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有人害人

有人害人

白府。

府邸內沒人阻攔, 鐘琦可以随意出入。

昨天的停屍房今日已經變成了居住的別院,甚至屍體都消失了。

但鐘琦知道,昨天消失的屍體,今天正出現在自己面前。

今日的白如雪不扮作丫鬟了, 但鵝黃色長裙遮不住她身體上時不時流出來的褐色液體。

白如雪問:“找什麽呢?鬼鬼祟祟的。我爹賞賜給你們的金子還不夠用?”

鐘琦不好意思笑了笑:“未曾有幸進入白府, 想多看看。”

白如雪還是小姑娘的性情:“那行,你随意吧, 不過你可要小心點, 我們這宅子呀……鬧鬼。”

“鬧鬼?”鐘绮問。

你不就是鬼嗎?

我是你是,大家都是。

“對啊, ”白如雪雙手背後,露出燦然一笑,“有五只鬼,經常吵得我們晚上睡不着覺,整夜整夜都能看見他們飄來飄去……”

她聲音壓低,語氣逐漸詭異:“他們非說這府有問題,非說白家的人都死光了……只有我知道, 他們給別人吃了無色無味的藥粉, 所以那些人才被他們催眠了, 看到的都是假象。差一點, 差一點我也中招了呢……悄悄告訴你, 他們也潛在這個府邸……你們要是遇見他們一定要跑……我們抓不到,抓不到啊……”

她在說,“白家有鬼”是人為幻覺, 那些制造幻覺的人還在白家裏, 他們才是鬼。

白如雪咧開嘴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我不騙你, 他們的眼睛遍布整個府邸……”

“他們為什麽來?”鐘绮問,“為什麽又盯上你們白家?”

他已經四十歲了,不是小姑娘三言兩語就能撼動的。

如果說白家的才是人,剩下的是鬼,那麽證據呢?

白家可不像是好人。

白如雪似乎想到了什麽,表情變得落寞:“都怪我……”

“什麽?”

“這一切的源頭都在我……”白如雪啜泣了兩聲,“我應該是死了的,但是我又活了。”

鐘琦早就知道白如雪不是人的事實,但被白如雪這麽明目張膽的說出來,還是有些心裏害怕:“什麽意思?”

“三月之前,我春游上山,回來後便生了一場大病,整夜噩夢,夢裏有人掐住我的脖子不讓我呼吸,而每每醒來脖子上真的有手指印的淤青。後來,我便不敢睡了,每天都是丫鬟守着我,我開始覺得有人要殺了我……好可怕……”

白如雪拍着自己胸膛。

“然後,我的身體每況日下,僅僅三天的時間就耗盡了精氣,我昏迷了,也許是死了……我想不起來。後來得治,我的父親整日為我尋藥,終于皇上賜給我們一味藥劑,名為‘千子參’,據說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鐘琦聽見“千子參”的名字,心中一沉。

他擁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在查找龍澤鄉的源頭時,偶然翻閱過這個名字。

“千子參”的名字取自徐福攜一千名童子東渡尋找長生不老藥,這是廣為樂道的傳說。但也有野史記載,這一千名童子根本沒有随徐福出發,而是被密煉成了某種密藥,可惜這方法并不成功,反而消損陰德,導致秦二世而亡。帝王雖是萬人之上,擁有絕對權力,但天人五衰,更何況是皇帝,因而歷朝歷代都有人研制長生不老藥,後來其中一種喚為“千子參”。

據說,使用一千名孩童的血液澆灌一只剛剛出生的小白羊羔,那羊羔在吸食人類血液後會長得越來越像少女,它的腹部會出現人臉,聲音越來越細軟綿長。如果有朝一日它開口說話,則預示着“千人參”成功了。

取之血,引入藥,可長生不老。

鐘绮問:“那千人參長什麽樣子?”

“是一個少女,只會喊疼,流出來的血是棕色的,像黑糖漿。但我知道,這萬一只是看起來像人,其實是成了精的血參。父親每天都給我服藥,最後我竟然醒了,也不再夢魇了。這白家小女兒白如雪起死回生的故事在一眨眼的功夫就一傳十,十傳百,大家竟然都知道了,肯定會有不法之徒盯上……”

“所以,就有人來偷了。”

“他們打定了‘千子參’的主意,借着我爹大宴賓客的時候對白家暗自下手,白家雞飛狗跳了一個月,慶州人還傳聞是白家做了虧心事鬧鬼。還好我爹也并非等閑之輩,找高人解決了此事。高人說,那是黃鼠狼成精禍害白府,為的就是那‘千子參’,讓我們趕緊扔掉。”

“但是,皇帝賞賜的東西哪能說扔就扔?”

“我們就偷偷藏起來,讓那些黃鼠狼都找不到。它們只得氣急敗壞,到處嚷嚷,讓流言蜚語淹沒白府,制造幻境讓白家呆不下去,好拱手讓出‘千子參’,想得美!我白家家大業大,豈是五只黃鼠狼能觊觎的?”

