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天臺與關于日野的事
第048章 天臺與關于日野的事
柚木梓馬說着歪些頭。
表情好奇, 動作裏帶出些俏皮。
如果不是那雙眼并沒有什麽笑意，光憑神态可以騙過所有遠遠看着他的人。
可是站得不遠。
月野菜菜子看着柚木梓馬，凝視着對方的眼睛。
“一方面有那個伴奏是月森君暗戀者的原因, 另一方面”柚木梓馬頓了頓, 觀察着月野菜菜子的表情, “準備第一場比賽的日野桑實在是太不上心了。”
“不僅是作為伴奏的音樂科感覺她練習時長不夠, 連普通科的人也不明白她為什麽每天輕輕松松地早早回家。”
“在音樂賽名單出來前，沒有人聽過她會小提琴的事情。”
“比起普通科參加了一場都是音樂科的比賽，更像是拿到了一張游樂場的門票。随意選了首曲子, 每天象征性地練習。”
“正式演奏時被評委打斷, 究竟是因為參賽選手不能作為伴奏，還是她演奏得實在太過慘淡, 你感覺不到嗎？”
“也是在重來時才‘超常發揮’，就像是在等待一個救世主一樣。”
“就算這次獲得了第四名, 她的曲目依舊是難度最小的。”
傳達的信息量太多。
月野菜菜子來不及分辨前面的內容, 只能在最後一句回嘴：“真敢說啊，第六名的柚木學長。”
“這樣可就沒辦法交流了, 月野桑。”柚木梓馬像是無奈地嘆口氣，“還是選擇維護她嗎？”
“至少我看見的她是努力的, 盡力的，我聽見的琴聲溫暖真誠的。”月野菜菜子只是這柚木梓馬的眼睛，語氣嚴肅，“我是在和我接觸到的日野做朋友。”
“而學長你相反。”
“我聽見的是優秀的，完美的‘柚木梓馬’, 接觸到的是個”月野菜菜子頓了頓。
【你知道什麽罵人的話嗎？】
【……不知道。】蘿絲搖搖頭, 同樣在聽到一大堆信息後愣住。
罵小精靈的詞彙倒是在腦中繃出來了些，但月野菜菜子并不能使用。
“爛小孩。”
說出口的詞語沒有什麽殺傷力, 月野菜菜子的表情有些憋屈。
柚木梓馬笑出了聲：“果然還是你有意思啊，月野桑。”
“看在給我帶來樂趣的份上，真的不要我幫你補補課嗎？”
“不需要。”
“可是我想要。”柚木梓馬勾起些嘴唇，笑得随意卻不顯輕浮，“她能夠退賽最好，不退賽也是在自取其辱。”
“那都是她的事情，同樣的，我們之間是我們之間的事情。”
“你傷害了我的朋友。”
“傷害她的是我？我只是說出了實話。”
“你到底說了什麽。”
“就是我們剛剛說過的那些啊，她之所以反應那麽大，是她在心虛。”柚木梓馬往前一步，“這些話對你來說沒有半點影響，怎麽就獨獨讓她難過了呢？”
“那是因為在她心裏覺得你是一位溫柔可靠、幫助後輩的學長。”月野菜菜子近距離地看着柚木梓馬的眼睛。
顏色很冷。
像是冬天的湖泊那般平靜。
“因為她在心裏覺得你是‘完美’的，所以會感到破滅，被你的态度傷害而難過。”月野菜菜子的情緒在對視中平複，聲音冷下來，“我本來就不覺得你是什麽‘完美’的學長。”
“所以只是在看你有多麽地愛表演，多麽的惡趣味。”
柚木梓馬又笑了起來。
這次像是聽見了什麽正戳笑穴的笑話般，樂不可支。
月野菜菜子抿緊了唇：【我該去學點髒話。】
【沒必要因為別人降低自己的道德水平。】蘿絲連忙阻攔，【他是個壞家夥，是他的問題。】
“那麽，做個交換好了。”柚木梓馬擦了擦眼角浸出的淚，看向月野菜菜子，“既然這麽關心她，我可以繼續在她面前表現得完美。”
