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得救
第19章 得救
倉庫被他們大致摸索了一遍,封得嚴嚴實實,也沒什麽能用的工具。除了天降好心人把他們放出去外,他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程間尋情緒低沉但又還在控制範圍內的時候就喜歡抽煙,一根接着一根,他剛摸出煙盒,就被一只手輕巧地奪走了。
“少抽點煙。”紀流把煙盒蓋好又還給他。
倉庫裏沒有時間觀念,電腦關機前最後顯示的是晚上七點十分,但他們進來的時間遠遠不止這麽久。
能管住程間尋的仔細想來也就紀流跟葉涸兩個,他收好煙盒,周圍還彌漫着沒完全散去的煙草氣。
長時間待在昏暗環境裏容易讓人煩躁,程間尋也不是沒試過把門踹開,但除了疼得他龇牙咧嘴外沒任何作用。
“一個破舊的倉庫門還搞這麽結實。”他一邊縮着腿跳一邊抽氣,看紀流正坐在後面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着他,那表情好像在說他是傻子。
程間尋踢了踢他的腳踝:“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紀流沒回答這個問題,拿了包威化餅幹給他,又拿了瓶水:“墊點肚子,還不知道要在裏面待多久。”
程間尋拆開包裝,吃慣了山珍海味的五髒廟多少有點嫌棄:“有沒有別的?”
“什麽環境你還挑?”紀流愛莫能助,“那邊還有泡面,但這裏沒熱水,幹嚼還不如吃餅幹。”
程間尋目光落入他搭在膝蓋上的雙手,什麽東西都沒有:“你不吃嗎?”
“還不餓。”紀流道。
程間尋眉頭緊皺,很不爽他這種奉獻精神,把威化餅分了一半塞給他,連帶說話的語氣都有些強硬。
“又不是以前啃樹皮的年代了,用不着這樣,你不吃我也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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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流本來都準備阖眼休息一會兒,聽到這出同甘共苦的戲又睜開眼,緘口無言了片刻,指着旁邊的架子無奈道:“那邊還有,我真不餓。”
程間尋按燃打火機順着方向看過去,果然在架子上看到一盒威化餅。他佯裝無事地收回視線,默默把紀流手上那半又拿了回來。
餅幹索然無味,但嚼在嘴裏能打發打發時間也比發呆強。
“你說我們死之前還能等到人嗎?”
“這裏有吃的,理論來上講來活一周不是問題。”紀流以為他是真緊張,認真分析道,“一周內肯定會有人過來的,蕭遙不至于那麽不靠譜。”
程間尋不知從那找了個破爛靠墊,打橫放在地上,沒形象地直接躺上去。松開襯衫領子透了透氣,漫不經心地說:“如果蕭遙真這麽不靠譜呢?”
“那死在這也不是不行。”紀流這會兒聽出來他是故意的,也跟着開玩笑,半真半假地說道,“警察本來也是高危職業,說不好就在哪次任務裏犧牲了。與其面目全非,死在這也不錯。”
每年犧牲的警務人員不計其數,鳴笛致敬魂歸故裏,能完完整整下葬的都是幸運的,有些甚至連屍體都收不齊全。
“說的也是。”程間伸了個懶腰,翻身換着躺,随口道:“要是真死了,下輩子投胎我當你哥怎麽樣?”
紀流微挑眉:“理由呢?”
“沒理由,就是想體驗一下我們身份互換是什麽感覺。”
紀流稍微腦補了一下,笑笑:“估計跟現在差不了多少,不過是你找我幫忙的時候,從喊我哥變成我喊名字。”
“我說你對我是不是太沒信心了?”
紀流聞言看他,臉上的笑意淡淡的:“那你倒是做點能讓我對你有信心的事啊。”
程間尋本來還想反駁兩句,轉念想想又沒底氣。好像從小時候開始,無論他有什麽事要幫忙,紀流都能幫他處理好。
作業沒寫完他會幫忙補,被爸媽混合雙打他會幫忙求情,他有時候做事太沖動,但背後也總有紀流給他善後……
程間尋語氣裏有種看破世俗的認命:“算了,還是你當我哥吧,這樣也不錯。”
紀流應道:“是不錯。”
風還在吹,即便隔着鐵門也能感覺到外面天色越來越黑。雨夜的溫度一點點降下來,涼氣逼人,紀流便在倉庫找了條不成形的毯子遞給程間尋。
兩人出師未捷先把自己困住了,程間尋望着一片黑的天花板咒罵蒼天無眼,想起什麽,又跟紀流說道:“那個悲傷——不是,你那個相親對象之前給你發了好友申請,被我删了。”
他說得理直氣壯,只是單純通知一下紀流,毫無悔過之意。
“我看到了。”紀流靠在木箱上閉着眼,“删了就删了,加上也沒什麽能聊的。”
他知道自己各項密碼程間尋都清楚,他清心寡欲手機裏沒什麽不能見人的東西,密碼就是防防外人,這個外人也不包括程間尋。
但程間尋的手機密碼他不知道,因為裏面沒什麽能見人的東西。
這話程間尋聽得很受用,說來也奇怪,在倉庫裏待久了,他看東西好像越來越清晰了,以至于紀流臉上那點罕見的疲态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董麗的案子結了後,你跟趙老頭請個長假休息吧,睡幾天覺再吃點好的補充補充精力。”
“到時候看看,沒事才能請。”紀流微微仰起頭,一個姿勢靠累了,于是翻了一面,“吃點好的是想吃什麽?”