白如雪冷笑。

鐘琦聽了故事,啧啧稱奇,世間真有這罕物,但對白如雪的話并不全信,拱手一禮:“白小姐,我先随處看看,可否?”

“随你吧,你救了我們的命,想做什麽都行。”白如雪笑了笑,轉身回房間休息了。

白府大到根本轉不完,丫鬟們雖然無所事事但展現得很忙碌的樣子在院落之中穿梭。

鐘琦注意到,昨天停屍的偏院依舊沒人過去,難道是其中隐藏了什麽秘密?或者,那裏可能存放着白家衆人的屍體?

鐘琦站在門口,左右思量,見孟辭和顏澤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率先推開了門。

門剛打開了一個小縫隙,呼呼的風吹着縫隙往外擠。

很臭。

臭不可聞。

如同海草腐爛的腥臭味,臭味堵塞了每個毛孔,一瞬間鐘琦似乎覺得海藻都從自己毛孔裏長出來。

院落潦草,與身後的繁茂的花園截然不同,明明是枝葉繁茂的季節,但此時荒草叢生,如同蘆葦般的草耷拉着身子。

不知道什麽東西将草葉子上熏上了黑色,遠處看竟然像扒在地上的黑色頭發。偏院只有兩個對着的小屋,灰色磚瓦殘破,屋頂也生長着三兩根稻草。

鐘琦再次回頭,剛才在他身後的那些丫鬟們都不見了,只剩下空落落的白府。

他深吸口氣,進入院落。

門嘭地關上了。

院子兩間偏房門沒上鎖,風一吹就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響。

“有人嗎?”鐘绮問。

“誰?”

房內傳來沙啞的聲音,像是個老頭。

本來以為沒人,或者屋內會有吊死的老鬼,鐘琦原本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仍然因為屋內的聲音吓了一跳。

屋內的聲音又發話了:“是誰?”

“我是白家請來的大夫。”鐘琦說。

他推門進入,看見一個灰頭土臉,尖嘴猴腮的矮小老頭蜷縮在炕上。他裹着黑色棉衣,腳上黑布鞋漏了兩個窟窿,頭頂一個小黑帽。

老頭瞟了眼來人,質問道:“你怎麽進來的?”

“我?”鐘琦說,“我是大夫。”

“你不是大夫。”小老頭斬釘截鐵,“你不是白家的人,白家的人都死絕了,每一個我都認識。”

鐘琦表情凝在臉上,不會這人看出什麽了吧?

他問:“你是誰?”

“我是白家請來的道士,負責誅殺妖邪。”老頭眯起眼睛,惡狠狠說道。

人說多了話就不怕了,鐘琦靠近老頭,他眼睛很尖,突然發現老頭身後的被子裏鼓鼓的,似乎藏着什麽東西。

鐘绮問:“只有你一個?”

“當然不是,我們師徒五人來此降妖除魔。”老頭雖然嗓子不好,但說話一字一頓,铿锵有力。

“那你徒弟呢?”

“我徒弟還在,”老頭說道。

但鐘琦俨然發現那被子下面的一角,露出一具白骨。

徒弟在哪呢?

不會是眼前的白骨吧!

“哪裏有邪祟?”鐘绮問。

“白家被邪祟入侵,只有殺幹淨邪祟,才能解救慶州百姓。”道士拿起一根黑色拐杖,戳着地面。

鐘琦本來以為他要站起來,誰知他一用力戳向地面,支撐起上半身,兩條褲腿空蕩蕩的晃悠。

鐘琦一驚。

老頭笑:“我就不應該趟這趟混水,但我不得不見死不救。雖然我少了半截身子,但我徒兒與我必然能換白府一個清白幹淨。”

鐘琦總覺得這話有幾分不對,但又說不好:“你們怎麽做?”

“千子參已經成精了,找到它,就能解決一切。”老頭一笑,頭咯咯咯直晃,灰白色的頭發像耗子一樣哆哆嗦嗦。

鐘琦打量着老頭,第六感告訴他他現在不宜在這裏呆太久,恐生事變,先不說如果這個老頭活着,他那些個徒兒怎麽能全軍覆沒,這故事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等孟辭回來,也許會有不一樣的說法。

鐘琦說:“我還有兩個朋友,人多力量大,可以一同商讨。”

“那是最好的!”老頭興奮得兩眼放光,“快,快讓他們進來!”

鐘琦應聲離開,老頭并沒有阻擋。

他推開偏院的大門,景色蕭瑟如秋。

此時,孟辭和顏澤趕了回來,兩人風塵仆仆,臉色不太好,尤其是孟辭,眉眼間充滿了對世間萬物的嫌棄。

鐘琦迎上去問:“你們怎麽樣?”

“吃了一堆觀音土,你是鬼你不懂。”孟辭翻了個白眼,“不過有收獲,打量出來一個故事,起源于白如雪生病,皇帝送了藥,然後死人複活災禍至。”

“我也聽得差不多。”鐘琦說。

“哦?”孟辭想不到這白府還有人會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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