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總不能去強迫他吧

第13章 我總不能去強迫他吧

西餐廳的标準搭配,暖橙的燈光蓋在整潔典雅的餐桌上,輕緩的小調,精致的鮮花,仿佛連剛采摘下的新鮮氣息都萦繞鼻尖。

服務員西裝革履面帶微笑,每個彎腰的角度都經過标準訓練,勵志讓每一位客人在裏面感到賓至如歸。

紀流坐的位置正好在拐角,程間尋這個方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他伸着腦袋想看一眼紀流的相親對象,他對面的男人見狀也跟着看過去,卻沒看到什麽吸睛的。

“程先生,你看什麽呢?”

“悲傷蛙。”程間尋沒過腦子脫口而出。

紀流對面坐的那男的,大眼睛厚嘴唇,沒脖子沒鼻梁,烏漆嘛黑的可不就是個悲傷蛙嗎。

乍一看不好看,仔細一看比乍一看還醜。

他媽眼光也太差了,就這也敢拉出來跟紀流配對,吃了血虧了。

“啊?”

男人不敢置信又略帶誠意的詢問聲終于把程間尋神游的思緒拉了回來,他看着盤子裏被自己紮了好幾個孔的牛扒,把視線轉到面前的男人身上。

同性戀的圈子總共就這麽點大,加上商圈的限制更得再縮一層,程間尋多少對面前的人有所耳聞。

男人叫謝英,家裏是做點鈔機生意的,妥妥的三代家族企業。運動衣牛仔褲,看着跟自己一樣壓根不重視這次相親。

“你也是被家長逼過來的吧。”程間尋客套都不想客套,拿過筷子直接夾着牛扒吃。他不是不會跟各類精英一樣用刀叉餐巾來一副優雅吃相,他就是單純嫌麻煩。

謝英正十指交疊抵在下巴上不唐突地觀察着,如果要他去形容程間尋,那就是很耀眼,很招搖,是放在校園期間光一個勾手就可以釣一籮筐愛慕者的風流人物。

聽見他這樣說,神情上的輕松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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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也是我媽安排的,并非自願。”謝英紳士地喊來服務生加菜,“不過我媽給我規定了至少相處一個小時的硬性要求,程先生不妨好人做到底,幫我糊弄過去。”

程間尋就喜歡跟這種聰明人打交道,爽快答應,搖着紅酒杯跟他碰了一下。

謝英看他吃東西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平緩地問道:“我并不覺得我能在第一次見面就讓你讨厭到這種程度,我們可以跟普通朋友一樣聊聊天,不用擔心我粘上你,我有愛人。”

程間尋看了眼玻璃裏倒映的影子,饒有興致地問道:“有愛人了還來相親?”

“跟你一樣,應付家長罷了,我媽不太喜歡我的愛人。”謝英無所謂地笑笑,“你呢,這麽抗拒相親也是因為名草有主了?”

“那倒沒有。”

“那就是有喜歡的人了?”謝英推着鏡框等他回答,程間尋的各方面條件想來也不缺追求者。

程間尋遲緩地将這個問題在腦中把玩一遍,把皮球又踢了回去:“你覺得要到什麽程度才能算喜歡?”

這個問題不算難,謝英也知道程間尋本來就沒打算跟他交心暢談,這話頂多算是搪塞,但還是給他酒杯續上酒,語氣不疾不徐,只是仔細看能看見他噙在嘴角淡淡的笑意。

“大概就是,我身上只剩最後一百塊,但我可以不考慮任何接下來的生存問題,拿99塊給我愛人買他想要的東西,哪怕只是個毫無用處的小玩意兒。”

謝英慚愧地笑道:“其實我也說不清,總之在一起後,我不管想什麽,腦子裏第一個浮現的總是我愛人的樣子,可能有分寸的占有欲也是其中之一吧。”

程間尋指尖在筷子上輕輕點了兩下,目光不自覺又追着紀流的方向看去。他對面那只悲傷蛙正在給他倒酒,不難看出眼底的欣賞。而紀流則是客氣地微微起身,示意他不用這樣。

謝英倒也不生氣他敷衍了事的态度,回頭看去,不知道哪來的直覺,第一眼就鎖定在紀流身上,覺得那應該才是程間尋目光所在之地。

“你朋友?”

“不是,我哥。”

謝英點了點頭,他看不見紀流的正臉,但如果跟程間尋是兄弟,應該也是個難得英俊好看的類型。

他收回視線,看程間尋講着講着又神游了,細細摸索着他的神情,但從他臉上卻找不到任何能用詞具體形容的情緒,也就不再說話,自顧自地安靜吃飯。

那邊紀流幾句話潦草又禮數周到地結束了飯局,甚至都沒等到最後一道湯上齊。但即便對面的人覺得這段相處太過迅速,也找不到什麽錯處。

紀流讓人慢慢吃,自己去前臺結完賬,轉頭的功夫就在角落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

蕭遙自然也看見他了,揚揚下巴讓他等會兒,俯身跟面前的女孩說了點什麽,女孩就紅着一張臉跑開了。

“這次又是哪個?”紀流看女孩臉生,躲開蕭遙笑嘻嘻搭過來的手,跟他往旁邊的包間轉。

蕭遙男女通吃他不是第一天知道,跟他處過的男女朋友組幾個足球隊也綽綽有餘。而且這人分寸感拿捏得剛剛好,多一分油膩,少一分渣男,每任對象分手後對他的評價都只有可惜沒有诋毀。

紀流不過多批判別人的私生活,他只知道蕭遙的人品不錯,自己心裏也有衡量行為的标尺,用不着別人操心。

更何況,他要是敢當渣男負心漢,他那拳擊教練的爹第一個就能把他打成二級殘廢。

“吃飯沒?”蕭遙招呼道。

見紀流點頭,他就只要了些甜點跟飲料,摸出煙盒彈了只給他:“來一根?”

