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容城月上在去見丁堯之前,喚來了在自己府中屈居多時的啓瑤神君。
啓瑤神君聞言,容城月上欲往見丁堯,其眉宇間掠過一絲沉思。
他凝視着容城月上,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
片刻之後,他緩緩颔首,輕聲道:“那骨肉離他已久,哪怕你如今剃下,也無半分作用。”
容城月上卻不以為意:“不管有用無用,終歸只能是他的,就算不用,也輪不上旁人作踐。”
銅柱如火龍般炙熱,丁堯被縛其上,肌膚受盡烈焰灼燒之苦。
每一刻,每一瞬,對他而言,皆是煎熬至極。
他的身軀已達極限,意識亦漸模糊。
在這片朦胧之中,他隐約捕捉到了腳步聲靠近。
丁堯勉強睜開被汗水與血水交織模糊的雙眼,視線透過朦胧,望向那聲音傳來處。
地府無日月,不知光陰流轉,丁堯亦不曉自己被縛于銅柱已過幾許時辰。
他只知曉,每當自己瀕臨死亡之際,總會被一股神力拉回,再次承受那無盡的灼燒之痛。
如此往複,仿佛永無止境。
閻王此行,未攜随從,只身與容城月上等人同行。
他步履匆匆,面色凝重,心中暗自思量着啓瑤神君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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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王本以為啓瑤神君在将丁堯送至地界之後,便會即刻返回天庭,畢竟仙界與地府,向來是兩不相涉。
不曾想,他卻至今尚留地界。
啓瑤神君除九霄雲闕那位命令外,平日裏甚少離宮。
于是啓瑤神君出門在外,無異于等同于帝君之令。
閻王心中不禁生出幾分疑惑,啓瑤神君此舉,究竟是何用意?
又或是那位,究竟有何深意。
丁堯陷于烈焰之中,銅柱之熱如熔爐,肌膚被火焰舔舐,喉嚨被熱氣所灼,幹涸如枯井,半晌之間,竟難以吐出只言片語。
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憤怒與不甘,如同被囚禁的猛獸,狠狠地盯着眼前的衆人。
只見容城月上縱身一躍,淩空飛至丁堯身前。
地獄之火,即便是地界神官,亦難以輕易抵擋,其熾熱之力。
容城月上雖有仙法護體,但那灼燒的刺痛仍舊讓他額間冷汗涔涔。
丁堯見狀,強行開口,聲音沙啞,如同野獸的低吼:“怎麽,神官當膩了,來陪我一起受刑?”
他的話語中帶着一絲嘲諷,瞥見容城月上額間的冷汗後:“神官也不過如此,在這烈火炙烤中,也像狗一般狼狽。”
“求生無路,求死無門的感覺如何?”容城月上冷眼看着他,沒有理會他的嘲諷。
丁堯在容城月上的冷峻目光下,竟是笑了。
然而,就在他笑容未斂之際,變故突生。
丁堯未曾料到,容城月上手中忽然出現一柄天殘勾。
勾刃瞬息穿透其鎖骨,劇痛令丁堯雙目猛然圓睜。
鮮血沿着天殘勾的刃口緩緩流下,未及落地,便被熾熱的溫度瞬間蒸發。
丁堯的面色霎時變得蒼白,身軀因劇痛而微微顫抖。
“你以為,一介凡胎□□,何以能在銅柱之刑下茍延殘喘?”容城月上目光如刀,“他的仙骨,你用的可還順手?”
“你是什麽東西,膽敢如此狂妄,強奪他物,也不瞧瞧你是否能承受得住!”他的聲音中滿是輕蔑與怒火。
“現在,是時候物歸原主了。”容城月上言畢,猛地拽緊天殘勾的鎖鏈,用力一扯。
鎖鏈在空中劃出一道冷冽的弧線,铮铮作響,金屬碰撞之聲回蕩。
丁堯被那力道一拽,身軀不由自主向前一傾,劇痛再次洶湧而來,額上瞬時冒出豆大的汗珠。
鎖骨被生生拉斷,丁堯痛徹心扉,卻無絲毫喘息之機。
正如他昔日折磨溫淮陰那般,亦未曾給予半點還手之機。
丁堯的慘叫聲在銅柱地獄中回蕩,那聲音撕裂了地獄的死寂。
那些堕入此地的厲鬼,本已習慣地獄之殘酷,但在聽到這撕心裂肺的喊叫後,也不由自主地為之打了個寒顫。
厲鬼們因驚恐而紛紛側目,尋聲望去,卻只能見到一片被燒得滾燙的銅柱。
新入此地的厲鬼,未曾經歷銅柱煉獄之苦,已是心膽俱裂。
“我錯了,求你們饒了我吧。”厲鬼雙腿無力,癱坐于地,涕淚交流,其狀甚為凄慘。
押送厲鬼至此的鬼差則顯得從容,入此無間地獄,若不受苦,豈非枉稱地獄。
慘叫之聲在銅柱地獄中回蕩,直至容城月上将丁堯最後一根胸骨拆下,那聲音方才漸漸沉寂。
丁堯失了仙骨之撐,整個人宛如抽去脊梁,無力垂下,面色蒼白如紙,氣息奄奄。
容城月上貼近丁堯耳邊,聲調低沉:“你可知與我一道來的人是誰?”
