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事情是怎麽發生的呢？
裏德攥着手中的照片，他的手指關節用力到微微顫抖，他的瞳孔因燃燒的憤怒收縮成一個漆黑的小點。
照片上是提姆·德雷克，他被綁在椅子上，垂着頭，看起來并不清醒，他穿着紅羅賓的制服，額發濕漉漉的貼在臉頰上，鮮血近乎覆蓋了整張臉，除去臉上外，他的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傷口。
裏德痛恨自己的冷靜，因為此刻他的大腦正在分析這張照片，而不是喪失一切理智不管不顧的沖出去。
他第一時間想的是，這張照片會不會是其他人、那些想要抓住他的人、想要抓住小醜，把小醜殺死換取賞金的那些人的陰謀，因為迫于群衆的壓力。
哥譚市政府頒布了一條離譜至極、也是把裏德完全推向了最糟糕局面的政策。
那些針對小醜的、寫着死活不論的通緝令被挂在了明面上，也就說，現在每個人都可以動手緝捕他，并且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他們可以殺死小醜，而不需要承擔法律責任。
當時看到這條新聞的裏德正和提姆窩在一起，他幾乎忍不住笑出聲來，因為這真的很可笑。現在每個人都可以成為那名不需要付出代價的‘魔彈射手’。
因為他們殺死小醜無需付出代價，就像是雇傭魔彈射手替他們解決麻煩那樣。
……這或許是提姆·德雷克之前的照片。
但很快，裏德就知道自己無法再說服自己。
因為，這絕對是最近的提姆·德雷克，略長的黑發比過去記憶裏任何時間還要熟悉——得益于他們有超過10天的親密接觸，幾乎只能看到彼此的那種，那絕對是裏德從未想過的最美好的同居生活。
還有大拇指側方那小小的疤痕，裏德記得它、非常清楚，因為那是前天留下的，提姆·德雷克非要幫他一起做飯。
天知道，提姆·德雷克暢游在數據的海洋中那雙靈巧飛舞的手指有不擅長擺弄廚具。
提姆·德雷克的左右手就像是不聽使喚了一樣，他毫不留情的劃了自己一刀。雖然提姆當時反複說，那只是一個再小不過的傷口，連混混揍他一拳都比這疼的多。
但裏德還是大驚小怪的為他處理了傷口，并貼上了創可貼，甚至還有對提姆德雷克的一頓慷慨激昂的諷刺。
裏德冷靜的意識到了，那就是提姆·德雷克。
今天早上出門，現在已經是下午，也遲遲未曾回到安全屋的提姆·德雷克。
提姆說他有些事情需要處理，會很快回來，還會帶着新鮮的食物。他們已經不剩下多少食物了，所以需要出門購物。
裏德如今的身份顯然不好出門，盡管如今他已經完全卸去了小醜的模樣。他那蒼白的臉色、削尖的下巴以及酸綠色的眸子很容易讓人想到小醜。
而且，裏德不确定自己看見人群時會不會再次激發心中屬于小醜的那部分，要壓制它們很不容易，只有當他觸及提姆平靜又包容的目光時，他才總是會下定決心将它們壓抑下去。
而不是讓小醜肆意妄為。
這絕對是一場陰謀。
裏德噗嗤一聲笑出聲，他大聲、放肆的笑着，他又一次失控了，撕心裂肺的笑聲從他的喉管裏争先恐後的湧出來。
但他的大腦無比的清醒和理智，又或者他早就瘋了？
正因為他瘋了，他才能保持如今的理智。
他知道這是一場陰謀，因為這張提姆·德雷克……紅羅賓的照片寄到了這個安全屋，那人顯然是知道提姆如今與誰在一起，這張照片是寄給小醜，又或者說是，寄給裏德·芬裏爾的。
裏德喘着氣，他的癫狂笑聲好不容易平靜下來。
他重新審視着那張照片，照片的角落裏有手指的虛影，像是手指不經意擋住了攝像頭的一角而抓拍下來的照片。
裏德認出了那只手，那是屬于哈莉·奎因的手。
哦，原來是這樣。
他笑了。
