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泡沫
第45章 泡沫
花灑濺出的水将兩人全打濕了。
許久, 莫池放開初瀾,撈起背心抹了把臉:“我先出去,你快洗吧。”
說完出了浴室。
他并沒有馬上離開, 而是直接在浴室門口的地板上坐了下來,将濕透的背心脫掉, 拎在手裏。
雖然初瀾告訴他, 自己沒想自殺, 但莫池依然不放心。
浴室的水流聲隔着門傳出來,窗外雨勢變大, 一時竟分辨不清哪些是流水聲, 哪些是雨聲。
又過了會兒, 身後的門再次被推開了,蒸氣瞬間漫了出來。
初瀾看到莫池光着膀子守在那裏, 寬闊的後背陷在昏暗的天光裏,上面還有未幹的水珠。
就這麽一動不動地待着,像條盡職盡責的狼犬。
聽到動靜,莫池也回頭看向初瀾, 頓了下問:“洗好了?”
初瀾沒回話, 上前将手搭向莫池的肩。
縱然屋裏開了空調暖氣,莫池身上還是很涼。
莫池的肌肉緊繃了下,接着慢慢擡起胳膊覆蓋上初瀾的手。
初瀾:“冷不冷。”
“不冷。”
初瀾抿唇, 又沉默了下:“進來一起洗。”
大概是浴室裏的溫度太高, 沐浴露原本清涼的薄荷味在此時被蒸騰的越發濃郁, 反而有些甜熱。
初瀾背對莫池站在花灑下, 身上還有殘存的泡沫, 随着水流一路蔓延而下,在下水口的位置打着白色的旋。
莫池閉了閉眼, 嘩嘩的流水聲不斷刺激着他的鼓膜。他不敢看初瀾,僵在那兒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初瀾洗完頭發現莫池仍杵着不動,牛仔褲也被打濕,顏色變得更深,提醒道:“褲子濕了。”
莫池低低“嗯”了聲,喉結滾了滾。
慢慢的,他的手來到褲腰,卻在搭上皮帶扣時再次停住。
初瀾默默看了他一會兒,朝莫池走近。
下一秒,手環過莫池的腰繞到對方的皮帶扣前,“咔噠”幫他解開。
微弱的金屬聲在狹窄的空間中被無限放大,莫池耳根連着脖子的位置越發脹紅。
當褲子被褪下,修長的手指轉向那最後一層布料時,他一把将那只手死死抓住。
“我,自己來。”
浴室氣窗的排風扇一圈一圈轉着,淡藍的天光在兩人身上忽明忽暗的流轉。
初瀾把莫池拉到淋浴下,取過花灑幫他沖洗着身體。
水流掃過每一寸肌理,像帶着細細密密的電流。
莫池深吸口氣咬了咬牙,覺得此時神經已經緊繃到快要斷裂。
初瀾擠了些沐浴露在他身上,将其用手推開,猝然落下的冰涼無疑更加劇了這強烈的知覺。
莫池終于忍無可忍地固定住初瀾,又低頭狠狠吻了上去,體內壓抑許久的暴力因子在此刻傾湧而出,像頭饑餓的野獸,恨不得将對方拆骨入腹。
原就稀薄的氧氣在兩人之間一點點流失,窒息感擠壓着心髒急速跳動。
後來初瀾因為缺氧,開始推搡莫池的身體讓他撤開,卻反被握住手腕按在了牆上。
“對不起…對不起…”
莫池低啞地一聲聲道歉,可親吻的力度絲毫沒有減緩。
愧疚感、心疼感、占有欲、破壞欲在體內瘋狂交織,理智在不斷告訴自己停下來、輕一些、初瀾承受不住,但身體卻絲毫不聽指喚。
手掌托着初瀾的頭,指節繞過他柔軟的發絲輕輕向後拉扯。
“嘴…再張大一點。”
到後來,初瀾的腿已經軟到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緩緩下滑,被莫池重新架起,扶着腰半抱。
他聽到從自己鼻息間發出陌生的聲音,吻着他的人在聽到後呼吸瞬間變得更沉,朝着更深處索取。
這感覺有點像是發病的時候。
但不同于此,帶來的不是抽離或絕望,令他竟還有些貪戀。
初瀾忽然又想起兩人曾經的對話。
莫池,
你相信命定嗎……
他終是慢慢放松了身體,聽從對方的話,将嘴張得更開,配合着親吻。
初瀾不記得這個吻到底進行了多長時間,只記得當莫池扶着他腰的手又往前壓了壓,兩人因此而貼得更近時,莫池忽然微僵了下,接着低低罵了聲,松開初瀾,別過臉讓他往邊上站一點。
而後背過身,就要把淋浴的水溫往涼了調。
初瀾将他的手按住了,他也發現了莫池的變化。
莫池仍不敢直視初瀾,面對着牆又啞聲道了句歉。
莫池:“你先洗,我自己…”
“冷靜下”還未說完,他的眼眸便随着對方繞來的手驀地一顫。
肩頭抵上了初瀾的下巴,帶着草木氣息的炙熱呼吸掃過他的臉頰脖頸。
“沒關系。”初瀾的聲音很輕,握住他身前的手被燙得縮了下,接着再次包裹上去,有些生澀地動起來,“我幫你。”
莫池的腦子僅空白了一瞬,下一秒整個人都被燒着了。他重重閉上眼,一條胳膊撐在牆上。
握他的手還帶着沐浴露,濕滑溫熱。
那是初瀾的手!
