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也需要等很久她才會明白,這世間的一切禮物,都不是平白得來的,而是暗地裏标好了價格。

原本許宜華還得意與自己和周氏的親密,三個人中,只有她和周氏是肩并肩,許顏華遠遠地走在另一邊,誰才是周氏心裏親近的女兒,自然是毫無疑問的。

但是她卻無意間,看到了許顏華方才那抹沒來得及收回,別有意味兒的笑容,突然像被燙到了般,臉色一下子不對勁兒起來,另一只掐着帕子的手無聲的陷進了掌心裏。

“宜姐兒?”

小厮早已在侯府寬大華麗的馬車前放好了腳踏,周氏上來後卻遲遲不見許宜華跟着上車,因而不解的催促道。

“你到底上不上啊,不上我就先上了。”

許顏華也不願意跟着許宜華發愣,擦過許宜華的肩膀搶先上了馬車。

車廂裏空間極大,兩邊都是鋪着蠶絲的柔軟座椅,中間還有一個小小的桌子,放着茶點等物,杯盤全部被底下的磁鐵牢牢地粘在桌子上,不會在馬車走動間晃出來。

許顏華主動坐在了周氏對面,和周氏一起望着車廂的門簾處,好奇的看着許宜華呆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麽。

抽了一口氣,許宜華自從許顏華擦着自己的肩膀越過自己後,就回過神來,低下頭,一直等許顏華上馬車坐好了,自己這才在一旁婆子的攙扶下踏上腳凳,鑽進車廂裏。

侯府出行的陣仗也是氣派非凡,描着侯府圖紋的車廂前面,是并列的三匹純白色的駿馬,周氏等人乘坐的寬大馬車後面,還跟着兩架騾車,是供給丫鬟和婆子們乘坐,以及放東西用的。

車廂前後左右各有十二人的侍衛,穿着侯府的統一铠甲,精神氣十足的守護着馬車。

等周氏給外面的人打了個手勢,通知大家可以走時,駕車的車夫打了個呼哨,隔空響亮的甩了一下鞭子,三匹駿馬就按照同樣的節奏往前踢踏着跑了起來。

馬車走遠只剩下煙塵後,婆子們這才收拾好剛才的腳凳,而曾經許宜華站過的地方,一滴不起眼的水印随即被塵土淹沒。

“你方才是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了啊?”

馬車上,周氏主動攬過許宜華來,關懷的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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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事,只是方才被太陽一曬,頭有點發暈罷了。”

許宜華倚在周氏的懷裏搖了搖頭,笑着說道。

因平日裏許宜華也是身體比較嬌弱,三不五時的要病一病的,之前也有過一場大病,所以周氏也沒有生疑。

“這可憐的孩子……等從宮裏回來,我叫趙嬷嬷找出上次宮裏賞的鼻煙壺來,嗅一嗅被那股氣兒沖一沖,或許會清爽些。”

周氏一邊為許宜華按着太陽穴,一邊安撫道。

許宜華在周氏懷裏閉上眼睛,方才的那一霎那,她都要被許顏華眼睛裏毫不遮掩的鄙夷,羞辱的無地自容了,恨不得立時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的性格裏天性就是尤其敏感,愛多想的,許顏華一個意味特別的笑容,就足夠讓她腦海裏翻天覆地了。

許是潛意識裏許宜華就在意這個問題,今日她無心的動作被許顏華理解成谄媚逢迎,許顏華在看不起她,這一點尤為讓許宜華接受不了。

她不知道怎麽就到了這樣的境地,在別人眼裏竟是那般可憐的存在。

明明她才是周氏最喜歡的孩子,她與周氏關系親近不是正常嗎?她們只是保持以前的關系,曾經,曾經她們一直是這樣的。

許宜華自認沒有那麽刻意讨好,更加不願意別人看低她。

但是就連她自己也意識不到,她竟然會那樣怕失去周氏的寵愛,會對周氏的寵愛再也沒有了篤定的堅信,最怕自己有一天會被周氏也放棄。

或許許宜華其實自己也心知肚明,只有周氏才是她目前唯一的依仗,偌大的侯府裏唯一肯對她好的就是周氏了,所以難免下意識間進退失據了。

但是現在被周氏聞言軟語的細心呵護着,許宜華又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她還是願意這般與周氏相處。

