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演出
第37章 演出
郭璞生的笑容還未來及斂去, 就僵在了臉上。
片刻後尴尬地點點頭,說:“這樣啊……但……”
他一肚子疑惑,眼前這小子分明連筆都拿不穩, 怎麽可能畫出那些畫?
初瀾沒再繼續幫郭璞生答疑解惑,專注地和莫池邊畫邊交流。
一時間, 郭璞生覺得他的出現當真很多餘。
以往出席任何場合, 他都是人群中的焦點, 從沒産生過如此挫敗感。
一股沉郁的悶氣憋在胸腔,郭璞生咬咬牙, 将其強行咽了回去。
此時, 身上的手機鈴響起, 成功将郭璞生拯救。
他掏出手機看了眼,眸色微微沉了沉, 接着對初瀾道:“小瀾,我去接個電話。”
說完轉身出了溶洞。
來電顯示——胡泊。
郭璞生找了個僻靜角落,接通電話。
大概是方才在洞裏下不來臺,他的語氣也有些冷。
“小胡。”
電話那邊傳來缽仔溫溫吞吞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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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郭老師。”缽仔頓了頓, 試探地問,“您到朔松江了麽?”
“到了。”
“見到初老師了?”
“嗯。”郭璞生有點不耐煩,扯着領口散熱, “什麽事?”
前幾天, 缽仔給他打電話說, 因為操持自己父親葬禮的事, 好像言語沖撞了他們學校的主任, 想讓郭璞生出面調和一下。
缽仔是宿城美院畢業的,郭璞生教過他, 能回朔松江的高中任職,也是郭璞生一手打點安排的。
因而他對郭璞生的态度很殷勤,郭璞生對他更是不怎麽客氣。
談話間,缽仔無意講起有個宿城美院的老師也來了朔松江,郭璞生幾乎立刻就覺察到可能是初瀾。
在跟缽仔确認過後,馬不停蹄趕過來了。
“沒事!就是想看您什麽時候方便,請您吃個飯!”缽仔說。
“不必了。”郭璞生現在滿腦子都是初瀾跟那個小老板,根本沒心情吃飯。
正要随便應付兩句,打發了缽仔,忽然話語一頓。
“小胡。”
“欸,郭老師您說。”
郭璞生朝溶洞那邊掃了眼,若有所思地問:“初瀾住的那家民宿的小老板……你認識麽。”
電話那頭也稍稍靜了下:“您說池哥?”
“他…很會畫畫?”
“對,畫得很好。”
郭璞生眯了下眼:“看不太出來啊…哪個學校畢業的?”
缽仔又沉默了下,聲音有些低:“小池哥沒上大學,但他真的很棒。”
郭璞生陷在樹蔭下的神情有些複雜。
他想起昨晚初瀾跟他說過,有個很有天賦的人最後卻沒進入宿城美院……難道就是這小子?
雖然他心裏已十有八九有了答案,但還是繼續問缽仔:“為什麽?發生了什麽事?”
這次缽仔安靜的時間更長了。
郭璞生有些沒耐心,呼出口氣:“這樣,你把你知道的,關于這個人的所有信息整理一份發到我郵箱吧。”
缽仔從來不敢拒絕自己,每回吩咐他做什麽都很積極。
郭璞生:“今天就發我。”
電話那邊還是沒應聲。
郭璞生皺眉:“小胡?”
“在,郭老師。”再開口時,缽仔的聲音似乎比之前穩了一些,“其實也沒什麽,那時候小池哥的父親去世了,照我們這邊的傳統,擺渡人一般都是子承父業,他就放棄上大學,回家鄉了。”
郭璞生略揚了下眉,難道自己猜錯了?
“沒別的了?”郭璞生将信将疑問。
“沒有了。”缽仔肯定地回答,稍後又轉了話題,“對了郭老師,我們這邊最近要搞‘水上人家’的實景演出,我這裏剛好有票。您住哪裏,我給您送過去。剛好三張,您可以跟初老師、小池哥一起去。”
郭璞生對此沒什麽興趣,本想拒絕,但眼前又出現了剛剛初瀾握着莫池手畫畫的畫面。
沉聲道:“哦,你送吧。”他頓了頓,“兩張就夠了。”
挂斷電話,辦公室裏的缽仔輕輕松了口氣。
緊接着眉眼間便凝起沉思。
——當郭璞生向他問起莫池的事時,他本能覺察到了怪異。
畢業後因為工作上的事,他和郭璞生一直有往來,這個人的心思太深了。
不論對方到底出于什麽目的打探莫池的事,自己都得小心防備,不能再把莫池賣了。
……
*
等完成了今天的修繕工作後,已經是半下午。
回到莫池家時,就見一個長輩正在院子裏跟陳芳草說話。
見莫池回來,連忙招手示意他過去。
初瀾搭了下莫池的肩:“我先上樓放畫具。”
莫池“嗯”了聲,淡淡撇了郭璞生一眼。
初瀾:“師哥,你在一樓大廳等下,待會兒去吃飯。”
“好。”郭璞生沖初瀾笑笑。
長輩來找莫池也是跟他商量“水上人家”實景演出的事,表演地點設在另一個島上,客人來往要走水路,希望莫池能負責開船接泊。
莫池應允下來。
另邊陳芳草剛聽初瀾喊郭璞生“師哥”,覺得他應該是初瀾的朋友,很熱情地給郭璞生倒茶。
郭璞生和陳芳草攀談起來。
“姐,家裏最近生意怎麽樣?”
