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悸動
第043章 悸動
——刷。
水龍頭開關被巫荻猛地拉開,巨大的水流沖擊在白柚色洗手臺上,瞬間飛濺起無數水珠。
沒開暖氣的屋裏,他低頭兩手捧着冷水直接往臉上撲,冰涼刺骨的感覺瞬間使發熱的皮膚溫度下降,那些躁動因子也随之撲滅。
水珠從巫荻的睫毛落下順着臉頰彙集在下巴接連不斷掉落,他微微張着嘴呼吸,感覺意識有些不清醒。
他覺得自己今晚應該是在陰溝裏翻船,醉酒了。
巫荻在原地緩了緩将那股心神不寧的感覺歸咎于酒精帶來的微醺。
他現在的确挺不清醒的,剛剛當着喝醉的人的面,抱着對方的羽絨服落荒而逃跑進浴室裏,手腳打架的同時差點摔了一跤。
結果是将謝诩的羽絨服弄到了未幹的浴缸裏。
巫荻有些生無可戀地将對方的羽絨服塞進洗衣機裏,換上睡衣呼出一口熱氣出門,被迎面而來的寒風吹地連打了三個噴嚏。
下午出門為了保持空氣流通,他沒關落地窗。巫荻幾乎三步并作兩步過去拉上落地窗,随後回頭朝床上看過去。
謝诩整個人弓腰側躺着,雙眼緊閉,下颌繃緊,渾身散發着冷而脆弱的氣息。
對方就這麽穿着一件保暖衣在他落荒而逃之後,被寒冬夜裏的冷風吹了幾分鐘。
直覺告訴巫荻完了。
醉酒的人不能吹風,不然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得感冒,他趕緊拉開被子把人塞進被窩裏,随後覺得不行又把暖氣打開。
等做完這一切,又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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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自己的床獻給了謝诩,自己睡哪兒?
巫荻扭頭看了一眼懶人沙發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腰,随後心說他的床好歹兩米多寬,難不成還睡不下兩個人?反正大家都是男生。
他心想着,捏着被子另一角鑽進另一端,躺下的那一刻睡意朦胧地打了幾個哈欠,半張臉縮進被子裏,意識很快恍恍惚惚起來。
他明明處于睡夢之中,但大腦卻像是能夠獨立思考似的,揪着今晚在臺球室的畫面不放。
謝诩喝醉後的呼吸很粗很燙,打在他耳垂邊時,整個耳朵又麻又熱。
當兩個人無限靠近且對方還靠在你的耳邊,呼出的氣息從頸邊打過,無論這個人是誰,你的心髒都會傳來一陣難以言喻的悸動,而分辨這個悸動的源頭來自于哪一處情感卻顯得無比艱難。
巫荻掙紮在這段思考裏,最後是被熱醒的。
他開的暖氣太高了,活生生把屋裏打造成了室內烘幹機。
然而他醒來的第一反應不是去調暖氣,而是先挪位置,因為他在不知不覺間習慣地滾到了床中央的位置,側着身半條腿已經壓在謝诩身上,兩人的距離近在咫尺。
他咽了咽喉口,靠近謝诩的半邊身體發麻,剛收回來腿正準備調整姿勢朝另一頭蛄蛹,忽然聽見對方的呼吸聲有些亂了。
巫荻頓時一點動作沒不敢做,明明在自己床上,活生生跟個小偷似的弓着腰,像某種警惕的貓科動物,緊緊觀察眼前的人。
确定謝诩沒醒後正準備繼續倒騰,對面那雙緊閉的眼睛倏然睜開了。
這人閉眼時和睜眼的氣場天差地別,正處于應激狀态的巫荻渾身炸起毛。
就這麽寂靜無聲與那雙漆黑的眼眸對視了三秒,尴尬伴随着睡夢中暗昧不清思考攀上後腦,巫荻下半身逐漸僵硬。
謝诩盯着巫荻鼻梁間兩顆黑得刺眼的小痣,喉結滾了下,他動了動唇:“我……”
“你昨晚又喝醉了,我不知道你家住哪兒,廢了好大勁才把你……”巫荻語速有些快回話,企圖用昨晚謝诩喝醉的樣子事無巨細說出來轉移注意力,但就在他微微挺直腰準備側身的時候,碰到了謝诩,聲音戛然而止。
“……”
正值青春的男生會在許多方面充滿遲鈍,但有一個方面,他們會異常敏感。
兩人再次安靜了下來,那股尴尬的感覺再度席卷。暖氣迎面嗡嗡吹過來,把他們的腦門都熱出了汗。
“我、昨晚暖氣開太高了。”巫荻朝右側猛地一縮,半撐着身體去抓暖氣控制器。
暖氣的溫度調低後,他身上的溫度依舊沒消下去。
巫荻一邊心亂如麻狡辯這是正值十八歲的男生都會有的反應一邊用膝蓋屈起被子虛虛遮掩,作出鎮定如常的模樣。
于是兩人在安靜間默認剛剛的插曲翻篇,謝诩悶聲咳嗽了兩下,先掀開被子。
巫荻也在這時想到什麽,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臉,焉了吧唧跟謝诩說話:“那什麽,我昨晚不小心把你羽絨服打濕了,你先穿我外套吧。”
他說完有氣無力地朝對面懶人沙發一指,謝诩嗯了聲,将那件黑色羽絨服拿起來穿了。
巫荻羽絨服是中長款,平時巫荻對自己跟謝诩的身高沒做過什麽比較,認知裏他跟對方也就差那麽一點高度,直到謝诩穿上那件中長款的羽絨服,長度在腿上短了一截。
且這人的肩膀也比他寬,簡直像個衣架子,穿上那件羽絨服後,配上對方幹淨利落的面部線條,氣質比他還要有型,那股冷調的酷感撲面而來。
巫荻抓着被子的手下意識的緊了緊,注意力很快落到謝诩眉梢間那股疲憊上,還記得對方昨晚吹了風,皺眉問:“你現在感覺頭暈嗎?”
