地皺了下眉，沒有正面回答，轉而道：“怎麽過來了，學校不是還有課？”
“請了幾天創作假。”郭璞生的目光仍緊緊盯着初瀾的臉，“我一直在打聽你的動向，好不容易知道就立刻趕來了。”
初瀾牽了下唇。
郭璞生：“先不說這個，你住哪兒？附近有什麽吃的麽，我昨晚上的車，到現在一口飯還沒顧上吃。”
“吃的都在鎮上，先過去吧。”
初瀾說完帶着郭璞生到出租停泊區，拉開副駕駛的門讓郭璞生先上，接着自己繞到後門。
郭璞生降下車窗深吸口氣，舒服地慢慢呼出：“空氣真好，還是你會享福，跑來這麽個地方。”
見初瀾半天不吭聲，郭璞生從後視鏡朝他看去。
初瀾正垂着頭，在回消息。
【莫池：接到人了？】
【瀾：接到了。】
【莫池：嗯。】
【莫池：這會兒去幹什麽？】
【瀾：在回絨子鎮的車上，找地方帶他先吃個飯。】
【莫池：哦。】
對面靜了會兒，傳來張照片。
初瀾點開，是一只鸬鹚正落在渡船的船頭。
莫池将手比了個“槍”，瞄準鸬鹚。
初瀾輕輕勾了勾唇角。
前方副駕傳來郭璞生的聲音。
“小瀾，在跟誰聊天啊？”
初瀾回神，将和莫池的聊天對話框退出。
“民宿的老板。”
“哦，那正好！”郭璞生轉過頭，“你幫我問問他今晚還有沒有空房。”
“沒了。”初瀾拒絕的很幹脆，又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樣不好，解釋說，“昨天剛接待了個旅游團，應該還不會走。”
“我可以加錢。”郭璞生很有把握地笑笑，“你只管問，沒準就有了。我最清楚這些做生意的，見錢眼開。”
初瀾忽然覺得有些煩躁，輕輕閉了下眼，再次睜開：“真沒了。而且我住島上，不如住鎮上方便，今晚在鎮上給你找一家吧。”
郭璞生又看了初瀾一會兒，倒也不再強求。
……
*
車回到絨子鎮，鎮上已經熱鬧起來。
初瀾帶郭璞生去了先前莫池帶他去吃的那家啤酒魚。
郭璞生覺得味兒重，沒吃幾口便放了筷子，他平時的飲食習慣比較偏西式。
初瀾給他倒了杯茶：“要不換一家，這裏除了啤酒魚還有竹筒雞，只是…”
只是鎮上的竹筒雞沒有青龍洞那家好吃，竹子都是重複利用的。
初瀾忽然發現，自己居然已經徹底融入了朔松江。
“不用麻煩。”郭璞生說，“但這家魚一嘗就放了很多味精，你也少吃點。等之後借個民宿的廚房，我給你做，你最愛吃我做的煎雞排。”
“等之後…”初瀾掀起眼睫，“你打算再在這裏待段時間麽？”
“難得休假啊！”郭璞生伸了個懶腰，“不過也待不了太久，新帶了幾個研究生，事兒不少。等咱們一塊兒回去，你也幫我分擔分擔。”
初瀾沒說話，靜了一會兒才道：“我暫時可能還不會走。”
“為什麽？”郭璞生皺起眉，注視着初瀾，“小瀾，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但你相信我，學校那邊我一定會盡快替你打點好。至于輿論的事你也不用擔心，這群網友聽風就是雨，等之後有了新的話題，馬上就會把你的事抛到腦後。”
見初瀾還是不應聲，他又進一步道：“這裏雖然景色好，但終歸不如宿城方便。再說，你離我近點，真有什麽事我還能及時幫到你。”
“不需要你替我打點，我自己會處理好。”初瀾說，“我留在這兒還有別的原因，你不用擔心，我在這裏也有朋友。”
“朋友？別告訴我是開民宿的老板。”郭璞生搖頭無奈地笑，“你呀，就是不怎麽接觸社會，太天真了。無奸不商，懂麽？”
初瀾不想再跟他多說，起身到前臺買了單，又問老板還有沒有其他主食。
知道有湯面後，要了份打包好，打算給莫池送去。
郭璞生大概也看出了初瀾臉色不對，不再繼續游說，跟初瀾一起出了飯店，朝碼頭走去。
……
*
莫池剛送完一批游客回鎮上，下船抽煙休息時，就見初瀾拎着打包袋朝他走來。
身邊還跟着個男人，應該是他師哥。
莫池掐了煙，迎上去。
沒等初瀾開口，郭璞生已經沖他先伸出手：“小池老板是吧，幸會。我是初瀾的師哥，郭璞生。”
莫池将煙換了只手拿，跟郭璞生輕輕一握。
“這段時間給你添麻煩了。”郭璞生說着，又勾着初瀾的肩将他攬過，“這小子的心裏除了畫畫什麽都擱不下，要不是我倆都在美院的家屬院長大，從小就認識，指不定現在都不親。”
莫池的視線在郭璞生摟初瀾的手上停了幾秒，淡淡移開：“不麻煩。”
郭璞生本想再寒暄幾句，初瀾卻先一步側身避開他的手，朝莫池走近一步，把打包袋遞給他。
“啤酒魚那家的。”
莫池看看打包袋，将其接過：“謝謝。”
“到樹下吃吧，這兒曬太陽。”
“嗯。”
說完，初瀾便帶着莫池去往一旁的榕樹下。
他幫莫池把打包盒從袋子裏拿出來，又給他掰開一次性筷子。
莫池狼吞虎咽地吃起來，周圍一時就只剩下他吸溜面條的聲音。
初瀾看着悶頭吃面的莫池，他的額頭被滾燙的熱汽熏出一層汗，也不吹一下就直接大口咀嚼着咽下。
喉間随着吞咽的動作滾動，那雙漆黑的眼睛全程就只直勾勾盯着面碗。
初瀾忽然擡手摸了摸他的頭。
莫池動作一頓，停下看初瀾，嘴裏的東西都忘了嚼。
初瀾沖他輕輕笑了下：“別聽他說，我跟你親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