“還行!”陳芳草笑道,“前些天基本都住滿了,今天剛走了一批。”
郭璞生點頭:“那這會兒有空房了吧?”
“有!”陳芳草說,“你把身份證給我,我給你開一間。”
郭璞生溫厚地道謝,遞過身份證。
等初瀾從樓上下來時,沖初瀾晃了晃鑰匙:“小瀾,陳姐給我開了間房,就在你屋隔壁,這下總算能挨着你住了。”
初瀾微皺了下眉,但又覺得再勸郭璞生走就太失禮了。
末了輕點點頭。
郭璞生:“待會兒吃完飯我回賓館拿東西,剛好朋友給送了兩張實景演出的票放在前臺,據說還挺不錯的。今晚一起去看?”
見初瀾不接話,他放軟語氣,“你知道師哥平時忙,很難有機會出來走走。”
不明狀況的陳芳草見狀也跟着接話:“演出是不錯,政府給了支持,好像還是找大導演排的。現在票可難買了,去吧!”
此時莫池跟長輩說完話,走進屋,正好聽見他們的對話。
初瀾看向莫池,用眼神詢問他的意思。
接着自己也覺得有點好笑,怎麽第一反應居然是先征求他的同意?
“想去就去。”莫池到一旁接了杯水喝,“我也被安排負責接泊。”
他頓了頓,又狀似不經心地說,“黃飛宏和他哥在現場當安保,你都熟。程叔也在,就是上次你見的那個警察,有事直接喊他們。”
“放心吧。”郭璞生笑道,“有我在小瀾身邊,很安全。”
莫池不說話了。
他總覺得郭璞生這人,有種形容不出的不對勁。
……
*
夜幕降臨,朔松江沒入一片燈火輝煌中。
對于這種能為當地創收的大型活動,所有人都顯得非常積極。
接泊游客的船是一艘龍頭木舟,船身也被裝飾上了五顏六色的燈,漂行在江上如同一團跳動的火焰。
演出地點設在一個灣子裏,江水和青山成了最好的幕布,坐在觀衆席也仿佛融進了天然的畫卷。
當嘹亮的漁家號子在江上響起時,只見無數小船從遠處駛來。
船上亮着星星點點的火光,将整個朔松江照亮。
船夫們身穿民族服飾,手裏拿着火把,随着漁家號子振臂揮舞高呼。
聲音震耳欲聾。
缽仔給郭璞生的票很好,位置設在中間的貴賓席。
郭璞生邊看演出邊跟初瀾娓娓講述着朔松江的風俗文化。
在此之前,他已經做足了功課。
“這裏的人靠水吃飯,信奉龍王,剛剛的漁家號子也和其他地方不同,不單是為了給行船捕魚的人鼓勁,更是感謝神明的庇佑和自然的饋贈……”
他扭頭望向初瀾,對方正安靜地望着江面出神。
火光映在初瀾臉上,在他如畫的眉眼間熠熠跳動,比江水更澄澈。
郭璞生不禁有些發怔。
此時,船隊開始向兩邊依次排開。
鼓聲響起,只見從中又劃來一條龍舟。
站在船頭的年輕演員赤膊上身,上面盤踞着鮮豔的龍騰紋。
他手持鼓槌,有力地敲擊着鼓面。
初瀾忽然就有一瞬間恍神——
他好像又回到了游江那天,自己随着人群,在岸邊遠遠眺望江上的莫池。
龍騰紋布滿他結實寬闊的後背,汗水随着手臂一次次舉起揮落,灑在烈日之下。
初瀾又一次聽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
“小瀾?”郭璞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在想什麽?”
初瀾回過神,搖了搖頭。
他翻出手機看了眼,自己在演出前發給莫池的消息他一直沒回,也不知道現在在幹什麽。
郭璞生見初瀾不怎麽回應他,也覺得有些掃興,遂不再跟初瀾交談,轉頭繼續看演出。
手交疊在膝前,兩個拇指煩躁地纏在一起打圈。
而此時的另一片水域上。
莫池正獨自坐在船頭,看向灣子裏頻頻閃動的亮光。
神情有些散漫,嘴裏咬着半截煙。
如此一人一船漂在江上,與演出現場的喧嚣分割成兩方截然不同的天地。
莫池忙了一整晚,眼下總算暫時得了空檔休息。
待演出結束後,他還得把游客再分批送回碼頭。
邊上放着唐軍給他買的包子,已經涼透了,他一直沒顧上吃。
莫池吐出一口煙,把煙頭夾在指間,另只手捏了個涼包子扔進嘴裏。
沒等咽下,就聽到身後有人喊他。
莫池回頭,只見派出所的老程正站在岸邊朝他招手。
莫池應了聲,掐滅煙躬身下船。
“怎麽了程叔。”
程警官沉聲說:“現場出了點情況,原本設置的一個環節,要讓水鳥飛去觀衆席互動。現在馴鳥的突然拉肚子,待會兒你替一下他。”
莫池聞言皺起眉:“我不…”
“會”字未說完,被老程打斷。
“莫池,那水鳥你認識。”
老程頓了下,“是過去你爸養的那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