再說,她本該就是這樣被母親疼愛着的,本該理直氣壯的天然擁有這一切,若是一切都沒有生變,根本不會有許顏華的存在了。

許顏華不願意看她們母女二人叽叽歪歪的,就從袖袋裏掏出了一本許仲骐不知道從哪裏淘來的奇談怪異志來打發時間,看起來似乎也是前朝的孤本,裏面的一則則小故事極有意思。

許仲骐自從在許顏華屋裏看到了一本地理雜記,知道她喜歡這種偏門的雜書,就給她找出來送了過去。

輕輕斜倚在柔軟的車壁上,許顏華盡量不弄皺衣裙,她的料子比許宜華的料子更加的嬌貴,許宜華可以斜躺在周氏懷裏,她卻得一直繃着身子到宮裏。

“現在這會兒子你倒是積極起來了,行了,快把那勞什子的無用書收起來吧,馬車要搖晃一個時辰,不怕看壞了眼睛。”

到底車廂裏還有一個,周氏安撫過許宜華後,看了看許顏華難得的擺出一副向學的樣子,只以為她是故意在自己面前做樣子,便不耐煩的阻止道。

“你若真是有心上進的,就該回去刻苦的把琴練好了,不求你在女學能夠多為我争臉面,讓師傅重新把你收到課上,別被趕出來才是正經事。”

周氏也知道許顏華對于音律方面,當真是一塌糊塗的,曾經她也聽過許顏華彈琴,但是想到她差到這般稀少的在女學裏被師傅趕出去課堂,也是太過了些,因而又口氣僵硬的叮囑道。

“那孫師傅不想要我這個學生,算她沒眼光,我還不學了呢。少上一門課也不耽誤什麽,下一學年聽說是要學笛子了,那個大概會好上一些吧。”

許顏華一聽周氏還在沒完沒了的唠叨之前的那件事,再好的耐心也要告罄了。

之前她本來想着,下個月就是自己的生辰了,剛好女學又到了十日休假的時候,就想回萬家看看的,怕周氏不答應,所以想着目前不惹周氏生氣,争取周氏心情一好,就放她出去。

但是現在許顏華實在忍受不了,繼續聽周氏唠叨這事兒她都要煩死了,便試着用比較平和的語氣對周氏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仙女的雷,仙女辣麽好辣麽好,唯有更多的更新能夠報答啦~麽麽噠(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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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再說了, 人都有擅長和不擅長的東西, 天賦所限罷了, 繼續強求也沒意思。況且我能保證學年考核過關,不就行了嗎?上不上樂這門課确實對我也沒有妨礙啊。”

許顏華在上輩子就是五音不全的, 開車從來都不放音樂只聽廣播。

這輩子在萬家時也請過夫子教習過古琴, 簡單些的曲子,諸如清平調這類的,自然是能夠彈奏流暢的, 但是好不好聽每個人彈奏出來的感覺卻得另說。

事實上,她還是那個樂感極差的她, 這種形而上的東西就是很玄妙,提高很困難, 她彈出來的感覺确實和彈棉花沒兩樣。

而且萬家是商戶, 對小娘子要求更低了,也沒有什麽壓力,所以許顏華一時對古琴沒興趣了,也就痛快的不再繼續研究了。

只是後來回了侯府,女學的要求比之她的水準又要更上幾個臺階, 所以許顏華那點子水平就馬上捉襟見肋起來。

她努力過了, 短期內提高不了, 老師也沒那個耐心教她,那還浪費什麽時間去死磕呢,把有限的時間放在其他更能讓她快樂的事情上不好嗎?

并不是發自真心的想學,卻讓她去求着孫師傅繼續教, 對自己,對孫師傅都是不尊重的。

這是許顏華的理論,周氏聽了許顏華的話,心裏更加怒其不争了。

“你倒是總會給自己找理由,自己不好好上進,卻嫌棄師傅沒眼光!你看同樣的師傅,為什麽宜姐兒做了關門弟子,你就被趕出課堂呢,為什麽你就不能多和宜姐兒學學!究竟要我們操心到什麽時候,你才能懂事!”

“太太……您也別逼顏姐兒太過了,她一向聰慧,想來是能學好的,到時候讓宜姐兒好好求求孫師傅,肯定能重新回去上這門課的。我不過比宜姐兒多學了幾年而已,哪值當什麽呢,顏姐兒将來定是自有更好的道理。”

許宜華聽着周氏面容嚴肅的批判着許顏華,忍不住柔柔的開了口,從桌上找來杯子,為周氏倒了一盞熱熱的楓露茶,勸解着她。

“她要是有你這麽懂事就好了,天天氣死我了!”

