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顏澤
顏澤
孟辭跺腳,熄滅的走廊燈光重新亮起。
她順着走廊縫隙往下看,此時一只修長的白皙的手指進入視野,撫在樓梯把手上。
白色的皮膚在昏黃的燈光下呈現出詭異的淡青色。
這是一只左手,無名指佩戴一款平平無奇沒有任何logo标志的金色情侶戒指。
是顏澤的手。
那是他們的情侶對戒。
那只手搭在扶手上,走廊內又響起咚咚咚的聲音。
它上來了。
顏澤溫柔的撫摸着欄杆,手指時不時敲擊着欄杆,像是在故意挑逗什麽。
孟辭沉吸口氣,逃嗎?
當然不,她不可能永遠逃下去。
即使努力遏制恐懼,但她的心髒仍然跳得沉重又迅猛,如同有兩個小人在敲打着人皮鼓。
“顏澤。”孟辭念出那個名字。
那雙手的主人腳步一頓,似乎在思考為什麽眼前的這個女人還不逃跑。
“顏澤。”孟辭深呼吸,佯裝淡定,“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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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太平常寧靜,似乎什麽都沒發生,就像往常等待男朋友回家一樣。
腳步聲停下了,然後男人沉沉的呼吸聲順着走廊寂靜的空氣傳入孟辭的耳朵裏。
他在笑。
蠱惑的聲音像惡魔的低語。
下一秒,那個男人繼續邁上臺階,聲音越來越近,孟辭屏住呼吸。
然後,顏澤出現在她的面前。
顏澤長得很好看,眉眼溫柔,嘴角上挑,眼睛如同黑夜璀璨繁星,只要看了一眼滿腦子都會是這雙眼睛的光芒。他皮膚算白,但因為常年健身的緣故,肌肉線條流暢。碎發充斥着文藝氣息,更符合他作家的身份。孟辭找不出顏澤的缺點,身材颀長,聲音悅耳,脾氣性格也好。
但這是孟辭第一次不想見到他。
他應該是一堆灰白色的渣渣!
顏澤身穿白色襯衫,臉上仍然挂着笑容,他眉眼彎彎。
兩人對視的剎那間,孟辭沒那麽害怕了。
前男友變成鬼出現在自己面前,比鬼片中惡靈要好接受一點,畢竟長得好看。
但無論怎麽看顏澤,他都沒有生命力,更像是一具複活的紙人。
只不過,顏澤的眼睛沒有任何殘忍或者玩味的情緒,純粹是關切地望着她。
他笑了笑,張開雙臂,語氣寵溺:“我來找你了,你不回家,我都不願意在那裏呆了。”
這裏是孟辭的房子,而“家”指的是兩個人談戀愛時居住的大平層。
當然,是顏澤的錢買的。
孟辭機警後退兩步:“別過來。”
顏澤愣了愣,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怎麽了?”
他又想到什麽,無奈說道:“別發脾氣了好不好,是我的錯,最近因為寫書而忽略了你。辭辭,跟我回去吧,好嗎?或者至少今晚我們談一談?我還不想和你分手,我真的很難過,我願意做一切事補償你。”
“談什麽?”孟辭接上他的話,“我沒什麽好跟你說的。”
顏澤眉頭微皺:“那我怎麽做你才願意原諒我?”
孟辭打量着眼前這個人,每個細枝末節都和顏澤一模一樣,甚至他脖子側面的痣也複制得完美。
這個顏澤和頭七那晚的聲音不一樣,像是六十度的糖水,總能讓緊張的神經逐漸變得安穩。
假的、都是假的!
孟辭心跳得厲害。
不能讓顏澤發現自己知道了他的秘密,她必須馬上離開。
顏澤享受着孟辭直白嗔怒的目光,耳廓微微泛紅。
他伸手想拉住孟辭,但被她躲開。
顏澤語氣低落委屈:“還生氣嗎?這種天氣你就讓我孤零零站在外面嗎?”
他像一只走投無路的流浪狗。
從前在談戀愛的時候,當他招惹孟辭的時候總會裝可憐。當發現裝可憐沒有用後,又會換上霸道面孔,态度強橫。孟辭的心情也來回變化,今天吃小奶狗,明天又覺得自己像個斯德哥爾摩情人,反正她很吃這一套,畢竟她很愛。
從前很愛。
顏澤迫近,雖然仍然佯裝委屈,但眼睛眯起,凜然的氣勢傾瀉而出,似乎一瞬間從獵物變成了獵人。
孟辭微微皺眉,她太熟悉了這樣的感覺了,當她注視他的時候,自己的每一寸肌膚都泛着難以言喻的顫栗,像是原始動物被天敵威懾了一般,不能動彈。
她咬着嘴唇,目光從他的喉結向上滑動,最後落在了他的眼睛上。
如果是鬼,很難模仿到這種程度。
顏澤溫柔地擡起手,手指穿過孟辭的碎發,她突然用手擋開顏澤。
清脆的巴掌聲響回蕩在走廊中。
顏澤并不氣餒,又上前一步,微微彎腰,他的身影将孟辭整整包裹。
他幾乎要咬上她的耳朵,聲音低低沉沉:“不讓我進門嗎,我真的很想你。”
顏澤生了一雙好看的桃花眼,聲音悠悠懶洋洋,如果不是因為孟辭的清醒,此時顏澤的嘴唇肯定已經貼在了她的臉上。
他看起來十分愉悅,眼神勾搭着孟辭。
孟辭喉嚨發麻,也不心虛:“你先回家,我出去有事,回來再說,別唧唧歪歪!”