謝诩咽了咽幹澀的喉口搖頭。
“真沒事?”
“嗯。”
巫荻看對方臉色半信半疑,最後才道:“浴室有洗漱用具,就上回那一套。”
上次謝诩留宿的時候拆的那套新洗漱用具,巫荻沒讓阿姨扔掉,只是換了個電動刷頭,收拾在置物架邊。
謝诩盯着那顆毛躁的腦袋,垂落的手指抽動了下,最後點頭進了浴室。
他一走巫荻才放松下來,猛地躺下翻起被子朝窩裏看了一眼,生無可戀地啊了聲,簡直不想活了。
十八歲頭一天怎麽這麽有勁啊!
等謝诩從浴室出來,巫荻已經全然冷靜下來,屋裏的溫度也降到了合适的值,他下床趿着拖鞋緊随其後進浴室。
在裏頭一骨碌收拾出來後,又去衣帽區翻衣服換睡衣,往常他也沒這麽磨蹭,但今天不知怎麽搭件衣服都找不到合适的,他餘光瞥向陽臺外打電話的謝诩,最後翻出一件毛衣和大衣外套,等他倒騰出來,謝诩剛好進來。
他其實不相信謝诩說沒事的鬼話,于是在拉開門帶謝诩下樓的時候,猛地往人額頭偷襲了一下。
謝诩顯然反應力有些下降,第一時間沒有側頭避開,輕而易舉地被巫荻得逞了。
他的手背剛貼上去就被一股高熱的溫度燙飛,傻眼:“你瘋了,這燙得能煎雞蛋了,你跟我說沒事?”
巫荻一邊說一邊下樓,讓阿姨找找溫度計和退燒藥。
謝诩把人拉住,發燒導致他的嘴唇有些輕微幹燥起皮,聲音也比平時鼻音重,表情有些疲倦:“不用,我現在去醫院。”
也對,去醫院打針好得更快,巫荻反應過來低頭給司機打電話。
謝诩又拉住這人的手,垂眸:“我打車過去。”
聽到這裏,巫荻反應過來對方來回打斷他的原因。
敢情謝诩是想要一個人頂着高燒去看醫生?
他幾乎是脫口而出:“你燒瘋了?”
謝诩薄唇輕微地抿平了下,只回:“一直麻煩你。”
巫荻扶着樓梯扶手,将這句話咂摸了半秒,發覺謝诩應該是因為昨晚醉酒麻煩他的事情感到抱歉,但其實對方醉酒的反應十分安分,他也只不過出力把人從酒店挪回家罷了……
但剛剛在床上的時候,某人企圖通過诽腹謝诩昨晚醉酒的事情轉移注意力,于是輕微誇大了下形容詞……所以才導致謝诩現在格外的愧疚。
巫荻只半秒就自行捋出一條幹系,摸了摸鼻子,眼睛四下亂飄:“我說昨晚廢了很大勁把你帶回來是開玩笑的。”
他說完不等謝诩開口,直道:“昨晚是我沒關落地窗害你吹風,你現在只有兩個選擇,要麽下去量體溫吃藥,要麽我帶去醫院。”
巫荻微微挺起胸膛,一股天子做派斜眼瞅謝诩。
樓下阿姨和于筱琴正在交談,還沒發覺二樓樓梯口的兩位門神。
謝诩掙紮了兩秒,說:“……醫院。”
這不就對了嘛,朋友之間別扭什麽,巫荻這麽看他,手指撥了一串號碼。
心裏同時給睡覺時迷迷糊糊思考的問題找了個答案——他昨晚在臺球室扶謝诩的時候之所以感到心跳加速,那是因為潛意識對朋友的緊張關心,就像現在這樣。
巫荻跟他媽打了招呼,帶了兩份三明治,和謝诩一起去市醫院發熱門診。
謝诩發燒将近三十九度,要打退燒針,冬天溫度低,他裸露在外頭打針的右手蒼白冰涼。
巫荻跟護士姐姐要了一個熱水袋塞他手下,随後才坐到人旁邊,總覺得哪裏忘了什麽直到看見班群裏的艾特,才拍大腿:“我們的家庭作業還沒寫。”
還是冬至的加倍作業。
昨天中午在課室玩得太開心,晚上聚餐又瘋了半個晚上,早上迷迷糊糊起來上午已經過半,結果就是一堆作業他完全就沒想起來!
他周日晚修請假跟家人過生日,所以作業周一交上去,但保不準今晚會趕不完,而且旁邊的謝诩應該跟他差不多沒寫,這人還發着燒,準是趕不上,他早點做完還可以順道給對方抄一點明天應付上去,免得在課上被老師點名批評。
巫荻心道,自作主張出主意:“要不我先幫你跟班主任請個假,等我把作業趕完再借你抄,這樣我們就能趕完,周一再交上去……”
他還是頭一回在作業上耍無賴,而且他沒見謝诩抄作業,就連他自己也沒抄過誰的作業,實在是世事難料。
其實沒寫作業老師給的懲罰也并不嚴重,無非是抄知識點,默寫背誦出來……但他就是潛意識不想謝诩浪費時間去抄這些熟練的知識點。