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腦科醫院
腦科醫院
孟辭直視着紅襯衣。
徐小旺發現孟辭的眼神怪怪的,小心翼翼問道:“這是別的女人給他買的?”
那顏澤不會是出軌了吧,要不然孟辭的表情怎麽會不自然成這樣?
“不是。”孟辭暫停洗衣機,從濕漉漉的泡沫水中掏出來襯衫。
襯衫掉色,紅色的水沾染了孟辭一手。
“你買的?”徐小旺問。
孟辭認出來了,這是兩年前顏澤過生日的時候給他買的襯衫,休閑款,他很愛穿,都快起球了。
但并不是紅色的。
更重要的是,打開的洗衣機證明這裏有人居住,也許活過來的顏澤昨晚就是在這度過的。
徐小旺見孟辭心不在焉,拽過她的胳膊:“你到底怎麽了?有什麽事就說,我幫你一起扛着,你要是想揍人的話,我有路子,我給你找幾個未成年可勁兒弄死他!”
孟辭欲言又止,她收好襯衫往外走,不知道如何開口。
徐小旺不達目的不罷休,叽叽喳喳跟在孟辭身後一路跟到了車上。
在她的逼問下,孟辭扭頭,兩人目光對視。
“你說過任何時候都會無條件相信我。”孟辭說。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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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我接下來說的話你記住了。”
“嗯!”
“顏澤死了。”
“啊?”
“在我的記憶裏,昨天是顏澤的頭七,因為家裏鬧鬼所以你今早來陪我。我來顏澤家也不是取分手後的東西,而是确認他的骨灰壇還在。”
孟辭沒開玩笑,她眼神冰冷可怕,第一次讓徐小旺覺得自己正在凝視深淵。
“……你,沒在開玩笑?”徐小旺吞吞吐吐。
“沒有,我需要你無條件相信我。也許,我現在沒有任何證據。”孟辭說話很霸道。
徐小旺意識到,出大事了。
不是孟辭瘋了,就是這個世界瘋了從。
因為孟辭,很少會用這個表情說話。
上一次她露出這種表情還是在擺平一個追求自己的下三濫鳳凰男時,當時孟辭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讓那個不要臉的鳳凰男退避三舍直接躲着她走。
徐小旺咽了口口水:“我尊重,但我不理解……你是說,他死了,但我不記得?”
她不敢問,孟辭不會受刺激了吧?這種情節都能想象得出來。
“你不需要理解,開車。”
“去哪?”
“人民醫院,看腦子。”
徐小旺:……
孟辭說:“你不是覺得我腦子有問題嗎?”
徐小旺不說話了,心裏打鼓。
到達醫院,徐小旺陪孟辭做了全套檢查,雖然徐小旺不相信,但她還是聽完了這兩天孟辭經歷的一切,這和她的記憶完全不同。在她的印象裏是孟辭出了小車禍,住院了三天,自己還前去探望過。但,孟辭突然告訴自己有問題的是顏澤,太詭異了吧。
醫院很快出具評估報告,孟辭的健康沒有任何問題,且沒有其他精神類疾病。
孟辭将報告交給徐小旺:“這就當證據了。”
徐小旺:……還是不相信。
孟辭反問:“你覺得是我突然神經病的幾率大,還是見鬼的幾率大?”
憑借兩人十年的閨蜜友誼,徐小旺拍拍胸脯:“見鬼。”
這是肯定的,哪有研究民俗還不見鬼的?
“所以,現在怎麽辦?”徐小旺問,“找顏澤、找骨灰?”
她只能盡量理解孟辭所說的。
這是她的閨蜜,她不沖在第一線,難道還要把人送到精神病院裏去嗎?
“學校圖書館。”
孟辭無暇顧及徐小旺的想法。
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如果帖子真的是孟辭發的,證明這不是第一次出現失憶的情況。如果把自己現在經歷的稱之為“B事件”,那麽帖子的時間線至少是“A事件”。
她需要找到一切的源頭。
依舊是徐小旺開車,徐小旺雖然憋了一肚子話,但埋在心裏,她不希望孟辭傷心。她看過很多鬼片,如果沒有人相信主角,最後肯定會釀成大錯。雖然很難以接受,但她更傾向于孟辭身上真的發生了不可抗力。
一定是怎麽樣的。
“你能說說,顏澤是怎麽死的嗎?”徐小旺終于開口。
“車禍,當時我在副駕上。車禍前一周,我倆剛分手。”
“我沒有車禍的記憶,但我知道你們分手了。你當時跟我說,顏澤怪怪的,好像要殺了你。我開玩笑說,你一定要先幹掉他。”徐小旺說。
“虧你還記得,但我不記得了,我對于分手前的記憶很模糊。”孟辭說。
“記憶模糊也許不是壞事呢,可能是在保護你。”徐小旺說。
孟辭查閱手機,尋找蛛絲馬跡。
手機相冊只有一些日常的生活照片,再往前翻兩個月,今年5月份的時候她和顏澤去南山鎮泷弋鄉旅游采風。她去記錄當地的民俗,顏澤去尋找小說靈感。相機中有很多兩人自拍,顏澤那雙眼睛笑起來彎彎的,嘴角還有兩處酒窩。他看起來比孟辭要“甜”許多,也經常被網友成為“顏值最高的恐怖小說作家”。
她聽徐小旺這麽說,調侃笑道:“比如呢?”