周氏從許宜華手裏接過楓露茶來,輕輕啜了一口潤喉,感嘆道。

許顏華不由得翻了個白眼,她最煩周氏和許宜華這樣,把自己當做透明人一樣了。

“這些東西本就不是生活的全部,為何要本末倒置,彈琴也就是為了怡情而已,我為什麽非得和宜姐兒比較。自己彈得不好聽就在外面買個大家回來,想聽什麽曲子都可以啊。再說了,按你的話,和宜姐兒多學學,然後呢?便是宜姐兒做了孫師傅的關門弟子又如何呢?”

“學的再好,琴彈的再風雅,孫師傅不還是孫師傅麽,又不會成為別人。不過将來宜姐兒許是也能做個女學裏的師傅,你可以等骐哥兒給你生了孫女,就能直接送到宜姐兒門下了。”

許顏華的話雖然刻薄,但是只要不是癡愛音樂,不求名利,一心為之付出全部,學到極致的結果也就是這樣了。

康樂王妃能成為康樂王妃,先是因為她是江家這一輩族長的嫡長女,其後才可能是因為女學成績拔尖,做了孫師傅的入門弟子,只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

并不是許顏華不尊敬師傅,但是師傅也就是師傅而已,不必拔高到因為她否定了自己某一方面,她就要真的自卑,覺得不如人了。

況且這個時代,所謂大家,并不是指平康裏出堂會的那種人,而是更加有名的純賣藝之人,也就是樂師。

所謂術業有專攻,便是貴胄子弟佟雪六藝,水平再是好,純論起來,還能好過這些純粹的賣藝人嗎?

平日裏各府有宴會都會重金請一個去表演,甚至有鐘鼎簪纓的人家,還專門自己養了來招待客人。

所以許顏華覺得自己從實用性這一方面來講,自己放棄這門課也并不吃虧啊,她自己彈得不好聽,不代表以後就聽不到好聽的曲子了。

周氏被許顏華噎的要命,一下子啞口無言了,氣得要命,卻一時之間槽多無口。

但是許顏華的話未免太過粗糙真實了,令許宜華的臉色一下子陡然生變。

她的心思本就敏感,方才只是許顏華一個別有意味兒的笑容,就要讓她心裏翻天覆地一回了,如今許顏華居然說她以後也不過最好做個孫師傅這樣的人。

許宜華看着許顏華的一雙明目染滿了淚水,更是覺得自己被狠狠羞辱了。

“我知顏姐兒被孫師傅禁止再上她的課心裏也不好過,我剛好又被孫師傅收入門牆,你心裏不快,但是你也不能這般說話……”

許宜華從周氏的懷裏一下子起來,心裏從來沒有這麽憎恨過一個人,說着說着就哽咽了,眼淚一串串的落在腮邊,她扭頭望向周氏,想要她為自己做主。

小娘子們未出閣時,才華名俱揚自然是耀榮的,詩書禮樂在女學裏拔尖,說來自是議親都會被夫家高看一眼的。

但是周氏并不能昧着良心說,這就是唯一關鍵的因素了。

實際上,出了閣後,女子便要被丈夫,管家,生子,為孩子操心,這等等俗事耗費大量的精力和時間,幾乎都不會再有閨閣中的閑情了。

并且說親最主要的還是門當戶對,本質上還是得看出身,女子有個好父親,強勢的宗族,比自己優秀還要更加重要。

所以盡管許宜華如此優秀,到底只是養女,周氏也不敢拍着胸脯說她将來就能嫁到那等顯貴的世家名門去,只盼着她有出息些,能夠将來在親事上更順遂。

庶子周氏又看不起,把許宜華低嫁了,周氏又心疼。

所以她此次進宮也是打着主意,宮裏的許良妃往日裏也是極喜歡許宜華的,讓良妃再為許宜華加加碼以示愛重,許是許宜華就能嫁到京師裏的小世家去。

嫡枝自然也是不用考慮了,分支若有上進的嫡次子或者幺子也很好啊,反正她到時候給許宜華的嫁妝,也足夠他們夫妻這輩子衣食無憂了。

周氏根本不會有高攀這類的想法,她拿來當作親女兒一樣的孩子,誰敢嫌棄!

