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越是靠近,那聲音愈發清晰。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急促的宮鈴聲在夜幕籠罩的村落中,顯得尤為刺耳。

若非親眼所見,任誰也難以相信,在這破敗的小村深處,竟藏匿着一座豪華府邸。

然而,那府宅的牌匾上,卻空無一字。

老杜站在府門外,神情呆滞地敲着門。

“咚、咚、咚……”

“別敲門,快回來!”溫淮陰一邊奔跑,一邊急切地呼喊。

然而,老杜仿佛未聞,四肢僵硬地重複着敲門的動作。

“快停下!”

“他聽不見的。”獨孤瀾沉聲道,“他的耳中、身上皆為黑色小蟲所控,這些小蟲隔絕了所有的聲音。”

溫淮陰朝老杜的耳朵望去,果然滿是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蟲。

這一幕令溫淮陰心頭一顫,生理反應迅速湧上,他勉強壓制住作嘔的沖動,臉色蒼白如紙,幾乎與老杜無異。

真是要命,這時候竟犯了毛病。

溫淮陰用仙法變幻出一白绫,蒙于眼前,摘下腰間銅錢,借助手腕的力道,狠狠甩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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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內的某物似乎察覺到了危險,迅速變換方位。

見他扔出銅錢而非法器,獨孤瀾挑了挑眉,神情微妙。

就連江湖上的騙子都懂得拿桃木劍做做樣子,他卻僅握着一枚銅錢。

黑壓壓的霧氣從門縫裏蜂擁而出,迅速将老杜團團圍住,以他為中心,形成一個漆黑的旋渦。

銅錢甩出後,迅速分裂成數十個銅錢分身,金色的光芒将府宅門口照得如同白晝。

黑霧受阻,盛怒之下朝溫淮陰撲來,腐爛的惡臭頓時湧入鼻腔。

無量銅錢與黑霧纏鬥,他再無法器傍身,只能以血肉之軀硬抗黑霧的侵襲。

黑金兩色交織纏鬥,不斷發出“滋滋滋”的聲響。

屋內的東西未曾料到有人來阻止,發出憤怒的嘶吼,緊接着房門大開,數個紙人蹦出。

這些丫鬟模樣的紙人,眼睛通紅,渾身散發着陰冷的氣息,直撲溫淮陰而來。

只需斬斷操縱者與銅錢之間的聯系,老杜便會輕而易舉地被拉入宅中。

“快走!”溫淮陰發現他們的企圖後,第一時間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獨孤瀾護在身後。

看着擋在自己面前的小身板,獨孤瀾眼中染上笑意,絲毫沒有病弱美人應有的驚慌。

“阿陰,我腿軟。”獨孤瀾委屈地說道,“走不了。”

“你躲在我身後,莫要被抓住。”他低聲吩咐。

獨孤瀾乖巧地點頭:“好。”

紙人丫鬟兇狠異常,招招淩厲。

溫淮陰手中無銅錢護身,還要護住身後之人,只能勉強應對。

雙拳難敵四手,縱然溫淮陰身手了得,又還需護住那嬌弱美人,實在有些力不從心。

此時,紙人似察覺他招式停頓,立刻攻向下盤。

溫淮陰腳下一滑,險些失手。

孤獨瀾眸中寒芒一閃,只見他自然垂落在腿邊的手腕輕輕一轉。

随風飄落的柳絮,在他指尖繞了一下後,宛若利刃出鞘,直刺紙人命門。

破空之勢,殺意盡顯。

紙人應聲倒地,孤獨瀾狗腿地贊道:“阿陰真是厲害。”

溫淮陰未察覺他的動作,還以為他是害怕,抽空安慰道:“若害怕便閉上眼,我護你。”

孤獨瀾嘴角含笑:“好。”

然而,一個紙人倒下,新的紙人不斷湧出,接連不絕。

正當溫淮陰與紙人纏鬥之際,黑霧逐漸将老杜一點一點地拉向門內。

溫淮陰見狀,迅速一掌擊碎紙人,趁着他們尚未填補的空隙,迅疾如風地向門內沖去。

門內的黑霧似有所覺,湧動愈加劇烈。

忽然,一張扭曲的臉猛然逼近,近在咫尺,幾乎觸及。

突如其來的靠近,令溫淮陰心頭一震。

還未及反應,那怪物動作更快一步。

黑霧翻湧,掀起狂風,試圖将老杜拖入門內。

溫淮陰察覺後,急忙伸手相救,卻被紙人狠狠撞擊,若非他身手敏捷,此刻已被攔腰斬斷。

老杜被卷入門內,府宅大門随即緊閉。

溫淮陰欲破門而入,然門內驟然反彈出一道強勁能量,将他震飛數丈。

一股血腥味夾雜着陰冷的風從門內滲出,老杜清醒過來,驚恐萬分。

他眼前出現一個身着白衣、渾身焦黑的女子。

她那如枯枝般漆黑扭曲的手中握着一盞白燭,嘴裏發出詭異的笑聲:“嘿嘿嘿,你終于來了,來陪我吧。”

老杜瞪大雙眼,看着她一步步逼近,驚恐至極,失聲無言。

溫淮陰仍在竭力破門,空氣中的血腥味夾雜着幾分燒焦的氣息。

忽然,一道烈焰透門而出,直撲溫淮陰而來。

獨孤瀾眼神一凜,迅疾拉住他的手腕,急聲道:“快退!”

