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死人房
死人房
徐小旺在醫院休養,她弟弟徐梓洋前來照顧。
大別墅亂得一團糟。
玻璃碎了,門窗沒有關好。
保安從花園中撿到了徐小旺的手機,交還給孟辭。
幾個鄰居以為出大事了,圍在徐小旺家門口看。
孟辭問了幾句,鄰居說昨晚什麽都沒聽見。這裏別墅間隔比較遠,綠化很好,很難從一棟別墅看到另一棟別墅發生的事情。
但按照徐小旺所說,那麽大動靜不可能所有人一概不知,甚至連小區內的監控都“恰到好處”變成了雪花屏。
孟辭站在別墅門口沉思,如果房間是安全屋那麽一定有某些特征。
理論上說,封閉的場所并不算安全,昨天在徐小旺車裏她已經受到過鬼的幹擾。
是什麽呢?
孟辭将徐小旺屋子裏翻了個遍,最終在客廳門廊鞋櫃旁的地板上找到了一處小坑,應該是有什麽東西砸到了地板上。順着可能的運動軌跡向上看,孟辭發現了孤零零挂在屏風上的一小跟紅繩。
繩子是被外力硬生生拽開的,下面應該追着一塊重物。
很熟悉。
孟辭揉了揉太陽穴,盯着繩子上面編排的麻花圖案。
她想起來了,這是自己上次去南山鎮泷弋鄉采風的時候帶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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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繩下面應該綴着一塊紅色玉石,像深紅色的琥珀,中間還有一只如同眼睛形狀的黑色枯絮。
據當地人說,這東西是吉祥辟邪的,所以孟辭送給徐小旺了一個。
難道真是這玩意救命?
現在別墅也沒法住了,孟辭讓徐小旺和她父母搬到京郊別墅,父母在相互也好有個照應。她不能再把徐小旺拖入泥潭了。
孟辭從未覺得如此勞累,她躺在徐小旺的沙發上,随手拿珊瑚絨毯子蓋在身上,沉沉睡去。
反正陽光高照,警察和保安都在周圍調查。
再次醒來已經是11點,手機備忘錄提示,她應該去找鐘琦教授了。
鐘琦教授是她導師張合慕的朋友,張合慕昨晚發送了地址和電話,但孟辭打了三四個電話都沒人接。
電話給的是手機,可能因為老年人不習慣使用電子設備的原因,所以也搜不到微信號。
孟辭醒了後匆忙捯饬了一下自己,打車前往鐘琦教授的小區。
鐘琦居住的小區在上京市的南邊,這裏原來多是大型鋼鐵廠,很多林立的家屬院和宿舍樓,因為前些年舉辦大型賽事的原因,所有居民樓的外層都被粉刷過一次,黃色塗料覆蓋了原本斑駁的牆壁。但塗料顏色太過于莫蘭迪,導致呈現出一種格格不入的詭異感。
居民樓內彌漫着廚房垃圾瓜果壞了的味道,樓層角落的蜘蛛網密密匝匝粘着一坨又一坨的灰色毛團。深灰色的水泥地板上有淩亂的頭發和人類的體毛。看起來這裏并沒有物業也沒人打掃。
孟辭路過一層的時候正好遇上一個老太太出門,她瞟了眼孟辭,疑惑了一秒,咂摸咂摸嘴又把門關上了。
在老太太關門前,孟辭清楚地聽見一句話:“又有瘋子來了。”
孟辭眨眨眼,繼續向上走。
這棟樓7層高,但一梯三戶,沒有電梯,越往上走越有一種陰森恐怖之感。
明明豔陽高照,但走廊內霧氣飄飄。
三層住戶的春聯褪色了,上面寫的還是虎年,應該有兩年沒換過了。
四層沒人住了,就連防盜門的門框上都是厚厚一層塵土。
四樓至五樓的角落,地板上有一處正方形的,和水果箱子一樣大的深色印記,就像是瓜果垃圾擺放太久,腐爛的果汁從塑料袋滲入地面,最後形成的深色印記,怎麽擦也擦不掉,怪不得整個樓道裏的味道像要長蘑菇了一般。
樓梯臺階上也有零零落落的深色印記,也許是有人将一箱子水果從五樓搬下來,然後再扔掉的吧。
501是鐘琦教授的家。
孟辭站在門口,深呼吸一口氣,敲響了房門。
當當當——當當當。
沒人回應。
難道鐘琦一家搬走了嗎?
孟辭低頭看了看門前已經變成棕色的紅地毯,上面的小廣告還是一年前的,很久沒清理。地毯下有一塊硬咯咯的東西,可能是藏起來的鑰匙。
不會是鐘琦不回這個家,或者出事了吧?
“鐘琦教授,您好,我是上京大學的學生,我的導師是張合慕。”孟辭介紹自己,“我有事情想要拜訪您,請問您在家嗎?”
敲了好一陣都沒人開門。
看來只能讓章程明幫忙了。
孟辭沮喪轉身的同時,突然門開了一個小縫隙。
“誰?”
