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失憶漩渦

失憶漩渦

“北化小區3樓1單元501……”徐小旺讀出微信。

孟辭問:“你念我家門牌號幹嘛?”

徐小旺:……

“查到的IP地址。”徐小旺說。

孟辭愣了一秒:“你是讓他查跟帖,而不是樓主對吧。”

“對啊。”徐小旺将手機遞給孟辭。

準确無誤。

也就是說,跟帖是從房間裏發出來的。然而剛才屋內只有他們兩人。

孟辭和徐小旺面面相觑,渾身發冷。

半響,徐小旺弱弱問道:“那個,是不是不科學啊,現在是白天啊,難道鬼不僅會用電腦還進化了?”

孟辭挨個房間巡視一圈,沒有人。

徐小旺坐不住了:“走,走走走走走,趕緊收拾東西。”

孟辭也打算避避風頭,迅速收拾好日用品,五分鐘內兩人大包小包溜出家門。

一上車,徐小旺反鎖車門:“去哪?大覺寺還是白雲觀,□□廣場還是八寶山革命烈士公墓?總有地方能保護咱倆!”

“顏澤家。”孟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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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送死?”徐小旺高聲尖叫。

“我去堵水晶殺人。”孟辭說。

“那你也得有符箓朱砂林正英啊,真的要去?”徐小旺害怕,但上了賊船就下不來了,總不能讓孟辭一個人面對困難。

“去。”

她帶了辟邪的小米。

“舍命陪君子,行吧!”徐小旺一腳油門,拐出北化小區的大門。

門口發生了車禍,五分鐘的路堵成了十五分鐘。

孟辭翻看着聊天記錄,她和所有人的記錄都只保留了一個禮拜,她手機內存小,有删記錄的習慣。

孟辭問:“最近我有異常嗎?”

“異常,沒有。”徐小旺想了想,“如果說最大的異常,就是你和顏澤分手。你倆感情那麽好,我覺得你們都要結婚了,結果你突然說不愛了。”

不愛了?

孟辭甚至不記得自己為什麽分手。

“為什麽?”孟辭問。

“你失憶了?”徐小旺瞟了她一眼。

在恐怖片中,主角大腦缺氧突然進行降智行為是時常發生的,情有可原。

孟辭說:“記憶很模糊,一兩年前的事情很清楚,最近三個月像團漿糊。”

徐小旺說:“你說顏澤很奇怪,感覺他不愛你了。算了,我跟你說原話吧。你當時說‘他不是發自內心的愛你,而是因為我是女朋友必須愛我而愛我’,懂了嗎?”

這句話很繞口,但孟辭理解自己說話的邏輯——顏澤應該如同被設計好的程序愛自己,而不是人類自然産生的情感。

徐小旺繼續說:“你覺得他變得陌生,你懷疑他出軌了。然後有一天,你跟我說自己必須分手,已經連續失眠一周了。那天咱倆約了一部電影,開頭女主角獨白——我覺得我的男朋友好像要殺死我。當時你笑着說,你也這麽覺得。後來,你們就分手了。”

孟辭眨眨眼:“是嗎,完全記不得。”

“手機裏有我的購票記錄,你可以看看。”徐小旺擔憂問道,“你不會真的生病了吧?”

“鬼都出現在你面前了,你非說我有神經病。”孟辭不滿。

“沒有,萬一又有鬼,你又生病了呢?晚上和我去醫院查查腦子吧。”徐小旺堅持說道,“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健康才能打鬼。”

“行。”孟辭執拗不過,遇見這種事情,首要目标是保證自己大腦清醒。

車停在了顏澤的小區。

老保安捧着玻璃保溫杯喝茶。

徐小旺第一次來,觀察着破舊的矮樓說:“居然住這裏,他不是挺有錢的嘛?我記得顏澤小說的版稅有幾百萬吧,他可是頭號懸疑作家。”

“這是老房子,小時候住在這裏。”孟辭掏鑰匙,上樓。

走廊內貼滿了小廣告,樓梯拐角堆放着幾袋子廚房垃圾,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酸臭味。

孟辭晃蕩了兩下鐵門,是鎖住的,沒人打開。

插入鑰匙,開門。

屋內整潔,一看就是剛剛打掃過的樣子,窗戶緊閉,沙發和電視上上鋪蓋白色防塵棉布。一張全家福擺在客廳正中央的架子上。照片中的四個人笑得陽光燦爛——顏澤、顏澤的姐姐顏晴、顏澤的父母。

徐小旺拿起照片:“他姐姐好漂亮啊,你見過嗎?”

“她姐姐去世了。”孟辭說。

“啊?”徐小旺驚詫,轉而說道,“可惜了,多好的姑娘。”

“顏晴也是上京大學考古系,當年考古系三年只招收了一個學生就是她,那才是真正的學霸,教授都合不攏嘴的那種。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得了重度抑郁,然後自殺了。”孟辭平靜說道。

嚴格來說,顏晴是自己未曾謀面的學姐。

顏晴大顏澤五歲。

孟辭說完轉身打開了顏澤卧室門,她來顏澤家就是為了确定一件事——骨灰。

骨灰在,證明人死了。

昨天,她将顏澤的骨灰特意放在了書桌上,旁邊還擺放了顏澤新書簽售會的照片。

但是現在,骨灰不見了。

骨灰盒是白色的,那麽顯眼的位置,她不可能記錯。

孟辭走向桌子,拉開抽屜,沒有。

桌子下面,沒有。

床下、書架上、衣櫃裏,都沒有。

骨灰盒沒了,根據帖子的內容,顏澤下一步就要回來了吧。

就要……回來了吧。

孟辭打了個哆嗦。

會不會是自己記錯了,也許放到了姐姐那屋?

