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天空灰蒙蒙的,一場黏着化學粉塵氣味的雨下了起來。俱樂部內鬧哄哄的,下雨天會有更多人和罪犯為了躲避下雨而鑽進俱樂部中。
穿着駝色風衣、叼着煙的金發男子看起來與其他混在俱樂部中的人毫無差別,他将硬幣丢到桌上,點了杯酒,中途也沒有放下過手中的煙。
酒保略微不悅的警告道:“別在這兒抽煙。”
男人對酒保的話充耳不聞,他只是朝着酒保噴了口煙,這不是個禮貌的動作。但酒保只是緩慢的眨了下眼,便再也沒有表示出任何對男人抽煙的不滿态度。
康斯坦丁手指輕敲着桌面,聽着周圍人的閑談。
如今在哥譚市也不過只有那幾件事總被翻來覆去的談論,魔法少女的死、小醜、蝙蝠俠的死——他知道蝙蝠俠沒有死。
那個掌控欲強烈的冷酷瘋子半天前還在給他下達命令。
還有最重要的一個。
康斯坦丁猛灌了一口威士忌,火熱的威士忌在他的胃袋翻滾。他臉色通紅的與旁邊搭讪的男人喝了一杯又一杯。
他聽見有人在談論魔彈射手。
‘獵人’幽藍的子彈會貫穿每一個它想命中的目标,但想要殺死的人不同,需要付出的代價也就不一樣。
這才是蝙蝠家以及其他在哥譚市極具影響力的人至今仍然存活的原因。
普通人無法支付起足以殺死蝙蝠俠等一些因果、命數極強人的代價。
這就是結論。
屬于一位專業驅魔師的結論。
康斯坦丁又喝下一杯,他朝着那搭讪的男人露出一個朦胧的笑,他大概知道他今晚會在什麽地方休息。
但作為驅魔師中的異類,作為康斯坦丁。
他還有別的結論。
那就是。
魔彈射手清楚哥譚市的局勢,它在混亂之中仍然維持秩序,它不會去觸碰邊緣。它不會殺死這個城市的執法者,以及維持這個城市繼續運作的其他根基。
哦,這可真有意思,不是嗎?
惡魔是狡猾且卑鄙的,他們通常以混亂為樂。但這位‘魔彈射手’顯然是不同的,它理智且清醒,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知道什麽是絕對不能碰的。
所謂那些召喚它、以及雇傭它摘取生命所需要付出的代價也不過是幌子罷了。
……真惡劣。它并不為欲望所掌控。
它只是想挑起戰争,于是便這麽做了。
康斯坦丁沒有拒絕再次遞到他面前的酒杯,他嗅到這杯中加了些許東西,他只是用手指撣了撣杯口,然後若無其事的飲下。
康斯坦丁轉過去看向酒保,他用自己醉醺醺的、低沉的嗓音問:“關于魔彈射手?你有什麽可以告訴我的嗎?”
康斯坦丁是個強大的驅魔師,他最擅長的魔法是用香煙來做到任何自己想做的魔法。
蠱惑酒保不過是件最簡單不過的事兒,就像他彈彈手指便能讓那杯酒中的東西轉換到給他下藥的那人身上一樣。
受到蠱惑的酒保立刻從腦子裏檢索到答案:“它是半個月前突然出現在哥譚市的,它是一只巨大的、人形的惡魔,穿着筆挺的制服與藍色披風,頭部由漆黑火焰構成。”
“我得說,那還挺性感的。”酒保有些癡迷地說。
“不好意思?”康斯坦丁挑了下眉。
他知道人類的xp千奇古怪,但惡魔?說真的?它們通常都醜陋又粘稠,渾身散發着難以忍受的硫酸味兒。
路西法除外,康斯坦丁與路西法搞在一起純粹是意外,只有一次,在很早之前,至少路西法的人形看起來還不錯。
那只是一夜情,他們都清楚。
因為路西法·晨星瘋狂的迷戀着他那遠在第七天的弟弟光之君主米迦勒,令人可惜的是,他們再也無法相見。
但除了路西法之外的惡魔?
康斯坦丁想了一下惡魔們的容貌,他感覺自己能把剛才喝進去的酒全部給吐出來。
剛才搭讪康斯坦丁的人也露出向往的神色:“根據少部分有那榮幸見過魔彈射手的人說,他真的相當性感。而且,它沒那麽壞,不是嗎?”
“我是指比起其他惡魔來說。”
康斯坦丁發出一聲嗤笑,惡魔沒有那麽壞?那只是因為還沒有人點名道姓讓魔彈射手殺死他們而已。
而且他确信,那只名叫魔彈射手的惡魔可以殺死任何一個他想要殺死的人。
或許吧,問題是。
魔彈射手真的算是他理解的惡魔嗎?
事實上,康斯坦丁很熟悉地獄,他有太多與地獄接觸的次數。他确信自己從未聽說過一位名喚魔彈射手的惡魔。
更別提還會穿衣服了,聽聽,他們剛才說什麽?
穿着筆挺的制服與藍色鬥篷,還有皮靴。
惡魔只有僞裝成人類時才會穿衣服,魔彈射手顯然不是其中之一,因為他的頭顱燃燒着黑色的火焰。
如此有特點的一名惡魔,康斯坦丁不可能從未聽說過。
而且它很強大,已經超越了康斯坦丁理解的強大。惡魔出入地獄是有限制的,他們無法自由的出入人間。
所以它們總是用盡一切手段來到人間,而他們驅魔師的責任便是将這些不屬于人間的生物重新遣返回地獄。
康斯坦丁是其中最招惡魔恨的那一個。
所以,康斯坦丁又産生了一種懷疑。
他抛下兩枚硬幣,然後站起來,離開了酒保。那給他下藥的人錯愕的看向康斯坦丁,不明白康斯坦丁為何還能站起來。
與此同時,他感到一陣難以抵擋的眩暈,他一頭栽在了桌上。
康斯坦丁點燃煙,走出俱樂部。
魔彈射手真的是惡魔嗎?
