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溫淮陰緊随獨孤瀾氣息,可一出張府,便如煙消雲散,再無蹤跡。

他凝視手中佩劍,輕聲問道:“你能引我去尋他嗎?”

佩劍通人性,不計前嫌,似乎不計較溫淮陰曾言其劍法未盡淩厲,令獨孤瀾心生不悅一事。

劍身自溫淮陰掌中騰空而起,懸于半空,輕轉兩圈,似是點頭應允。

“你這是答應帶我去找他嗎?”溫淮陰試探着與劍靈溝通。

佩劍輕擺劍身,宛如颔首,随即劍光一閃,破空而去。

溫淮陰緊随其後,劍光如流星劃破夜空,引領着他穿越街巷。

佩劍飛行速度太快,溫淮陰恐跟丢,連速行仙法都用上了。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佩劍竟在一家燒餅鋪前駐足,劍尖頻頻向燒餅靠近。

溫淮陰滿是驚疑,帶着幾分不确定問道:“你是想讓我給你買燒餅?”

言罷,溫淮陰自己也覺得這念頭未免太過荒誕。

然而出乎他意料,佩劍果真顫動起來,且不斷向燒餅靠近。

溫淮陰:“……”

一人一劍在燒餅鋪外相持不下,引起了攤主的注目。

此時天色尚未完全放亮,天際呈現出一片朦胧的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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攤主大爺亦感驚異,販燒餅多年,此般清晨便有客至,實屬罕見。

“這不是小溫老板嗎?”攤主老翁探頭一望,見是溫淮陰,不由得露出驚訝之色。

随即回過神來,面帶笑容,熱情招呼,畢竟同街為商,彼此間自是熟識。

溫淮陰輕聲回應:“今日起身稍早,來為這佩劍覓些食物。”

攤主老翁聽此言,只當他在說笑,不禁放聲大笑:“這劍還能食燒餅?小溫老板真是風趣。”

溫淮陰含笑不語,未加解釋,只是從袖中取出幾枚銅錢,遞予攤主老翁,言道:“勞煩大爺,為這劍備幾個燒餅。”

攤主大爺接過銅錢,一邊含笑搖頭,只當他是在與自己說笑,一邊自爐中取出數個熱氣騰騰的燒餅,給溫淮陰遞了過去。

溫淮陰将燒餅遞至佩劍前,只見劍尖輕挑,一燒餅便淩空而起,随即劍光一閃,那燒餅便無影無蹤。

目睹此景,攤主大爺一時疑心自己眼花,揉眼數下。

“這餅……怎的就沒了?”攤主大爺面露不可思議之色,望向溫淮陰,“方才是在與老夫變戲法不成?”

溫淮陰不知所對,只得尴尬一笑。

辭別攤主老翁,溫淮陰轉而望向佩劍,言語帶着幾分讨好:“你也吃飽了,能帶我去尋他了嗎他一人在外,若是遇到危險可如何是好。”

溫淮陰顯得十分憂心。

話音剛落,佩劍忽然在半空中繞着溫淮陰旋轉數周。

普天之下,憂心它主人孤身在外或有危難的,恐怕僅此一人。

就它主人的破壞力,怕是闖入他視野的邪祟更應該害怕。

佩劍輕輕拍了拍溫淮陰的頭,似乎是想把他拍醒。

溫淮陰卻順手接住了它:“我沒事的,你不用安慰我。”

佩劍:“……”

一人一劍相顧無言,沉默良久,佩劍無言以對,再度飛了出去。

不久,于豆花攤前駐足。

溫淮陰:“……”

一番周折,溫淮陰散了不少銀兩。

自天色微明,直至晨光普照,佩劍似是将這條街上的早餐攤點嘗了個遍。

方付罷陽春面錢款,佩劍又騰空而去。

賣陽春面的攤主忍俊不禁:“如今世道真是新奇,竟有以劍為寵,且能食飯。”

溫淮陰只得緊随其後,本以為此去又尋下一攤,然觀周遭景致,愈覺熟悉。

佩劍正帶着他回家,這下溫淮陰有些着急了:“你吃飽了莫不是犯困,可否先帶我去找你主人再睡?”

未料佩劍卻嫌其飛行緩慢,挑起溫淮陰,疾速向家宅飛馳,速度之快,令溫淮陰一度疑心有人追殺。

臨近家門,佩劍驟然急停,溫淮陰一個不穩,從劍上跌了下來。

方欲開口,便見家門前有人影蹲踞。

溫淮陰辨認出那是獨孤瀾,急忙上前,正想要問他何故蹲于門外不進屋,卻見其衣衫盡濕。

心中一緊,溫淮陰快步至獨孤瀾身旁,關切詢問:“你這是怎麽了,衣服都濕透了?”

獨孤瀾擡首,眼中似有迷霧:“無鑰匙,進不得屋子。”

溫淮陰愣了一下,他莫不是忘了自己會仙法。

“快些進去,本來就身子骨虛,着濕衣久了,該染上風寒了。”溫淮陰急忙攜他入室。

取出新置之浴桶,忙碌着燒水。

獨孤瀾宛如溫淮陰身後影子,默默跟随,不發一言。

待浴桶注滿熱水,溫淮陰額上已微汗。

“去洗個熱水澡。”溫淮陰轉身對他言道,卻見獨孤瀾只是靜靜凝視,未有動作。

二人目光相接,片刻之後,溫淮陰試探性地問道:“我幫你?”

獨孤瀾默然不語,然溫淮陰卻見其眼神微變:“那我……便動手了?”