他沒有失控，他很冷靜，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麽，會做什麽。
魔彈射手出現在他旁邊，那鋒利的爪子劃過裏德的皮膚，最終停留在胸腔處的一側，尖銳的爪子停在皮膚處，被接觸的地方像是被黑色顏料抹過一樣留下漆黑的痕跡。
魔彈射手微微眯起眼，看向自己。
它沒有心，所以它比‘自己’更加理智得多。
“你真的要這麽做嗎？你知道她控制德雷克是為了重新把你變成小醜吧。”魔彈射手冷靜的指出這一點，裏德的理智與殘忍冷靜的指出了這一點。
裏德知道最優解是什麽，什麽都不做，不要踏入哈莉·奎因的陷阱。
但問題就出在這裏，他做不到，光是一想到哈莉·奎因利用他折磨了提姆·德雷克，他便覺得憤怒像是翻湧的岩漿，随時都會有爆發的可能性。
而裏德唯一想做的便是，為憤怒的爆發做好準備。
收到了本體的命令，魔彈射手的爪子劃破裏德的皮膚，裏德連動也沒動一下，鮮血順着不過指甲蓋大小的傷口流出，魔彈射手的爪子在裏德的傷口裏翻找，最終從中取出了一枚定位器。
它捏碎了定位器。
這應該是小醜為他裝下的，在他很小的時候。在他仍然被困在那孤兒院的那段時間裏，這才是哈莉·奎因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的原因，這才是哈莉·奎因對提姆下手的原因。
疼痛對裏德來說是保持鎮定和理智的最好‘良藥’，但他認為自己一直都很冷靜，又或者，他早就瘋了？所以他感到自己很冷靜。
緊接着，魔彈射手的手指上燃起些許黑霧，它将手指摁在裏德的傷口處，裏德終于動了，他哆嗦了一下像是終于回過神來了，他下意識捏緊了魔彈射手的手腕。
疼痛也從裏德的意識中傳到了魔彈射手的意識中，魔彈射手不會受傷，也不會感到疼痛。但裏德會，疼痛對魔彈射手來說是個很新奇的體驗，裏德總能把自己弄傷，讓魔彈射手感覺到疼痛。
滾燙的黑霧像是滾燙的鐵摁在了裏德的傷口上，尖銳的疼痛瞬間封住了那流血的傷口。
魔彈射手用爪子擡起裏德的下巴，它還是第一次以這個視角注視着自己。
它注視着自己的雙眼，那雙顫抖的綠眸被紅血絲包裹，它知道自己并不是因為疼痛而紅了眼眶，他是因為自己無法控制的……憤怒。
那種咆哮着，幾乎要把他吞沒的憤怒。那種所有物被奪走的憤怒叫嚣着讓他把提姆·德雷克奪回來。
這很奇怪，這種感覺就像是他們真的好像是兩個人，而不是同一個人。因為在魔彈射手的思考問題時，他真的變得很冷靜、甚至是冷酷，它就像是自己的理智，提醒自己不要做任何讓情緒支配自己的事情。
但好消息是，裏德·芬裏爾才是主導者。
裏德将油彩從櫃子裏取出，他花了半個小時漫不經心的為自己化上妝，然後套上紫色的西裝。
他感覺渾身都很輕松，就像是個瘾君子在好不容易快要戒掉毒物時，再次觸碰毒物時一樣的快樂。
裏德知道自己應該痛恨這一切，但他如今無法做到。
如果這就是哈莉·奎因想要的，如果她想讓裏德為了提姆·德雷克重新成為小醜，他會滿足她。
裏德垂下眼，略長的發絲擋住他眼底醞釀的怒意。
……
提姆動了動手指，他被綁在這裏太久了，以至于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因為不流通而導致他的身體出現發麻、發冷的情況。
他的眼皮被血糊在一起，但他還是艱難的扯開了眼皮環顧四周，他抿了下幹涸的唇瓣。
提姆渾身上下都疼得厲害，哈，撬棍，撬棍。
他大概是挨了撬棍十幾下吧，這下他總算能理解傑森·陶德當時的感受了，他苦中作樂的想，或許這次逃出去後，他和傑森·陶德的關系會變得更親密，因為他們可以就撬棍這一點展開激烈的交流與讨論。
他希望裏德不要過來，因為這是針對他的陰謀。