康斯坦丁不清楚,但他可以肯定,這絕對不是他理解的惡魔。
好吧,看來他的工作沒法那麽早結束了。
……
裏德·芬裏爾發起了高燒,這在提姆的意料之外。
他預判了裏德作死的能力,所以準備的繃帶都是防水性能極佳的繃帶,頂多只會有些水汽打濕的傷口,應該不至于傷口感染。
提姆本來在隔壁房間處理事務的,然後他聽見了來自裏德房間中壓抑着的呻吟和抽泣聲,還有模糊不清的低語。
他幾乎瞬間便忘記了他先前踏入裏德房間時的遭遇,當他拎着醫藥箱來到裏德面前時,他才想起,他兩個小時前試着踏進房間時感受到的無聲、冰冷的警告。
現在卻完全消失。
高燒讓裏德幾乎完全失去了意識,而作為控制着三個身體的主心骨,當裏德失去意識時,傑洛特與魔彈射手也僅剩下了本能在支配。
顯然本能難以支撐一個人的行動,傑洛特正待在那間被改造過、已經變得極具舊時代風格的地下車庫內,正拿着小刀雕刻某種小玩意的他瞬間倒了下去。
魔彈射手,魔彈射手失去控制後,直接化作一團黑霧消失在空中,就好像它根本不存在過。
正監測着這能量異動的康斯坦丁也因此完全失去了頭緒。
事實上,魔彈射手當然存在。
它只是受到裏德的影響,也進入了睡眠的狀态。
提姆看着裏德,裏德慘白的臉被燒的通紅,汗水從他額角不斷滑落,打濕了他的面龐,連同他黑色的發絲一起。
裏德的睫毛不受控制的顫抖着,他的嘴唇輕輕蠕動着,從中吐出的低語讓提姆無法分辨。
他的嗓音苦悶、低啞,好像世上所有的罪孽都壓在他一人身上。
可絮絮叨叨的話語讓提姆根本無法分清他在說什麽。
只有偶爾,他會吐出一兩個名字。
他會呼喚‘瑟西亞’,還有‘蝙蝠俠’。
提姆記起來,裏德曾在瑟西亞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照顧她,那女孩的死對他來說恐怕也是沉重的打擊。
何況做出那一切的人還是小醜,偏偏是小醜。
至于蝙蝠俠,提姆确信這是裏德在呼喚他。
他的聲音是如此的愧疚,他在為自己沒有救下蝙蝠俠感到痛苦。又或者他在祈求蝙蝠俠、希望蝙蝠俠能夠拯救他。
最後,他呼喚的最多的字。
‘德雷克’
自從聖誕節之後,裏德總是喜歡呼喚提姆為‘德雷克’,提姆不在意這個,或許一開始他想不明白,但他注意到他呼喚自己為德雷克時的語氣是完全不同的。
對裏德來說,德雷克或許才是他更喜歡的、更親密的稱呼。
他呼喚德雷克的名字時,時而帶着歡欣、時而帶着恐懼、有時候又是不舍與逃避。
提姆蜷着腿坐在床邊,他打開醫療箱。
“德雷克,離開這兒。”他說。
提姆愣了一下,他垂着眸看向裏德,他的臉上不再有任何屬于小醜的情緒,他只是悲傷,他總是悲傷。
他輕嘆一聲,即使如今裏德閉上眼,他無需見到那雙寫滿祈求他留下的眼睛,他的眼前也會自動播放那畫面,他又怎麽可能離他而去。
他手背貼着裏德的額頭,滾燙的溫度令提姆手指瑟縮了瞬間。
他取出退燒的注射劑,針尖才剛剛貼到裏德的脖頸,裏德便猛地睜開了眼,他的眼裏燃燒着讓人膽寒的情緒。
“你幹什麽?”裏德用冷靜、冰冷的嗓音問。
他看起來像是根本沒有發燒。
但對方額頭的溫度又準确無誤的告訴了提姆,他就是在發燒。
“退燒針。”提姆揚了揚手中的針,将印着退燒針三個字的那面朝着裏德。
裏德懷疑的眯起眼,他陰郁的看着提姆,不發一言。
提姆懷疑裏德根本沒有清醒,只是在失控時,無法知曉和面對接下來的傷害,會強制讓自己處于清醒的狀态。
但不是真的清醒。
“我沒事。”裏德低低地說,一瞬間的精神緊張令他變得越發虛弱起來。
提姆看了裏德一眼他回答道:“你的身體可不是這麽說的,如果你再不退燒。”
“你大概只有一個小時可以活了。”
裏德似乎低聲咒罵了些什麽,他的手指不斷收緊又放松,在衡量死亡還是選擇幫助?但如果提姆·德雷克要害他,那麽也只有死這一個選項。
反正橫豎都是死,那不如賭一把。
而他心裏清楚的很,提姆·德雷克不會害他。
最終他說:“……不要退燒針。”
讓針尖紮進脆弱的脖子對他而言太過難以忍耐,他恐怕自己會亂動,然後讓針頭永遠的留在他的脖子中。
這不好。
提姆松了口氣說:“我們還有別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