她不會讓顏澤進門。
也不會讓他跟着自己。
既然顏澤沒有捅破,那麽她就當作無事發生。
如果顏澤要殺死自己,剛才就會動手了。
所以,她還能離開。
孟辭側過身,頭也不回與他擦身而過。
顏澤突然拉住她:“等等。”
“沒得談。”孟辭甩開手,态度俨然是分手吵架哄不回來的女朋友。
果然,他沒追。
孟辭賭對了。
跑出樓梯,冷風一吹,她才意識到背後都濕透了。
但,孟辭看了看手腕,顏澤掌心的餘溫還殘留在自己肌膚上。
對,是餘溫。
他的手是熱的,死人是冷的。
而且,孟辭碰觸他的那只手佩戴了一枚足金的戒指,金子辟邪,但顏澤的手背上沒有出現任何燙傷的痕跡。當初選擇金子作為戒指,也是孟辭的突發奇想,畢竟這玩意保價還保命。
難道,真的活過來了?
孟辭仰頭,從走廊窗戶處看見顏澤仍然站在樓梯間,如融化奶油般的光線勾勒着他襯衫下的胸膛和腰線。
他雙手插兜,似笑非笑的透過玻璃凝視着眼前之人。
好像在說,今天的紅裙子不錯,下次約會的時候可以考慮。
他在想什麽?
不管了。
孟辭打開手機,有信號。
小區門口有兩輛出租車。
但最後,孟辭選擇了共享單車。即使速度會慢一些,但無論是出租車還是快車都避免不了再進入另一個陷阱中——如果司機不是人呢?
孟辭蹬得飛快,趕到徐小旺家僅僅用了三十分鐘。
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整棟小區都處于黑暗中,鵝卵石花園小路兩旁的燈光調至了暗度,像是墜落在地上即将熄滅的星辰。
在進入小區後,孟辭感受到一種強烈刺骨的壓迫感,耳畔沙沙樹葉聲響如同無數人在耳邊竊竊私語。
她不要命沖向徐小旺家的別墅,別墅花園門是開着的、防盜門也打開了一半。
“徐小旺!”
徐小旺倒在地上,面孔呈現出不自然的青灰色。
十五分鐘後,徐小旺被送到了最近的人民醫院。
孟辭報警,同時給章程明打去了電話。
徐小旺只是暈倒了,好在沒有生命危險,生命體征平穩。
章程明急匆匆趕到,他以為孟辭又遇到了危險:“你怎麽樣?”
“是我閨蜜徐小旺,看起來在家遭人襲擊了。我報案可以嗎,需要查攝像頭。”孟辭平靜說道。
章程明點頭:“放在我身上吧。”
孟辭淡淡點頭。
過了一夜。
徐小旺蘇醒已經淩晨,孟辭守在床鋪旁吃着章程明買來的香蕉牛奶。
徐小旺醒後第一件事就是抓着孟辭的手不放:“我、我、我見鬼了!你說的是真的,他不是人……他……不是!我明明關好門了,但他還是進來了!”
如果白天徐小旺還在懷疑自己閨蜜的腦子是不是被門夾了,經過一晚上她已經徹底相信她的話。
現在什麽詭異的事件都有可能發生。
就算……
徐小旺突然驚恐的擡頭瞪着孟辭。
如果眼前的也不是孟辭呢?
如果這裏也不是醫院呢?
如果她在幻覺中呢?
“你……你你……”徐小旺喉嚨發不出來一點聲音,她臉色慘白,哆嗦得越來越厲害。
孟辭拍着她顫抖的肩膀安慰道:“我是孟辭,要不你說兩個只有我們彼此知道的事情?”
“事情……”徐小旺哽咽了一秒,腦中閃過無數問題,但這一刻她确認,她就是被孟辭抱在懷裏。
徐小旺嚎啕大哭,訴說了昨晚發生的一切。
孟辭聽完,沒有說話。
如果說徐小旺昨天見到了顏澤是鬼,那麽自己見到的是什麽。
人?
那只鬼已經攻擊成功徐小旺了,卻沒有導致徐小旺死亡,是鬼的能力有限,是有規則不允許它殺人。還是,有其他原因?
“最後一刻,你看見了一雙血紅色的眼睛。然後回到了屋內對吧?”孟辭再次确認。
徐小旺虛弱點頭:“對,我以為離開是生路,但我意識到那個鬼讓我離開,屋子內才是絕對安全的。然後我就聽見了嘭的一聲,我暈過去了。”
孟辭想了想,沒說話。
徐小旺問:“你為什麽回來找我?”
孟辭說:“我看見顏澤了。”
“什麽?”徐小旺吓得一顫,“他要殺你?殺完我後殺你?”
孟辭一言難盡。
徐小旺眼珠轉了轉,有種不好的預感:“不會你倆……人鬼情未了吧……”
她勾了勾孟辭的紅色亮片吊帶,閃閃發光的顏色讓人頭暈目眩,但孟辭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又讓她回到現時。那是一種清澈的花香,如果孟辭噴了東方香調她會以為眼前的人也是鬼變的。
孟辭回憶昨晚:“他好像要親我的感覺。”
徐小旺:?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屁話嗎?分手後,連前男友的鬼都不放過?
徐小旺舔了舔嘴唇:“……你是說顏澤來你家為了親你?”
“我是說,他好像是個人。”孟辭皺眉。
不過判斷人的方法有很多,人類總會有一些欲望和沖動。
鬼顯然沒有。
難道死的不是顏澤?
那麽顏澤藏起來了7天,為什麽突然冒出來了?
如果他是人,為什麽不告訴自己發生的一切。
孟辭看向窗外:“我需要去你家一趟,有什麽事情和章程明說。”
徐小旺抓住她的衣角,眼巴巴看着她:“那你自己小心,那個鬼還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