他知道裏德很聰明，他一定能想到這是哈莉·奎因的陰謀。
所以事情究竟是怎麽發展成這樣的？
提姆開始回憶，他需要幫蝙蝠家族處理某件事務，那并不是一件難事，但出于某種原因，那只能由紅羅賓去處理，或許從那時開始，提姆便已經陷入了哈莉·奎因的陷阱。總之，他被哈莉·奎因給陰了，當他察覺到周圍的空氣有些不對勁時已經晚了。
他渾身酸軟、乏力，又被哈莉·奎因敲了個悶棍。
在中途，他醒過一次，頂着乏力的身體，打倒了哈莉·奎因的五個手下，并成功逃出了一段距離，直到被哈莉·奎因帶着她養的那幾條鬣狗找到了他。
他肯定被狗咬了兩口，然後氣急的哈莉·奎因踹了他兩腳，他有根肋骨大概被踹斷了，真特麽的疼。
緊接着，提姆被哈莉·奎因重新拖了回去。哈莉·奎因惱怒的舉起撬棍、一下又一下。
好在她應該還記得得留着他一條命來引誘裏德過來，所以她沒有把自己弄死。
提姆不動聲色的瞥了眼周圍巡視的小醜幫暴徒。
他心想，裏德太聰明了，他一定會知道這是哈莉·奎因的陰謀。他一定會知道他不該過來，哈莉·奎因只是利用他想重新把裏德變回小醜，而提姆做了那麽多才好不容易讓裏德眼底的憂傷散去，好不容易才讓他不再以小醜的模樣出現。
提姆知道，如果裏德來到這裏。
那麽他絕對不再是裏德·芬裏爾，只會是小醜。
這正是哈莉·奎因想要的，她想讓裏德再次成為她的小醜、成為哥譚市的小醜。
可提姆擔心的是，裏德如果被情感裹挾，如果他的情感大于理智，以至于他會為了提姆、為了救他甘願踏入陷阱。
這才是提姆最擔心的事情。
提姆絲毫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因為當他的紅點處于一個不屬于蝙蝠家族标記的安全位置長時間不動時，蝙蝠家族便會意識到自己處于某種危險狀況中，然後他們便會來解救自己。
所以提姆擔心的從來都不是自己，而是裏德。
他聽見高跟鞋的聲音，掀了掀眼皮，然後合上它們，假裝自己從沒有醒來。
“我們親愛的畫眉鳥還沒醒過來呢？”哈莉·奎因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尖銳又令人作嘔的甜蜜。
提姆想，或許下次，他會向裏德提議幹脆把哈莉·奎因毒啞算了，反正哈莉·奎因總會聽小醜的話。他知道這只是個想法，他不希望裏德變成小醜，也不會要求裏德這麽做。
哈莉·奎因一把抓住提姆的額發，強迫他擡起頭來。
提姆睜開眼，眼中只有一片清明。
“你來告訴我，我們親愛的J先生，你的小愛鳥什麽時候會到？”哈莉·奎因問，她眼底滿是一片瘋意和殘忍。
“他或許永遠也不會來，你了解他、你了解小醜，他讨厭被利用。”提姆平靜的說。
哈莉·奎因誇張的笑起來：“哦不，他當然不是。”
“至少他不是完全的小醜。”哈莉·奎因輕快的眨眨眼，保守秘密是件很艱難的事情，而這也沒什麽好保密的。“但或許一會兒過後，他就會變成真正的小醜呢？”
提姆皺着眉，他心中湧上些許不好的預感：“什麽意思？”
一陣風無聲的離開了。
哈莉·奎因轉移了話題：“天哪，我真的沒想到。他居然會在這十幾天裏沉溺于紅羅賓的溫柔鄉，你真的很吸引人對嗎？”
“無論你想做什麽，你都不會成功的。他不會來的。”提姆再度閉上眼，他不再回應哈莉·奎因的任何話語。
“哦，他當然會來。”哈莉撥了撥耳麥，她露出一個興奮的笑來，她把手放在提姆·德雷克受傷的肩膀上狠狠一壓，滿意的感受着提姆猛地收緊的肌肉。
“你低估了你的魅力，親愛的。”
倉庫的門被打開了，雨水的味道混雜着血腥味争先恐後的鑽進提姆的鼻腔中，他以為自己已經嗅夠了自己身上傷口彌漫的味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