程間尋知道他在回複自己後半句話,略一沉思。
紀流偏過頭聽見他問:“你會做佛跳牆嗎?”
紀流實話實說:“不會。”
“生腌蟹會嗎?”
“不會。”
“河豚刺身呢?”
“也不會。”
“那你問我幹什麽?”程間尋回了個無語的眼神。
“可以學。”紀流面色不解地看向他,“這些很難嗎?”
程間尋:“……”
為什麽他能從這種冷靜又真誠的語氣裏聽出那麽強烈的嘲諷意味?但紀流看起來問得很認真,總不能是他自己小肚雞腸吧……
程間尋無話可說,默認這個世界上能欣賞他做的菜的人還麽出生,畢竟天才總是孤獨的。
“再簡單也得等你放假才有空。”
程間尋威化餅吃多了口渴,拿起瓶子就灌了半瓶水。想着紀流從進來到現在也好幾個小時沒喝過水,本來想幫他拿一瓶,結果找了半天才發現,倉庫裏只有這一瓶水。
而紀流把水給他的時候從沒跟他講過。
程間尋怔愣住了,重重呼出一口氣,一聲帶着質問的“紀流”正要脫口而出,可這才沒多久,紀流就已經閉上眼小憩了。
程間尋話收太快差點咬到舌頭,知道他這段時間很累,所以也沒有吵醒他。
他心裏很不是滋味,紀流總是這樣,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永遠只把自己放在最後。
他什麽時候才能多想想自己。
程母以前總因為他太過懂事發愁,至少在程間尋印象裏,沒有誰會因為“懂事”兩個字讓人操心,除了紀流。
外面的雨下得又密了,淅淅瀝瀝打在鐵皮上,整個世界都是嘩嘩的響聲。
程間尋把剩下的半瓶水放在他旁邊,心裏盤算着等明天光線好一點了想辦法把這破門弄開,沒幾分鐘就睡了過去。
紀流等他呼吸聲平穩後才緩緩睜開眼,看着自己手邊的礦泉水瓶,無聲嘆了口氣。
程間尋次日是被冷醒的。
睡眼惺忪地醒來時身上蓋着毯子,紀流不在身邊,他環視附近才看見他正站在門邊思考怎麽自救。
門縫裏透進來的光線很足,但門外還是沒有人經過的動靜,想來應該六七點的樣子。
他昨晚蓋毯子的時候上面還有些毛毛躁躁的紮刺,現在卻什麽都沒有。毯子還是一樣舊,但比昨晚的觸感好多了,不用想也知道是紀流幫他全部清理掉了。
而他昨晚放在紀流手邊的礦泉水,到現在也還是一點沒少。
程間尋撚搓着毯子,他從來就不是個坐以待斃的人,拿着剩下的半瓶水走到紀流身邊,二話沒說抵在他嘴邊。
“喝了。”他語氣強硬不容拒絕,好像如果紀流不聽話他就算把人按在地上也要強灌,“喝完我想辦法把我們從這倒黴地方弄出去,半瓶水留給我也起不了什麽作用,晚死幾分鐘而已。”
程間尋醒的時候紀流就留意到了,他了解程間尋的性格,也就沒多說什麽,接過來一口喝完,看人往後退了幾步,才問道:“你打算把門踹開?”
“試試。”程間尋昨天失敗了好幾次,現在也沒把握,估算了一下長度,“不知道這個長度的助跑有沒有用。”
他退到倉庫最後面,正準備借力往前跑,紀流敏銳地聽到門口有動靜:“等等!”在人彎下腰的瞬間擡手攔下他,以免裏外都受傷。
外面的叫喊聲由遠及近。
“紀流!程間尋!”
“副隊!程顧!你們在不在裏面啊!”
門外是蕭遙和錢多的聲音,程間尋頓時覺得有救了,他從沒覺得錢多聒噪的聲音會有一天像天籁一樣好聽。
“在!你們有沒有鑰匙?”
“有!”
正說話間,卷簾門就被人拉了起來。
霎時間蹿進來的陽光有些刺眼,紀流偏頭避開幾秒,又默不作聲地站在程間尋身前擋住光線,等卷簾門完全打開後,他才挪開。
外面是連續下了一周雨後第一個陽光天,蕭遙剛把門固定好就着急忙慌地走上來,圍着兩人前後左右地看。
錢多也如釋重負地跟在身後,急哄哄在手機上給警局衆人報平安。
蕭遙擰着臉,言辭着急,恨不得拿兩把放大鏡把他們仔細檢查一遍:“老天爺——沒事吧!你們怎麽被困在裏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