丁堯此刻已無力擡頭,偶爾身體不自覺地抽動,以此證明尚存生機。
“丁還。”容城月上言道。
聞得熟悉之人之名,丁堯不知從何處生出力氣,一雙紅腫之眼,此刻正惡狠狠地盯着他。
“你昔日的至親手足。”容城月上似怕他聽不清,複又重申。
“你費盡心機才得到仙骨,為此活得不人不鬼,”容城月上語調微揚,故意刺激他,“他非但自身便有,更拜入天界上古神祇門下,天界衆神官見之,皆須尊稱一聲,啓瑤神君。”
丁堯聞言,如遭雷擊,驚愕道:“你胡言亂語!”
“絕無可能,他何德何能!”丁堯情緒激蕩,竟至七竅滲血,眼中不斷有血淚湧出,沿面頰滑至唇邊,甚是駭人。
“你最是輕視之人,如今卻攀至巅峰,想來此刻你心情定是十分歡喜。”容城月上深知如何誅心,言詞如利刃,直刺其心。
“絕不可能!你都是在欺騙我!”丁堯嘶聲力竭。
長時間的煎熬,容城月上亦難以支撐,身形微晃。
啓瑤神君見狀,倏然飛身而至,一把将其穩住。
丁堯此刻,終于看清啓瑤神君的面容,那不正是當年被他視如蝼蟻,輕易捏死的弟弟。
昔日得知他放走溫淮陰,丁堯逼迫他食稚子血肉,終至他擰斷自己脖子,絕望自盡。
即使如此,丁堯仍不放過,以邪術将其亡魂囚于困住溫淮陰的棺椁中,受萬蟲啃噬之苦。
昔日蝼蟻,如今一朝翻身,立于眼前,還以憐憫目光審視自己。
此情此景,叫他如何承受這番打擊。
“丁還!”丁堯聲嘶力竭,呼喚其名,卻言語哽咽,眼中血淚滴落。
啓瑤神君冷眼一瞥:“丁還已逝,我乃帝君瀾夙座下武神,啓瑤神君。”
話音落下,二人相對,心中情緒千回百轉。
啓瑤神君終是嘆了口氣:“你所欠之債,于此無間地獄,好好償還。”
言罷,啓瑤神君攜面色蒼白的容城月上,返回岸邊。
容城月上将從丁堯體內取出的仙骨,連同那柄黑骨刀,輕輕推向啓瑤神君胸前。
“他仙骨已除,再無翻天之力,你可歸去複命。”容城月上氣息尚且不穩,身形踉跄。
啓瑤神君收下仙骨,深意一瞥:“多謝。”
随即,啓瑤神君與閻王辭別,化作流光一道,消逝于此。
……
啓瑤神君自地界歸來,人間尚在破曉之時。
獨孤瀾感應到啓瑤神君的氣息,倏然睜眸,動作輕柔,小心翼翼地移開環抱溫淮陰的手。
被褥掀開之際,獨孤瀾起身,露出大片紅痕,肩背上更是抓痕數道,臂膀之上還有一醒目牙印。
獨孤瀾披衣而起,未啓房門,直接以仙法穿門而出。
“帝君。”啓瑤神君見其現身,立即恭敬行禮。
獨孤瀾袖袍一拂,聲息與屋宇隔絕,淡然問道:“何事?”
啓瑤神君雙手奉上木盒,獨孤瀾眸光微閃,若有所思地瞥了啓瑤一眼,方才接過其手中之物。
一眼之下,獨孤瀾便識出此乃昔日為溫淮陰塑身所用的仙骨。
“容城司判命我轉告帝君,仙骨歸還,在無間地獄之人,他自會“妥善照料”。”啓瑤神君言道。
良久,獨孤瀾方緩緩開口:“知曉了。”
“此外,他還令我将此物交予帝君。”啓瑤神君揮手間,又道,“昔日那位所許諾的骨笛,他未曾轉贈他人,是遭人搶奪,毀之為刀,機緣巧合之下,流落至丁堯之手。”
獨孤瀾接過那把骨刀,仙力輕輕一探,便感受到了骨內蘊藏的浩瀚仙力。
然而,那仙力似乎有所感應,并未對獨孤瀾發起攻擊,反而如同藤蔓一般,溫柔地纏繞上來。
那股久違的氣息,令獨孤瀾心神一瞬間有些許恍惚,心中湧起複雜情緒。
啓瑤神君離開後,獨孤瀾坐在床邊,目光柔和而帶着一絲憂愁,注視着溫淮陰的睡顏。
溫淮陰醒來,四顧無人,獨孤瀾不知去了何處。
他随即起身尋衣,不曾想,竟然在衣箱之中,尋得一未曾謀面的木盒。
他打開盒子一看,內藏一柄彎刀,形制粗犷,通體黝黑,散發出一股怪異的氣息。
溫淮陰心生異感,心疑突然出現的骨刀為邪物,遂以仙力探之。
豈料,其手尚未觸及骨刀,那物卻似有靈性,自行躍動,劃破溫淮陰手指。
剎那間,骨刀斷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