“嗯。”此次獨孤瀾終于有所回應。

溫淮陰瞥了他一眼,見其神色依舊不佳,便伸手輕觸其腰帶

獨孤瀾颔首:“嗯。”

溫淮陰輕手輕腳地解開獨孤瀾的腰帶,動作小心溫和。

腰帶一經松開,獨孤瀾的衣衫緩緩滑落,露出了他那白皙如玉的肌膚。

溫淮陰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讓他慢慢步入浴桶,溫暖的水汽漸漸包圍了獨孤瀾的身體。

獨孤瀾端坐于浴桶中,目光卻始終未離溫淮陰。

明明沐浴之人乃獨孤瀾,溫淮陰卻自覺如置身沸水,非但額上汗珠微滲,連背脊亦濕透。

稍頃,溫淮陰輕聲問道:“水溫如何?是否合适?”

獨孤瀾輕聲回應:“正好。”

溫淮陰站立的時間長了,微感疲乏,幻化一椅,坐于浴桶旁與他閑話:“可以跟我說說,為什麽突然不開心了嗎?”

“可是我不小心得罪你了?”溫淮陰以試探之言相問。

明明在除掉鬼差前,他尚且神情自若,豈料轉瞬間情緒驟變。

獨孤瀾凝視溫淮陰那雙明澈眼眸,其心切切,想要探求其因。

久之,獨孤瀾方才道:“‘東方衡玉’手裏的笛子。”

溫淮陰曾思慮萬千,卻未料其不悅竟源于那支笛。

“莫非他所奏曲子讓你不高興了?”溫淮陰追問道。

獨孤瀾垂下眼眸:“昔日我曾贈一故交一架琴,琴骨琴弦,皆是我歷盡艱辛,親手煉制而成。”

溫淮陰靜候其言,以待下文。

“他得琴甚喜,言必以禮回贈。”獨孤瀾聲中帶着一絲哀怨。

“後來如何?”溫淮陰見他表情有些許不對,追問一句,“他贈你何物?”

“骨笛,取其肋骨所制。”獨孤瀾目光凝視溫淮陰。

溫淮陰聽此,心中一震,以肋骨制笛,非凡人所能及。

思及獨孤瀾與己同為新晉飛升,這些往事必是成道之前所歷。

溫淮陰心生羨慕,能得一知己,于漫漫修道路,亦是心靈慰藉。

“肋骨乃心之近鄰,他以此制笛贈我,想來我于他心中,亦非泛泛之輩。”獨孤瀾繼續說道。

溫淮陰颔首:“那是自然。”

“我滿懷期待,盼他贈我笛子,卻見他輕易将之予人。”獨孤瀾眼眸微紅,不知是因往事觸動,還是熱水蒸騰所致。

溫淮陰傾聽着獨孤瀾的訴說,心中湧起一抹憐憫。

他柔聲慰藉:“往昔已逝,何苦為舊事傷懷。”

獨孤瀾輕搖其首,目光中掠過一抹複雜:““那非尋常之禮,我曾以為,于他心中,我獨一無二。”

溫淮陰沉吟須臾,徐徐言道:“人心難測,或許他有他的苦衷也未可知。”

“阿陰,若換作是你,會否将欲贈我之物,輕易轉手他人?”獨孤瀾詢問道。

溫淮陰沒有一絲猶豫,立即回道:“不會。”

“那我所贈予你之物,你可會轉贈他人?”獨孤瀾追問,似必求一确鑿答案。

“自是不會,你我刎頸之交,縱是你予我的是一葉飄零、一粒浮塵,亦視若瑰寶,豈會輕易與人。”溫淮陰言辭懇切。

“刎頸之交?”獨孤瀾聽到這四個字,似在細細品味,似是想通了,随即揚起笑容:“你送我的東西,我也會好好藏着。”

言罷,獨孤瀾幻化出那朵,在院中玩笑時,讓溫淮陰贈予自己的桃花。

他特地用仙法做了個保護環,将桃花置于其中,使其浮于浴水上。

溫淮陰輕觸桃花:“這般喜歡?”

獨孤瀾颔首:“這是阿陰送我的第一件禮物,自然是要珍之重之。”

見獨孤瀾情緒漸趨和緩,溫淮陰心中擔憂這才稍稍緩解。

“你還未說為何衣服都濕透了?”溫淮陰問道。

“傷心難過,步至河畔,心思百轉未察路徑,不慎墜水。”獨孤瀾語氣平靜說道。

溫淮陰眉峰緊蹙:“夜色深沉,道路濕滑,你縱使心緒難平,也不該自己走到河邊去,若有個意外可如何是好。”

獨孤瀾輕倚在溫淮陰手背上,濕漉漉的臉頰将他的手背打濕:“此後定當謹記。”

溫淮陰輕吐一口氣,想來獨孤瀾是“觸景生情”,見了"東方道友"的笛子,想起了本該自己也有的骨笛,才會如此難過。

“你現在水裏泡着,我去燒點熱水。”

待諸事收拾妥當,二人皆卧于榻上。

溫淮陰倦意漸濃,呼吸漸趨平緩。

獨孤瀾卻依舊眼神明亮,緊擁懷中之人,聲音低沉,又似帶了幾分難過:“明明說好我最重要,何故将許給我的骨笛,轉贈他人?”

“你這般做,我真的很傷心。”獨孤瀾将人抱緊了幾分,似有責罰之意。

但見溫淮陰微蹙其眉,終是不忍,将抱緊的手松了幾分:“以前我只當你是在病中意識不清,可現下你答應過我了,自是不能在把要給我的東西轉送給他人,若你再犯……”

“我可就真要與你計較了。”

也不知溫淮陰究是真聞其言,抑或夢中無意識舉動。

他伸手緊擁獨孤瀾:“我聞着前街的燒餅味道不錯,等醒了帶你去嘗嘗。”

獨孤瀾一怔,随即唇角微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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