原本周氏是打算将許宜華嫁回周家的,但是老周氏和寧氏對許宜華都态度冷淡,周氏也不敢指望她們能為許宜華費心。

周家的分支衆多,且大家族裏各種利益糾纏,周氏又擔心許宜華的身份和性格壓不住。故而想來想去,也不敢打周家的主意。

太學和女學的師傅并不一樣,太學的大儒普遍都是士族出身,這個年代平民百姓極少有能夠讀書的,也沒有好的先生,做官又看出身,所以寒門出不了貴子。

女學裏的師傅,就不同了,真正出身士族階層的小娘子都會正常嫁人,根本不會出來做教習,所以這些課業的師傅都是平民出身。

如孫師傅,盡管以七弦琴聞名,曾經數次進宮為先太後演奏,做了女學的師傅後,地位有所提升,不僅桃李滿京師,而且有見了王孫貴胄都不用行禮的特權,但也就只是如此而已。

“就是,宜姐兒好好地,你拿她做什麽筏子!什麽女學的師傅,哪是她能做得的。自己不愛學習也不上進,還有一大堆的道理,只是到時候帶累我們跟着你沒臉!”

周氏氣的點了下許顏華的前額,又拍了拍許宜華聊以安慰。

“我怎麽不上進好學了啊?剛才不還看書來着嘛,那不是學習啊?并且除了這門課,其他都還不錯呢。再說了,太太你的臉長在身上不牢嗎?動不動就沒有了,也是奇怪。”

許顏華不滿的嘀咕着,從随身攜帶的荷包裏掏出了一塊酸酸甜的蜜餞果鋪來吃着。

說起來她還會算賬呢,這輩子跟着繼母看過鋪子的賬面,尋常的掌櫃和賬房都蒙不了她,這等更實用的經濟學問,便是周氏都可能不及她。

而且許顏華之前多年練的都是行書,已經有型有骨了,在大秦行書算是比較小衆了。

後來為了适應女學轉而重新練習簪花小楷,但是行書的習慣一時之間改不過來,就連劉夫子都誇她的字輕靈飄逸,寫的好看。

另外許顏華的鼻子比較靈,調香課上,自己改動的方子師傅也挺欣賞的,雖說這些她也沒必要一一拿出來說給周氏聽,但是周氏就認定她不學無術,也很冤枉了。

許宜華不滿周氏輕描淡寫的就這麽放過了許顏華,她那麽辱沒自己,有辱斯文的事就這麽算了嗎?

只是周氏到底是和許顏華說話十分心累,又被她底下的話氣笑,就索性揉着額頭決定不再找氣受了,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吃吧吃吧……吃點心都堵不住你的嘴!”

周氏把點心盒子打開,塞給許顏華幾塊,又給了許宜華幾塊,算是結束了這個話題。

許宜華被迫捏了一塊燈芯糕,味同嚼蠟的咽着,方才她與周氏的溫馨只猶存片刻,就如同夢醒後的現實般敲醒了她。

不一樣了到底是不一樣了,她畢竟不是周氏親生的,哪怕是周氏,也變了。

馬車走了将近一個時辰,終于才到了宮門,周氏讓許宜華和許顏華各人都含了一片雞舌香,重新整了衣冠,直到沒問題了才一同下車。

許良妃早就派了自己宮中的黃門內侍來等着周氏等人,這還是許顏華第一次見到黃門。

幾個黃門都長得白白淨淨,清秀卻不娘氣,只是個字都不算高,好像都是很小時就淨身入宮了,不由的多看了幾眼。

宮廷內除了皇上和皇子公主及有品級的妃嫔可以乘坐轎子或者車攆,其他都需要走路的,跟着黃門七扭八繞了好一會兒,才到了許良妃的含芳殿。

因為并不是受寵的妃嫔,許良妃住的地方挺一般的,裝潢盡管精致但是看起來也有年頭了,在宮女的引領下進入內殿,不僅良妃早已等着了,還有四皇子也在。

“大嫂快請,毋需多禮。”