紀流接過煙,用牙尖輕輕咬住,順便在他那蹭了火,喉結随着他的動作上下滾了滾。

蕭遙抽的都是好煙,清淡的煙草味讓人過瘾又不至于喧賓奪主。

紀流工作之前是不抽煙的,但各行各業難免壓力大,警務人員又沒辦法在工作時間沾酒,慢慢就只能依賴尼古丁的刺激緩解神經。

服務生把東西端上來,蕭遙切開榴蓮餅,又抿了口青檸汁。這裏的青檸汁是他唯一能喝習慣的,其他地方的喝着都有股廁所洗潔精的味道。

“你怎麽跑來這吃飯了?”

紀流神色平平:“不是吃飯,過來相親。”

蕭遙“噗”的一聲噴了他半邊衣服的飲料,在人看過來前眼疾手快遞了張紙巾過去:“這你都肯來?”

紀流攤手表示自己也沒辦法:“阿姨組的局,我不來她那邊不好辦。”

蕭遙不否認他說的确實沒錯,眼神明目張膽地隔着牆面瞟向程間尋的餐位:“他知道?”

“知道,我們一起來的。”

“那他來幹嘛?”

“相親啊。”紀流道。

蕭遙眼皮跟眉毛擰在一起,半天才捋清兩人過來的目的:“那他知道你也來相親,沒反應?”

紀流好整以暇地看向他:“他應該有什麽反應?我是他哥,又不是什麽別的人。”

蕭遙噎住了,他還真不知道要怎麽接這話,無言地看了他一會兒,唏噓地嘆了口氣:“我是真搞不懂你腦子裏都是怎麽想的,你跟我是同一種人類嗎?你就沒想過跟他說?”

“說什麽?”紀流抿了口酒。

蕭遙沒好氣道:“別給我明知故問。”

紀流對程間尋的感情,是藏在親情中的隐忍跟克制。像一陣包容的清風,風吹麥浪,麥穗輕輕搖曳,卻始終無法述說風的方向。

隐晦又神秘,這世界上恐怕就只有蕭遙知道了。

蕭遙人看着不着調,但實則胸有丘壑。大學期間跟紀流是舍友也是競争對手,兩人都是真心拿對方當朋友的。

蕭遙皇帝不急太監急,紀流則阖着眼,仰頭往後靠,盯着眼前的煙圈袅袅升高,最後一點點散在空中,跟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

過了很久,他才又說道:“我喜歡他是我的事,但他喜歡誰是他的自由,我沒理由幹涉。”

“我沒法跟你共情。”蕭遙蹭一下坐起來,“他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你不說人家怎麽知道,你賣東西前也得報價吧。”

紀流感受着指尖逐漸蔓延上的溫度,半晌,還是搖了搖頭:“他心裏有喜歡的人,我不說,是我不想讓這份感情變成枷鎖。他沒必要非得因為愧疚來回應我,那樣相處于他于我都很累。”

而且感情這種東西,一但捅破了,越了界,就沒法再收回了。

紀流微一停頓,低聲說道:“如果他能過好他的生活,其實也不錯。”

“我說怎麽眼前一道光呢,原來是菩薩降臨了。”蕭遙聽懵了,頂着滿臉真誠的疑惑,“他喜歡誰啊?反正不是我啊,嘉林市好的警校就那麽一所,從小到大他不是整天都跟你混在一起嗎?”

紀流望着天花板的煙霧走神,沒應蕭遙的話。

蕭遙看他這樣子就知道沒戲,這人嘴比保險櫃還嚴,鋸子都鋸不開,不想說的話就算是嚴刑逼供也問不出一點東西。

“行行,我懶得說你。”他雙手抵在腦後,雙腿交疊,沒形象地搭在腳墊上,聲線輕佻又危險,“反正我可跟你不一樣,我要喜歡誰啊,就算是用強的,他也必須是我的。”

紀流掀開眼皮潑他冷水,頗有點勸告的意思:“那你還不如直接打印張照片貼娃娃上,來得快,還不違法。”

蕭遙別他一眼,懶得理他。

一根煙燃到盡頭,紀流松散地把全身力氣移交給背後的軟墊,婉拒了蕭遙遞過來的第二只煙,他從來不連着抽。

垂下視線,燈光在他臉上落下一片陰影,正好蓋住他的表情,只能聽到低沉平緩的聲音,又好像摻雜了聲幾不可察的嘆息。

“他不喜歡我,我總不能真的去強迫他吧。”紀流道,“強迫沒意思,人在心也不在。”

他不想,也不會。

【作者有話說】

沒關系小紀,這種事你倆有一個會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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