孟辭匆匆離開卧室,推開顏晴的房間。

徐小旺見孟辭神色慌張:“怎麽了,發生什麽了?”

孟辭沒說話,她站在顏晴房間的中央,掃視屋內的擺設。自從顏晴去世後,就沒有人動過房間。

那些充滿年代感的裝飾品和褪色的黃銅鏡框擺在桌上,牆壁張貼了三張《古墓麗影》和《奪寶奇兵》的海報。這間屋子仍然沒有骨灰盒。

真沒了。

骨灰壇被偷走的幾率太小,屋內沒有闖入的痕跡。

但,孟辭有一種預感,有人預測了她的每一步行動,然後會在自己最脆弱的時候給予致命一擊,所以她現在必須保持鎮定。

她靠近顏晴的書桌,從窗臺上眺望遠處的槐樹。

樹下沒人。

但這種沒人讓孟辭更擔憂,“顏澤”一定在某個地方看着她,要麽自己足夠聰明能發現,否則她永遠處于被動地位。

孟辭退出顏晴的房間:“骨灰壇沒了。”

“什麽?”徐小旺匪夷所思。

孟辭說:“骨灰壇啊,顏澤的。”

徐小旺瞪大眼睛看着孟辭好一會兒,露出一嘴白牙笑道:“你沒事兒吧,不就是分手嗎,至于嗎?不過也對,好的前任就應該和死了一樣。”

孟辭眉頭微蹙,臉頰上的肌肉微微抽動。

很快,不好的預感如洶湧的潮水将她淹沒——徐小旺沒有在開玩笑。

“怎麽了,你看起來印堂發黑啊。”徐小旺笑嘻嘻說,“趕緊找東西,找完東西就走,就回家!”

孟辭試探問道:“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麽,顏澤出車禍死了,八天前。”

徐小旺停頓了三秒,捂着肚子大笑:“別鬧了,好聚好散不至于啊!”

“你沒開玩笑?”孟辭又問了一句。

徐小旺見孟辭臉色不好,嚴肅得像尊石灰雕像,語氣也正經起來,關切問道:“怎麽了?”

“別開玩笑,顏澤怎麽了?”孟辭反問。

“沒怎麽啊,今天不是來取你放在他家的東西嗎?”徐小旺問,她拉着孟辭的袖子低聲說道,“不會出事了吧?”

徐小旺沒撒謊,孟辭也沒撒謊。

她想起來自己發的帖子——所有人的記憶都被篡改了,沒有覺得他死了。

【只有我知道,她已經死了】

孟辭冷汗直冒,脊背涼透了。

她掏出手機,二話不說撥打了章程明的電話。

章程明很快就接通了。

“孟辭啊,怎麽了?”

孟辭靠在窗邊:“昨天我讓你查的人你找到了嗎?”

章程明捂住話筒,壓低聲音:“你說跟蹤你的那個人?查到了,顏澤是吧。”

孟辭松口氣,還好,章程明還記得一切。

“對,你能查到他的信息嗎?”

前天,孟辭給顏澤辦理了死亡證明,注銷了身份證件,戶籍登記中應該标明了才對。

但是。

章程明說:“我給他打電話了,他說他昨晚和朋友出去吃飯了,不在北化小區附近,我也查看了監控。孟辭,你是不是看錯人了?”

孟辭喉嚨一緊。

顏澤還接電話了,而且聽起來章程明并沒有查到這個人死亡的任何信息。

“你确認是他?”孟辭又報了遍顏澤的身份證號。

“沒錯,你要是确認就是他跟蹤你,我就拘留他24小時。”章程明篤定說道。

“不,不确認。”孟辭矢口否認,現在還不是和顏澤面對面的時候,她也不應該把章程明牽扯進來。

章程明嘆氣:“沒事,有需要随時找我。那個攝像頭的事情我還在幫你查。”

“多謝了。”孟辭挂了電話。

徐小旺不明所以:“找到昨晚那個跟蹤你的傻逼了嗎?”

看來她沒失憶,只是關于顏澤死亡的事實被篡改了。

“沒有。”孟辭說。

徐小旺說:“現在監控那麽發達,肯定能找到的。對了,你給顏澤買的那件白襯衣要不要也拿走,可貴了呢,而且不能便宜了顏澤!咱們買的東西都抱回家,給下一個男人去!”

孟辭笑了,雖然她忘記了自己給他買的是哪件襯衫。

此時,廁所內傳來吱吱啦啦的聲音。

“——吱”

門開了。

緊接着,灌水的聲響突兀的響起來。

沒人上廁所,廁所也沒人。

“哐當哐當”

有東西在震動。

徐小旺站起來:“電路老化了吧,什麽聲音?一會兒把他們家電閘關了!”

孟辭沒有上前,她站在徐小旺身後,目光注視着廁所黑暗中亮起的綠色燈光。

洗衣機在轉動。

啪,燈開了。

“喲,這也太騷氣了吧,”徐小旺笑出聲,“顏澤居然有一件紅襯衣。”

在泡沫和水流的翻滾中,那如鮮血般的紅色森然紮眼。

是,昨天那個男人穿的那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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