在周氏行禮之前,良妃趕緊親自扶了一把,以示重視。

勇毅侯總共只有兩個庶妹,大妹嫁了柳家的一個庶子,前幾年跟着夫君外任為官了。

再就是良妃,她十四歲入宮,費盡心機的承了寵,養下四皇子後皇上就和想不起她這個人一般,只能不尴不尬的養兒子。

幸好前些年皇上大封後宮時靠着兒子封了妃,盡管也是混到頭了,也算是有了點體面。

故而良妃極重視勇毅侯這個唯一的依仗,不僅從小就教育劉池瑞多和勇毅侯這個舅舅親近,自己對周氏也是從不擺架子的,處處妥帖周到。

良妃都這般表現,四皇子自然也和之前一樣,同樣只喊周氏”舅母“,不受周氏的禮。

許顏華跟着許宜華行過禮,趁着擡頭時稍稍看了一眼良妃,随後就規矩的半垂着眼簾,不敢再胡亂張望。

良妃柳眉丹唇,眼波如水,打扮并沒有很光豔照人,薄施粉黛,反而看起來更加婉約動人,氣質上稍微和劉池瑞相似,母子都是待人平和,如沐春風之感的那類。

“這就是顏姐兒吧,近點我瞧瞧……”

良妃沖着許顏華招招手,許顏華便不得不湊近了讓良妃拉着手好好打量了一下。

“是個好孩子……和大嫂果真是生的像,只是顏姐兒倒比大嫂幼時看上去更加的有精神。”

良妃未進宮時也是見過周氏的,只是那時候她是庶女,沒什麽存在感,周氏眼高于頂,也從來不和她打交道,此時把這話一拿出來,倒顯得和周氏更加親近起來。

許顏華也确實和周氏的氣質迥異,周氏到底是正宗的閨閣小娘子,被寵的驕傲又矜貴,但是許顏華卻沒有周氏的驕傲,而是眼睛更加亮,看起來便是個心志堅定,有成算的。

哪怕此時被良妃拉着手近看,也沒有多少旁的小娘子那般含羞帶怯,腰板挺得筆直。

“我見了這孩子就心裏喜歡,還是大嫂有福氣啊,會調理人,這般靈秀的小娘子可真讓人眼饞……顏姐兒平日裏可是有什麽喜歡的東西?在女學中可還适應?……”

良妃又拉着許顏華說了一會兒話,眼神溫柔中透着關愛,很快的就拉近了和許顏華的距離。

許顏華都規矩有禮的一一回答了,心裏卻想着皇宮裏的女人果真是不同凡響的。

哪怕她之前對這個姑母完全沒有什麽感覺,現在也快要喜歡上她了,和她說話特別的舒服,那種恰到好處的熟稔,實在很能讓人卸下心防。

良妃與許顏華聊了一會兒,心裏有了初步的評價,便招人送上早已準備好的禮物,親自為許顏華戴上一只纏枝蓮紋的璎珞項圈,很閃也很有分量,和她這身天水碧的衣裙也還挺搭的。

等許顏華謝過良妃賞賜,行了禮重新回到周氏身後時,良妃這才把眼睛放在了許宜華身上,微微一笑,”許久未見,宜姐兒也長大了些。“

許宜華也得了良妃的禮物,但是相比許顏華親手被良妃戴上項圈的待遇,卻是沒有的。

她自己心裏也是有數的,之前也接觸過良妃,知曉她的性格,本就沒有期待能夠和許顏華一樣,只是眼波稍稍一動,從劉池瑞身上一瞬間略過。

劉池瑞過了年就十六歲了,此時已經是将要長成的少年身板,并且風度宜人,含笑看着人時,等閑的小娘子都會微微臉紅。

相比較許顏華的貴重華麗,劉池瑞果然也還是更覺得許宜華清新秀美,更加上劉池瑞也知道許宜華最近被孫師傅收入門下,更覺得她聰慧又出色。

劉池瑞和許宜華無意間眼波對上了,只停了一瞬間,各自又很快的別開目光,心底卻是有些不平靜。

“許久不見,大嫂看起來竟是容顏未改,一樣年輕,我卻是老了……”

良妃拉了周氏在上首并坐,對于周氏的心思摸得極為通透,先是不着痕跡的恭維着。

說起來良妃比周氏确實是大一歲的,良妃在宮中要經營人脈,又要操心各種東西,皇家是天底下最複雜的地方,良妃盡管也是保養得宜,臉上皮膚光滑通透,眼底卻是難免有了疲态。

但是周氏只用管理侯府,身邊又有靠譜的嬷嬷做助力,另外還有周家作為依靠,這些年依然是過得随心所欲輕松自在,所以身上還帶着些少婦般的天真感,顯得比良妃小上好幾歲的樣子。