“甚至你想的話，我也可以向她道歉。”
“但是你”柚木梓馬向前湊近一些。
近到能夠在月野菜菜子的眼中，看到格外愉悅的自己，“這周每天上天臺來接受補習。”
“……？”
柚木梓馬歪些腦袋，欣賞着月野菜菜子錯愕的表情，滿意地退開：“對你來說，穩賺不虧的交易，不是嗎？”
“為什麽？”
“我一向都是樂于助人。”
對方在打什麽主意。
臉上明晃晃地寫着“算計”。
但月野菜菜子沒有想明白對方想要做什麽。
增加的這點相處時間有什麽意義，是想要灌輸什麽理念，還是“同化”自己的想法？
亦或是單純地找樂子。
月野菜菜子開口準備拒絕。
“或者我可以繼續盯着日野桑。”柚木梓馬眨眨眼，“她最近出現的頻率真是太高了。”
“根本不需要我刻意，就總是碰見她。”
總？多少次能夠到“總”這個程度？
但從柚木梓馬這邊是沒法尋求答案的，月野菜菜子接話道：“做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真不怕自己晚節不保。”
“‘晚節不保’可不是這麽用的，月野桑。”
“而且三年的優等生也不是白白努力的。”柚木梓馬的語氣愉悅，“何況我并沒有做什麽壞事，不是嗎？”
“‘熱心腸’的月野桑，你要怎麽選擇呢？”臉上揚着的笑意，像是明晃晃的嘲諷。
最開始上頭的火氣已經在交談中冷卻。
和面前這個人争執是沒用的，動用武力的話
柚木梓馬的手指繞過頭發，嘴角噙着笑意。
“既然覺得比賽無趣，為什麽不直接退賽嗎？”
“比賽是挺無趣，但是人很有意思。”柚木梓馬搖頭，“我的校園生活真的太無聊了。”
“音樂賽其實對我意義并不大，我又不可能真正做個音樂家。”
柚木梓馬的聲音莫名頓了一下：“還好找到了新的樂趣。”
“怎麽樣月野桑？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哦。”
“你得去向日野道歉，直到她原諒你才可以。”
“當然可以。”柚木梓馬點頭，“日野桑可是很溫柔呢。”
“從你嘴裏聽起來可真不算是誇獎。”
“實話實說而已。”
……
“今天就講講社會這門課的考點吧。”
像是出走的人格回到體內，柚木梓馬又變成了一副完美學長的模樣。
只是單純地掃一眼目錄，便能夠簡潔明了地點出考點。
語言生動，聲音本就柔和，帶上了笑意後更是引人入勝。
更令人捉摸不透對方的目的。
向日野香穗子道歉得誠懇，誠懇到日野香穗子的表情空白，半晌才回話。
月野菜菜子這兩天對柚木梓馬的試探也沒有讨到好處。
“你之前說的那些話，是從哪裏知道的？”
“那些話？”柚木梓馬回問。
“關于日野的。”月野菜菜子看向對方，“是後援會嗎？”
“報道部和學生會都有後援會的人，你想要知道的消息自然會有人送到你手上。”
柚木梓馬微微眯些眼，看起來像是眉眼彎彎的模樣：“你想要問什麽嗎？”
“你怎麽能保障後援會說的就是真話呢？”
“嗯……”柚木梓馬歪些腦袋，像是因為月野菜菜子的話陷入思索。
“既然是你的後援會，如果你想了解一個女生，她們的結果也有概率會有失偏頗。”
“畢竟是你主動想要了解一個女生。”
“說的有道理。”柚木梓馬點點頭，“不過後援會是的所有參賽選手資料給我，并不是我單獨要的日野桑的信息。”
“而且，我有自己的判斷。”
“我是親眼看見她在第一場前一副半吊子的模樣。”
“也是親耳聽到她連琴都沒辦法正常拉響。”說着，柚木梓馬笑了一聲，“也只有他會相信是太緊張導致的。”