一雙如同白玻璃珠般渾濁的眼睛從門縫往外貓看。
孟辭笑臉相迎:“您好,我是上京大學的學生,請問您……”
“哦哦找鐘琦啊,但他不在家,你進來等等吧。”老奶奶咔噠咔噠将門打開,很是熱情,“我去給你洗點水果,小姑娘你就坐沙發上吧。”
還沒進門,孟辭就聞到了腐爛的酸臭味,像已經長綠毛的橘子,被悶在了密不透風的水缸內發酵。
不過也許這就是老人家裏的味道。
鐘琦教授四十多歲,這應該是鐘教授的母親。
屋內陳設很老,客廳的電視櫃上的木頭皮翹起來。玻璃架上擺放着鐘琦和父母的合影以及幾本新書。
似乎鐘琦昨晚還在客廳加班,桌子上擺着一疊聯川書局的信紙随意記錄着電話號碼和備忘錄。
聯川書局是城東有名的小衆書店,也可以當作是圖書館,占地面積大概三層樓,由一個私人收藏家開辦的。想不到鐘琦從高校辭職後會做一個圖書管理員。
不過這有錢有閑,确實算夢寐以求的工作。
老太太端來一盤橘子,孟辭拿起一個嗅了嗅,看似新鮮,但總有種說不出來的怪味。
孟辭撥開橘子皮,剎那間,兩三只白色蛆蟲從幹癟的橘子皮裏掉出來。
孟辭一抖,下一秒眼疾手快甩掉橘子。
“怎麽了?”老太太覺得奇怪。
孟辭有些尴尬:“沒事,好像不太新鮮了。”
“是嗎,是新買的水果,鐘琦的朋友昨天給送的。現在的農産品啊,如果真的生蟲了,才是好東西,那些打農藥的才沒有蟲子呢。”老奶奶撥開一個橘子,塞入了自己嘴裏。
孟辭看着她大口大口咀嚼的樣子,黃色的汁水從她牙齒和舌尖往外溢,最後她的嘴角都染上了黃褐色。
在別人家扔水果終究不禮貌,孟辭彎腰拿起橘子。
然而,蟲子沒了。
蛆蟲爬動的速度很慢,不應該只用幾秒的時間就“四散奔逃”。
孟辭疑惑,再看手中的橘子,鮮嫩橘瓣裏的蟲卵和蟲子都消失了,晶瑩剔透的橙黃色果肉看得孟辭心驚膽戰。
如果是以前,她會以為自己将橘子外面的白皮看錯了,但現在一定不會錯。
老太太歪頭:“你為什麽不吃,是不合胃口嗎?哎呀,真是的,家裏沒有其他水果了。”
孟辭将橘子拿在掌心:“不是,我昨天胃疼,才想起來醫生提醒我不要吃酸的。對了,鐘琦教授去哪裏了,如果他晚上才回來的話,我可以晚上再過來。”
老太太眉頭皺了皺:“我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唉,他已經很久沒回來了,都沒吃晚飯和橘子。”
孟辭剛要說話,突然覺得鼻子發癢,打了個噴嚏。
天知道為什麽聞見一股廉價的香味。
孟辭抱歉地看着老太太:“那我是不是應該去上班的地方找他?”
老太太眼珠子轉了轉:“不用了,他很快就回來了。”
她的聲音變得很冷,硬邦邦如同石子砸在地上。
孟辭沒再說話,她小心翼翼環顧四周,天花板也呈現出大面積被浸染的黃綠色痕跡,不少地方發黴長蟲,還有一只只飛過的撲棱蛾子。
這股酸橘子的味道夾雜着香火店的味道越來越濃,孟辭眼睛像窗戶外一瞥,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從她進門到現在,天空中飄得那朵雲就沒有變過,而且今天她觀察過天氣,天空湛藍,沒有一朵多餘的雲彩。
所以,這個窗戶很奇怪,像畫上的。
等等,畫上?
從進門到現在,整個房間似乎都搖搖欲墜,像紙板做成的。
天花板的痕跡很像被水漬浸透的硬紙板,她從沒見過天花板還會發黴的。
這地方……根本不正常。
或者不能稱之為人家。
是紙糊的房子。
孟辭佯裝淡定,不好意思說道:“奶奶,我突然想起來我家火沒關,我得去一躺,一會兒再回來。”
老太太面容陰沉,壓着聲音問:“你家在哪裏?怎麽會沒關火呢?小姑娘,人不能撒謊。”
“就是忘了,太着急了。”孟辭拎起包,“天吶,我最近真的很容易忘事,昨天還忘記鎖車了。”
孟辭正要拉開門,突然,老太太抓住孟辭的手腕,她手指有力,如同繩索緊緊綁住她。
孟辭不敢用力,她怕一扯老太太的骨頭和血肉會在眼前分離。
更害怕的是,老太太會原形畢露。
老太太質問:“你家在哪?”
“我……”
“你家在哪?”
“額……在,附近……”
“你家在哪?”
如果不回答這個問題就出不去了。
“南湖區。”孟辭說了個籠統的位置。
“南湖區哪裏?”老太太的目光饑渴,嘴角的黃褐色變成了深紅色,一雙眼睛死死瞪着孟辭,眼球都要掉出來了。
如果她吃掉那個橘子,吃了死人的東西就走不了了。
如果她回答錯問題,也會死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