有的人就是天生命好,羨慕不來的,況且周氏在良妃看來,也是個糊塗人而已,故而良妃也不願意在這方面較勁。

“娘娘容光煥發,哪裏見老?況且四殿下又年輕有出息,過幾年更是要成婚讓您抱孫子了,想想更要快活的年輕幾歲了。”

良妃捧着周氏,周氏也不是眼皮子淺的幾句話就交代完了的人,話頭起來,兩人各自都是笑容滿面。

“叫他們表兄妹自出去玩兒,我與大嫂好生說說話。”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後,話題也循序漸進了,良妃這時開口與周氏道。

周氏也點頭答應,接下來的話題自然是少兒不宜的,吩咐了許顏華和許宜華兩句後,良妃随即招呼劉池瑞帶着二女一同出去了。

這幾年為了低調良妃都不敢頻繁召見周氏入宮了,除了年關将近,命婦們進宮領宴時能遠遠看幾眼,她都只能靠着劉池瑞和勇毅侯來傳遞一些消息,很多東西到底是不太方便。

故而此次借着看許顏華的機會,良妃确實有很多話要說的。

明年劉池瑞就要十五歲了,太學也快要結業,若是世家名門中的小郎君,怕是要定親了。皇上日日捧着心肝寶貝兒的六皇子,這方面是不肯為劉池瑞操心的。

但是良妃有意和勇毅侯府聯姻,許顏華年紀卻還小些,侯府自是無需着急,勇毅侯怕是還要觀望一陣兒,這方面良妃可以等,卻不太願意兒子吃太多虧。

因為他們母子還需要仰仗勇毅侯在外扶助,故而劉池瑞年紀到了,良妃想為他兩名婢女伺候床笫,也還要先觀望下周氏的口風。

貼身伺候的婢女說起來自然不算什麽,但是将來劉池瑞肯定要尋側妃的,也能先以小見大,看看周氏的打算。

并且哪怕暫時不能定親,良妃也想要勇毅侯幫忙,早些讓劉池瑞接觸朝務,有個差事能夠鍛煉和在皇上面前表現一二。

往日裏因為孩子們還小,這方面良妃只是和勇毅侯夫婦彼此意會,關于兒女的婚事,沒有正經讨論過,現在良妃也想聽聽侯府的意思。

畢竟若是勇毅侯若是改了主意,她也好早作打算,之前宮裏的太妃,也接觸過良妃,透漏了常國公府有那麽一絲的意思。

劉池瑞年少有才,英俊謙遜,在太學裏表現也不遑多讓,在京師很多有女兒的人家那裏,算得上是标準的好郎君了,比起二皇子,三皇子來說,自然是更願意把女兒嫁給他。

往日裏也不是沒有人尋到良妃這裏說項,但是良妃卻覺得正妃之位事關重大,除了周王楊趙四家,其他世家女助力都有限,不堪為正妃。

至于公侯勳貴之家,比之世家底蘊要淺一些,也不如世家支脈繁茂,數不盡的能人可用。

并且那等及得上勇毅侯府的人家,又大都精明的很,不見兔子不撒鷹,嫁個女兒可以,但是傾盡家族之力扶持劉池瑞,卻是不可能的,助力有是有,但是要求太多肯定是辦不到。

與其婚後再耗費些時日和精力周旋,不如提前做好打算。

再一個便是良妃也清楚,皇上留給四皇子的都有限,但是給六皇子的卻一定都是最好的,六皇子得皇上愛重,光是這一條就足以壓過一切了。

世族貴胄們定是都在六皇子那邊搖擺,劉池瑞這邊砝碼太輕了,根本沒用。

算來算去,勇毅侯和劉池瑞本就是甥舅關系,打斷骨頭連着筋,存在先天的優勢,不怕勇毅侯不盡心力。

這邊良妃和周氏透着話底,劉池瑞帶着許宜華和許顏華出了含芳殿,要往禦池那邊走動。

只是剛走到附近,就看到劉昭熙拿着把小弓在打鳥。

“顏姐姐!”

見了許顏華一行人,劉昭熙眼前一亮,甩了身後伺候的黃門奔了過來。

有段日子不見,許顏華感覺劉昭熙高了那麽一點,也笑着和他打了招呼。

“小六眼裏只看得到你顏姐姐了,連親哥都顧不得了?”