手腕處傳來的力道極大,溫淮陰被猛然一拉,踉跄幾步,等他回過神來時,已立于府宅稍遠的安全地帶。

火勢愈發兇猛,不過片刻,府宅便燃起沖天大火,明亮的火光映紅了整個夜空。

溫淮陰凝視着那沖天的火焰,眼中情緒複雜,心中波瀾起伏,門內的東西顯然比他預料中還要兇險。

獨孤瀾本欲開口,見溫淮陰神色凝重,便收住了話頭。

“吓着了嗎?”獨孤瀾素來話多,此時卻沉默不語,眉頭緊鎖,難怪溫淮陰會如此猜測。

更何況,常人見此慘狀,驚懼亦屬情理之中。

溫淮陰柔聲安慰道:“我會護你周全。”

獨孤瀾眉眼間浮現出一抹笑意,點頭應道:“好。”

府宅的大火持續了許久,然村中竟無一人前來察看,若非知曉這是有人居住的村落,溫淮陰幾乎要懷疑此地是荒村了。

忽然,天空中響起驚雷,紫色閃電劃破天際,看來大雨将至。

兩人在村中徘徊了一陣,欲尋一處避雨之所,但敲了幾戶人家,皆無回應。

無奈之下,兩人只得折返老杜家。

老杜奪門而出時,門戶大開,此時回去或許尚有一線希望。

兩人抵達杜家時,杜夫人仍昏倒在地。

溫淮陰急忙上前,确認她尚有氣息,便立即展開救治。

安頓好杜夫人後,溫淮陰總算得以稍事休息。

“為何不去歇息?”獨孤瀾見他疲态盡顯,卻仍強撐着不肯休息,忍不住關切地問道。

溫淮陰走到獨孤瀾身旁,輕聲說道:“等你。”

眼中盡顯倦意,卻依舊溫柔。

獨孤瀾微微一笑:“你的醫術頗為娴熟。”

溫淮陰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他指的是自己的包紮技藝,淡然一笑:“或許是天生有些醫者之才罷。”

兩人尋得一間空房準備歇息。

杜家果然富裕,能拿出五兩銀子作為酬勞,家中兩間卧房皆寬敞無比,連被褥也無一補丁。

另一間房中,杜夫人已安然休息,他們二人只能暫且共度一夜。

兩人并肩躺在一張床上,獨孤瀾忽然開口:“阿陰,你為何如此輕信他人?”

明明他們今夜才初識,溫淮陰不僅在危急時刻将他護在身後,如今更是與他同床而眠。

若他心懷不軌,此刻溫淮陰恐怕早已命喪黃泉。

聞言,溫淮陰沉思片刻,似乎确實對獨孤瀾過于信任。

然而轉念一想,自己向來随性而為,何須多慮。

溫淮陰性情随和,待人寬厚,凡事只要不觸及底線,皆是得過且過,從不計較。

他與獨孤瀾雖是初識,獨孤瀾的性子又跳脫了些,卻并非心懷不軌之人。

“我信你。”溫淮陰淡然道,“長了張如此俊俏的臉,總不見得心腸有多壞吧。”

獨孤瀾困意襲來,語調慵懶至極:“美人心毒,不正是如此嗎?”

溫淮陰輕笑:“那但願我運氣好些,遇到的是個心地善良的美人吧。”

獨孤瀾翻了個身,一把攬住溫淮陰的腰身,将自己的頭倚靠在他的肩頸:“那我盡量吧。”

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溫淮陰整個人都僵住了:“你……”

溫淮陰推搡了兩下,摟着他的人卻紋絲未動,他也就放棄了。

罷了,終歸都是男兒,抱在一起睡一晚上能出什麽事。

溫淮陰躺在床上,想着今晚發生的種種,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按照打油詩的內容,只有夜晚時分進入到宅子裏,才會發生焚燒事件,而在此之前,老杜并未涉足府宅,為何會被那東西盯上?

更奇怪的是,明知看到紙人會出事,老杜為何還要去戳開窗戶去張望,僅僅只是因為好奇?

原以為一直想着這些事情,溫淮陰會徹夜難眠,誰知聽着窗外的雨聲,他的困意漸漸襲來。

溫淮陰怎料到,在他沉入夢鄉之後,懷中熟睡已久的獨孤瀾會突然睜開雙眼。

外頭瓢潑的大雨聲,與房內溫淮陰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

獨孤瀾撐着頭,凝視着他的睡顏。

他那白皙如玉的手指輕輕落在溫淮陰的臉上,溫柔地整理着他那有些淩亂的發絲。

“還是這般沒心沒肺,換了張面孔便不認得我了。”獨孤瀾輕輕捏了一下他的臉,語氣中帶着一絲寵溺,“癡傻成這樣,若是遇見壞人,指不定被人賣了還在幫人牙子數錢。”

話音剛落,獨孤瀾便似想起了什麽,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也好,你傻些,我騙你也容易些。”

獨孤瀾從懷中取出一條紅色絲線,一端纏在自己的手指上,另一端則系在溫淮陰的手指上。

紅絲兩端相系,絲線閃了兩下金光後便憑空消失不見。

線雖看不見了,但獨孤瀾卻能清晰地感覺到它的存在。

只要有了這條絲線,日後哪怕溫淮陰不在身邊,他也能通過絲線的存在,感知到對方的安危。

“你若再敢跑到我找不到你的地界,我可要拿條鐵鏈将你鎖起來了。”獨孤瀾輕聲說道,語氣中帶着一絲威脅。

說完,他又思索片刻,輕嘆道:“罷了罷了,鎖了你是再給我自己找麻煩,你估摸着還能用鐵鏈玩出花來,還是我親自看着你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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