他？
“很神奇不是嗎？弦樂器一旦會了，想要再拉出初學者那種摧枯拉朽的感覺反而很困難。”柚木梓馬笑了聲，“合宿時她練習的琴聲有多糟糕，我猜月野桑是完全沒有聽過吧。”
“可是在比賽臺上，她卻能正常拉琴了，真是非常奇妙的事情。”
話題又被引導走了。
月野菜菜子不知道對方觀察了日野香穗子多久：“這只是你的一面之詞。”
“你要是不相信的話，今天讓她給你拉一曲好的，就拉普通的練習曲。”柚木梓馬說着輕笑兩聲，“我賭她沒辦法順利完成。”
“這和你又有什麽關系呢？”
“我之前說過”柚木梓馬的聲音冷下來後有種嚴肅的認真，“我還是很在乎和我站在同一個舞臺上的選手是怎樣的人。”
“而且，我也很無聊。”後面的聲音又輕快起來，“還有什麽關于日野桑的問題要問嗎？”
“……目前沒有。”
“那我有個小問題，月野桑。”
“我說了這麽多你都沒有絲毫的質疑或者動搖嗎？”柚木梓馬歪些頭，将語氣放輕表現得格外疑惑，透出一種“不知道該怎麽辦”的無奈感。
“你說你的，我信我的。”月野菜菜子擡手扇了扇空氣，“和我做朋友的是我接觸的日野。”
“不是你口中或者別人口中的日野，我也有我自己的判斷。”
“真是任性啊月野桑。”柚木梓馬微微揚眉，随後笑得眯了些眼，語氣充滿包容，“那我們繼續學習吧。”
面上兇巴巴的，卻帶着一種相信童話的天真。
真是讓人想要看見對方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那張臉哭起來應該也會很漂亮。
可惜已經被對方看過“不完美”的自己，形不成什麽驚吓了。
柚木梓馬的語氣更溫柔些：“剛剛講的知識點還有哪裏不懂嗎？”
“沒有。”
“不用逞強，有什麽不明白的都可以問。”
“沒有。”月野菜菜子看着柚木梓馬的微笑，身上微微泛起雞皮疙瘩卻又不想表現出來，“繼續吧。”
“好。”
中午的時間過得很快。
就算柚木梓馬有意壓着節奏，依舊将重點講完，打亂順序的抽問對方也能正确答出。
“算是能算得上聰明，不過你真是一節課都沒有認真上過啊。”柚木梓馬語氣感慨，像是兩人關系很好般“調侃”着，“光顧着練習大提琴了嗎？”
“‘優等生’連這個都要管了嗎？”
“那我會忙死的。”柚木梓馬看向月野菜菜子，“明天你可以換成別的科目了。”
“不用，我已經不需要多的指導了。”
“這樣啊。”
“所以明天”
“明天放學後上來聽我吹長笛吧。”
“……？”
搞不懂。
月野菜菜子看着柚木梓馬。
對方微笑得像是一朵盛開的鳶尾花。
“我要練琴的。”
真可惜。
柚木梓馬看着月野菜菜子。
那張三月春光般的臉上寫着不解風情。
“那就合奏吧。”
“土浦君和你合奏過，月森君也和你合奏過，志水君更是積極。”柚木梓馬的手指點了點細數，“明天和我也合奏一次。”
“你認真的嗎？”
“當然。”柚木梓馬看向月野菜菜子，“你不是說我第二場比賽不夠認真嗎？”
“這可是天臺，是頂樓。”
“我覺得就算被整個校園聽到也無所謂吧。”柚木梓馬歪些頭，“不是在臺上演奏你就怕了嗎？第二場第一名。”
“我是說，我得帶着大提琴爬樓梯到頂樓來。”
“嗯……”腦中準備的其他話語一下子沒了用處。
倒是忘記了這個最為直接的不利，“我明天找人”
“不會是讓女生來幫我拿吧？”
“怎麽會？”柚木梓馬有些意外地睜大些眼，“真令人難過啊，我在月野桑心裏是那樣的形象嗎？”
月野菜菜子點頭。
“……”柚木梓馬嘆了口氣，“我來幫你拿。”