徐小旺說:“你當時跟我說,顏澤怪怪的,好像要殺了你。我開玩笑說,你一定要先幹掉他。”
孟辭靠在座椅上:“這句話你說過了。”
徐小旺聲音變得很冷:“你記錯了。”
“嗯?”
徐小旺眼睛一眨不眨,頭倏然扭轉,脖子發出咔噠的聲響:“記憶模糊也許不是壞事呢,可能是在保護你。”
她離開嘴角,露出森然的笑意。
白色的牙齒讓孟辭聯想到顏澤的骨灰盒。
徐小旺目光充滿了怨毒,她的嘴巴越咧越大,幾乎延伸到耳朵後面。
孟辭登時坐直身子,手扒住門鎖:“徐小旺!”
徐小旺嘴巴一張一合,腦袋一歪:“你當時跟我說,顏澤怪怪的,好像要殺了你。我開玩笑說,你一定要先幹掉他。”
孟辭瞳孔微縮,她不顧開車的速度,扒開門把手上的鎖。
然而,車門打不開。
徐小旺一只手搭在主控制的門鎖上,津津有味看着掙紮的孟辭。
低沉的男聲從她的嗓子裏擠出來:“顏澤到底哪裏奇怪呢?是不是你的記憶出錯了?誰要殺死你啊,是顏澤嗎?你說什麽來着,你一定要先幹掉他……”
孟辭聽出來了,這聲音——是顏澤的。
她像是再看一只會說人話的猴子,冷笑道:“顏澤,附身在女人身上是不是下輩子想當女人啊?下次見面,我會成全你的。”
猛然間,孟辭松開雙手,從兜裏掏出一把小米沖着徐小旺的嘴塞進去!
徐小旺下把一張一合,辟邪的生小米順着她的嗓子眼往下滑,登時,她喉嚨處的皮膚冒出青煙。
她咯咯咯重複笑道:“誰要殺死你啊,是顏澤嗎?你說什麽來着,你一定要先幹掉他……你一定要……”
徐小旺手握方向盤,但眼前根本沒看路。
車輛在道路上橫沖直撞。
徐小旺湊近孟辭:“你一定要幹掉我……或者,被我幹掉哈哈哈……”
孟辭猛然一扯方向盤,車沖向高架橋四環護欄。
“——嘭!”
恍惚間,孟辭餘光看見車飛出高速路,在自由落體中迅速下墜。
“——啪!”
摔得粉碎。
“孟辭……”
“孟辭……”
“醒醒……”
徐小旺搖晃着孟辭的身體:“別睡了,醫院都能睡着,也不怕生病。”
孟辭迷蒙睜開眼睛,揉了揉:“我睡着了?”
“我估計你還做噩夢了,表情很難看。”徐小旺遞給孟辭礦泉水,孟辭擺擺手。
“是做噩夢了,咱們現在做什麽呢?”孟辭問。
“我剛才去了趟廁所,你就睡着了。”
沒有上車,他們還在醫院。
剛才自己是在做夢嗎?
“想什麽呢?”徐小旺問。
“現實五分鐘,噩夢兩小時?”孟辭揉揉腦袋。
徐小旺說:“你也趕緊去廁所吧,現在不排隊。我估計一會兒就晚高峰了,堵在路上太難受。”
“好。”孟辭需要洗把臉,她打開手機看了看前置攝像頭裏的自己,很憔悴也不好看。
孟辭問:“你也去嗎?”
“我就在這等你,誰沒事閑的老聞廁所臭味?就在那個拐角,你去吧。”徐小旺指了指。
“好。”
孟辭去廁所了。
醫院的廁所一般都不算幹淨,但有總比沒有強。
廁所明明有一扇窗戶,但整個空間昏暗,燈光沉沉,像是被油煙熏黑的顏色。
三扇坑位門,最裏面存放抹布的是鎖起來的。孟辭推了推,門露出來一條縫隙,地板上黑黑的抹布看起來像女人頭發。另外的坑位上也不算幹淨,廢紙簍的手紙漫到了地上,蹲坑的白瓷內壁上覆蓋着年久失修的黃漬。門鎖是新換的,鏈條嘩啦啦作響。
孟辭擡腳進入了中間的坑位。
與此同時,頭頂的燈以極高的頻率開始閃爍,并發出嗡嗡嗡的震動聲。
噗噗。
五秒過後,燈滅了。
廁所門口出現了一具瘦長的黑色身影,走廊的燈光照在她的身體上,下身的影子呈現出兩個分叉。燈光照亮了徐小旺水泥白的面孔,她歪着腦袋,手中握着一把紅漆漆的花生,靠近廁所。
她哼唱着歌曲,每走一步,花生就從指縫中露出來,稀稀落落掉在地上。
“一一不得二喲,二二不相見喲……”
“你在哪裏啊,窗戶打不開啊……我來找你啦,我來找你啦……”
“徐小旺”的腔調如同被捏碎的玻璃片,劃破了寂靜的空氣。
她觀賞廁所門,與黑暗融為一體。
兩個坑位,孟辭會躲在哪裏呢?
算了,一個個門推開就好了。
她伸出蒼白的手,輕輕敲擊着隔間木門:“你在哪呢……孟辭,孟辭我來找你了……”
沒人說話。
她推開門,蹲坑上空蕩蕩的。
人呢?
“徐小旺”接連打開兩扇門,都不見孟辭的蹤影。她明明看見她走進廁所的,難不成在最後的隔間……上個廁所還疑神疑鬼,這可不是好習慣啊!
她面帶微笑站在清潔間門口,手指推開了上鎖的門。
吱呀。
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