劉池瑞見劉昭熙還是對許顏華充滿興趣,不得不出言打趣道。

“哈哈……四哥能常見,可是顏姐姐不能常見啊!沒想到今日顏姐姐竟是進宮了,好開心啊!顏姐姐走啊,我帶你進林子打鳥去,可好玩啦!”

劉昭熙簡單的和劉池瑞打了個招呼,就一臉玩性正濃的強行拉着許顏華往另一邊的禦花園跑去。

許顏華沒想到劉昭熙這麽熱情,被他拉了個踉跄,只來得及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宮女,到時候怕周氏要走時找人找不到了,就被拉着走了。

“哎?六弟,你可別亂來啊……你等等……”

劉池瑞趕緊要上前攔着,皇宮裏可不是随意亂走的地方,到時候沖撞了什麽人,劉昭熙是沒有事情,但是許顏華人是他母妃請來的,不僅是他母妃,還有侯府也會牽扯上幹系,真要出了事徒惹麻煩。

“就玩一會兒……四哥就放心吧,有事我擔着,一會兒我一準兒把顏姐姐送回來!”

劉昭熙回頭笑着沖劉池瑞說了一句,跟在他身後的兩個小黃門殿後,他徑直把許顏華拉走了。

劉池瑞緊皺着眉頭,看着劉昭熙和許顏華的背影有些出神,不知道六弟到底是為什麽要拉走顏姐兒,他心緒紛亂,各種可能一一考慮和過濾着。

這段日子劉昭熙是如脫了缰的野馬般,劉池瑞再也拉不住他了,劉昭熙經常帶着人神神秘秘的出宮,還結交了不少人,那些人還真就叫劉昭熙籠絡住了。

就連劉池瑞都不得不承認,在他和劉昭熙這個年紀時,是做不到劉昭熙這樣的。

“表哥……顏姐兒不會有事吧?六皇子會帶着她去哪兒?”

許宜華走近劉池瑞,也跟着一臉擔心的問着。

她不知道許顏華究竟哪一點投了六皇子的緣法,六皇子從初見時似乎就特別看重她,為了許顏華還對自己出言不遜,現在到了宮中,還是這般。

不知道是福是禍,許宜華心裏也是有些不安着。

“你去跟着侯府大姑娘和六皇子,六弟一向沒分寸,別真到時候鬧出事來。”

劉池瑞吩咐了身邊的近侍一句,讓他跟在兩人身後,随後轉身看着許宜華清秀的小臉和溫柔的眼波,語氣不自覺的放輕了些。

“會沒事兒的,你別擔心了。”

現在許顏華走了,意外的就剩下劉池瑞和許宜華兩人了,侍女黃門們遠遠地跟在後面,劉池瑞領着許宜華繼續走到禦池附近,看着成片斑斓的錦鯉和水中的鴛鴦聊了起來。

已經是許久沒有這麽單獨說過話了,許宜華一擡頭看到了劉池瑞的眼神後,不由自主的略低了頭。

在身世沒有揭破之前,劉池瑞心裏一直拿許宜華當做是未來的妻子看待,甚至會按照自己的心意和要求指點她。

劉池瑞其實心裏真正認同的人很少,看做親近之人更是少有,母妃是,再一個便是看做未來的妻子,未來兒女的生母許宜華。

盡管表妹年紀小,但是從來不是無理取鬧的性子,很聽話懂事,會一步步的按着他的意思努力。

其實小時候母妃每每讓他帶着表妹玩兒,他都心裏有些不耐煩,覺得浪費了自己的時間。

但是表妹并不要求什麽,不鬧騰,反而一直安靜的跟在他身後,在內室裏能夠呆上大半天,在他讀書習字時,總是會也丢給她一本書看,她也就認真的翻閱着。

過一會兒等他停下來休息一陣時,拿起書來考較她時,她也能夠說得頭頭是道,條理清晰。

幼時許宜華和劉池瑞就是這麽過來的,曾經許宜華考女學時有幾門課的書和筆記都是劉池瑞送的,許宜華也不負他的期待,如他一般在人前脫穎而出。

劉池瑞本身就極為上進,志向深遠,自然喜歡能跟上自己腳步的人。

許宜華也是從小詩書琴棋各項精通,聰慧有天分,在女學裏是拔尖兒的,本身有很懂事,就連母妃也喜歡她的靈慧和細心,劉池瑞對于許宜華幾乎從無不滿過。

誰知世事總是出人意料,眼下劉池瑞将來的妻子和如今的表妹,都變成了另一個人,就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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