在他心中,這雙手只應該去握畫筆,描繪出無數靈動的線條,渲染出美麗的色彩,創造出那些堪稱完美的絕世之作。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握住自己的……
強烈的惶恐與自厭情緒令莫池的心髒都快驟停。
但随之而來的則是此番聯想帶出的更加興奮的本能反應。
莫池的頭皮都快炸開了,終于在最後猛地将初瀾的手抽開,與此同時後仰脖頸,悶啞地哼出聲。
……
初瀾的手腕有些酸脹,他默默垂眼看了下,上面還沾着些莫池的。
他指尖微微蜷動,身上同樣泛着暧昧的顏色。
正想擡眼再看莫池,被對方迅速拽過,将他的手湊到花灑下,認認真真洗了起來。
莫池指腹上的薄繭磨過初瀾的指縫,有些癢麻,沐浴露随着摩擦被擠壓出更多的泡沫。
直到初瀾的手被洗到發紅,莫池才總算放過他,之後還很不放心地将初瀾的手湊到自己鼻子前聞了聞,這才算松了口氣。
而這全程,他都緊抿着唇,繃着眼皮,不敢看初瀾一眼。
之後的一整個晚上,莫池都從身後緊緊抱着初瀾。
初瀾的安眠藥吃完了,鎮靜藥又被莫池不小心弄掉在浴室,原以為受了這麽大刺激應該根本無法入睡,卻在莫池的懷抱裏漸漸放松了身體。
黎明來臨前,莫池終于聽到了初瀾很輕,但還算綿長均勻的呼吸。
但他自己卻仍然沒有半點困意,腦海裏全是兩人在浴室裏發生的那些……
反複慢播,根本無法停止,也舍不得停止。
莫池吞咽了下,覺得自己不能再繼續想下去了。
他輕輕收回摟初瀾的手,初瀾睫毛顫了顫,但沒有醒。
莫池掀開被子,輕手輕腳下了床,又到浴室裏找到自己濕透的牛仔褲和背心,胡亂往身上一套,靜悄悄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
*
回到屋裏,莫池先是打開窗,點燃一支煙慢慢将其抽完。
雨下了一整夜,到現在都未停,濕冷的空氣灌進來,讓莫池發燒的腦子總算有了一絲清明。
抽完煙,他返身走到衣櫃旁,從櫃子的最深處拿出了一臺款式老舊的筆記本電腦。
還是他高中畢業時,爸爸送的。
開機花了很長時間,桌面是一張風景油畫,也是初瀾畫的。
莫池将褲兜裏缽仔給的銀色U盤插進電腦,電腦又反應了半天,終于出現了一個文件夾,裏面有兩段視頻。
就算莫池此前早已對視頻有過預判,但當他真的親眼目睹到裏面的內容時,還是不由皺起了眉。
用來彈煙灰的八寶粥筒被他打開,再次燃起一根煙。
——視頻內容皆是關于郭璞生的。
一段是在自己曾經待過的那家宿城的畫室裏,郭璞生将一個打扮光鮮的女人領進來。
莫池見過她,是沈濤的媽媽。
緊接着不久,畫面裏又出現了另一個中年男人,莫池聽到女人管男人叫“陳副院”,知道這個人大概就是初瀾所說的宿城美院的副院長。
視頻的拍攝角度很刁鑽,一看就是偷拍,莫池看到女人從包裏掏出一沓厚厚的信封交給陳副院,不用想也知道裏面裝的是什麽。
陳副院接過後讓女人放心,說他已經打點好了,讓女人回家安心等沈濤的藝考通知書就好。
之後陳副院便被郭璞生送出門,過了會兒郭璞生再次返回,女人又單獨給了他一個信封,再三對郭璞生表示感謝,謝他幫自己牽線搭橋。
視頻到此便結束了。
莫池将其關閉,面無表情地點開另一段。
這次是在宿城美院的辦公室裏,依然是偷拍。
莫池看到有個男生從郭璞生手上接下一幅畫,并給了郭璞生一筆現金。
郭璞生讓男生不要聲張,對外就說這幅畫是他自己畫的,回去好好把教他的話術背全,畢業答辯時就按話術挨個回答導師問題,再把這幅畫交上去。
男生連聲道謝。
屏幕又黑了。
莫池在電腦前靜坐了許久,直到香煙燃盡,積攢的煙灰燙了他的手,才漸漸回過神。
許多事在他腦海中迅速拼湊完全——
首先,郭璞生和陳副院的綁定或許比初瀾想象中還要密切。
他一直在陳副院和家長之間游走,在藝考環節搞暗箱,以此獲利。
其二,郭璞生私下還曾向學生買賣畢業設計,學術造假。
很明顯,郭璞生去過宿城的那家畫室,那麽自己的畫很有可能也是被他發現後帶到了美院,又輾轉賣給了學生。
只是郭璞生自己也沒想到,那個學生并沒把這幅畫當成畢業設計,而是偷偷拿去參展了。
如此一來,那幅畫為什麽會在當年出現在宿城美院的畫展上,也就有所解釋。
莫池默默将U盤拔掉,合上電腦。
打開抽屜,把U盤鎖了進去。
他眉眼間一片幽深。
——那麽初瀾的事,郭璞生到底是否也參與其中?
他在裏面,究竟又扮演了什麽角色?
煙頭被扔進八寶粥筒。
雨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