“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直接到你班上去接你。”說着，柚木梓馬眨了眨眼，像是後知後覺地發現什麽好點子般，眼睛一亮，“如果你明天不來，我就去你班上找你。”
就算知道這是只心機狐貍，也會偶爾被流露出的神态迷糊了眼。
月野菜菜子在心裏默默念着“不要上當”，繃着臉看向柚木梓馬：“請不要做這種事情。”
“那明天不見不散。”
月野菜菜子應了一聲，收拾東西離開了天臺。
人很快就溜得沒影，柚木梓馬有些不滿地哼了一聲：“合奏倒是應得快。”
……
蘿絲有些不太理解。
但小精靈不理解人類是正常的。
可是自己明明去上過課了，為什麽反而感覺更加不理解人類了呢？
一定是那個柚木梓馬的問題。
“你在這裏幹什麽呢？”
突然出現的聲音将蘿絲吓一跳，下意識朝周圍看看有沒有人類。
莉莉眨了眨眼睛。
“呼，是你啊。”蘿絲松了口氣。
“除了我，也沒有別的可以在這裏和你聊天了吧？”莉莉指了指腳下。
蘿絲低頭，發現自己正飄在體育場上空二十米多的位置：“诶？”
突然發現自己所在位置奇怪，蘿絲從依靠的動作“站直”。
莉莉歪些頭：“所以你在這裏幹什麽呢？”
“莉莉。”蘿絲的表情嚴肅。
“嗯？”
“人類真的是很複雜的一個群體啊。”
莉莉沒有接話。
“我是說別的人類，我的菜菜子是最好的。”
“嗯。”莉莉吸了口氣，表現得有點沮喪，“香穗子也很好。”
“是我強行把她拉進比賽裏，她卻跟我說謝謝我。”
蘿絲看向莉莉。
按道理說，整個學校發生的事情莉莉都會知道。
可是學校很大，學校裏的人也很多。
“昨天中午，我在天臺上碰見日野了。”
“我昨天，沒有注意看。”莉莉回着。
蘿絲朝前傾一些，看着莉莉嚴肅起來：“我們碰見那個柚木把日野堵在了牆上。”
“？”
“他還說了些很過分的話。”
莉莉握緊魔法棒，朝着教學樓看了一眼：“我們是不能插手人類的事情的。”
不知道是在告訴蘿絲還是在講給自己聽。
“你還是多和日野待在一起比較好哦。”蘿絲建議道。
“不一樣。”莉莉的翅膀像是耷拉着，連帶整只小精靈也朝下滑落，“我和香穗子的關系，與你和月野不一樣。”
“可是，香穗子也是個好孩子吧？”
“當然。她是個很好的人，所以我才……”莉莉搖了搖頭，“都怪我，我一開始太任性了。”
“突然碰見一個能夠看見我的人太開心，都沒有問過她的想法。”
“現在也不晚。”
“我只是，不知道要怎麽幫她。”莉莉朝着日野香穗子所在的方向望過去，“雖然是誰都可以奏響的小提琴，但只有她能夠拉出那樣的音色。”
“她演奏出的效果，是因為她享受音樂又有被金色琴弦承認的天賦，內心情感足夠充沛。我很開心她因此想要更了解小提琴，想要提升自己的技術。”
“可是我能做的只有幫她維護小提琴上的魔法。”
“你還可以向她表示你的支持，表示你很喜歡她。”
莉莉看着蘿絲：“我不知道。”
“？”
“我不知道她想不想看見我。”
“她不是你的人類嗎？”
“不太一樣。”莉莉搖搖頭，語氣越發沮喪卻不想多說。
蘿絲歪些腦袋。
打算一會見到月野菜菜子的時候，給對方一個大大的擁抱。
翅膀扇得快了一些，又考慮到面前小精靈的不開心而放慢了速度。
不管怎麽說，自己還是要多上幾節課，為了能在以後月野菜菜子需要幫助的時候能提供幫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